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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说是看卷宗,魏从曳当真便不做旁的,久坐难受,又干脆扯了榻下长毛织毯,办公地点挪到了地上。

      “如何,庆儿姑娘可瞧见什么有趣的?”

      鹤青放下手中沾灰的纸张缓缓摇头,既是案子详情,左右反映的都是众生之苦,她不过是随口找的说辞罢了。

      魏从曳见状拿过她看的那份细细一览,“前年的案子。”

      犯案者姓陈,叫陈盛,而揭发状告之人乃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陈立,卷宗赫然写着他所犯之罪:毒杀亲母。

      陈盛之母年逾花甲,靠膝下三子供养,她一老妇吃穿用度并无大花销,再一分为三落到陈家三兄弟身上,也不算难事。

      可不知陈胜如何魔怔,一包砒霜下至老太碗中。

      那日恰逢二子陈文接她回家,不想晚些叫她起身用饭,老太嘴角皆是褐色泡沫,双眼怒睁,身板都僵了。

      他回忆老太午时所说:今日饭菜隐隐有些甜味,她喜欢得很。

      陈文这才反应过来,只是思及陈盛之狠毒,连亲母也敢下杀手,他生生吓得夜不能寐,跟不管报官。

      陈家三子陈立是个小商贩,一月中有小半都在外做买卖,并不知母亲暴毙,且被他大哥二哥谎称种病不治,仓促办了丧事,与死去的老父亲合棺而葬。

      他一路紧赶慢赶,只来得及在父母坟前上香磕头,骂了自己万句不孝。

      陈盛之以为此事被掩盖过去,不想陈文心中有鬼,两年后的某日与陈立喝酒,醉后道出了实情,酒醒后却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陈林亦装作不知,却暗中报了当时的县令安北先,安北先手下有个十分高明的仵作,几人选了个月黑风高之夜,挖坟开棺。

      其中肉身已化为水,水干涸不见,仵作果真发现异常。

      后有人传道:常人死后身骨为白,陈母之骸骨却为乌黄色。

      陈盛恶行这才被告知于天下。

      魏从曳无道:“这安县令倒是位好官,可惜也经不住诱惑,自掘坟墓。”

      鹤青一愣,“自掘坟墓?”

      魏从曳却仿佛随口一提,将自己手上卷宗递与她,“你瞧,这桩案子还算有趣。”

      此案苦主乃是一年轻寡妇常氏,新婚不过半年,丈夫不幸病逝,而其宗室欲夺家财,逼新妇以身殉葬。

      鹤青细细一看,暗道安北先果然有些非比寻常。

      寡妇无所出,自尽以证贞烈也有先例,此事闹到了安北先处,他道常氏不过双十年华,宗室手段实在太过,做主拦下。

      而为夺其财产,宗室又污常氏与人私通,说她已有身孕。
      安县做主请来大夫诊脉,孕期竟已有三月,那时她亡夫尚在,私通与否不成定论。

      各方有理,安北先只好判道:数月后,待幼子降生,再断他究竟是谁的骨血。

      又等七月,常氏已手把先夫遗产,坐稳了位置,可生下孩儿之后,宗室又说那孩子与她亡夫无一相像之处,她还是与人私通!

      安北先再判:再等一年,待孩儿骨相长出,自能得知真相。

      于是等那孩子满周岁,常氏拿出婆母所给先夫周岁时请人画的贺图,果真有八分相像,谣言不攻自破。

      细数安北先谋政期间卷宗,上至穷凶大案,下至鸡毛蒜皮,皆有公断,让人不由想起平日听人议论。

      鹤青道:“听说安大人清俊儒雅,再在看行事作风,说他收受贿赂,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后者轻笑,“人不可貌相,若不是亲眼瞧见庆儿姑娘身手,我亦不敢相信。”

      鹤青只好生疏地礼尚往来道:“大人不亦是如此?故作纨绔骗过外人……”

      说着她顿了顿,自觉话中不妥把自己囊括入了“内人”其中,但见魏从曳目光灼灼,便只好生硬道:“其实是为民为国的好官。”

      青年闻言,竟是开怀一笑,像是被这番话夸得身心舒畅,眉眼皆是风流,他微微侧头向她靠过来,“庆儿姑娘竟是这样看魏某,魏某真是喜不自胜……”

      那双笑眼仿佛盛了星子,淡定如鹤青曳不由地抠了抠手中泛黄纸张,想起府中小丫鬟痴言:

      魏大人着实是个……风神如玉、还表里如一的男子。

      =

      白日里装模作样了个痛快,天色转暗后,魏从曳换上劲衣,好好的官儿不当了,像是要去做偷鸡摸狗的勾当。

      然而他那张令人见之不忘的脸被傍晚天光一衬,更像个夜行的妖鬼,实在不算低调。

      安命不由道:“公子,咱们这般,可会引起齐遐鄂疑心?”

      魏从曳轻笑,“一纨绔子想要做什么,可不就要大张旗鼓?莫说能不能做成,名头总要响亮些。”

      他抬手看了看自身打扮,“我这模样,难道不像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又自视甚高的二世祖?”

      安命佩服道:“公子果然英明。”

      狼头山地形图在手,不日便要攻入匪窝,齐遐鄂却说那关三狡诈非常,是以对付他也要非常手段。

      魏从曳以县令之名借调城防军,连夜在狼头山要处设下陷阱,关三若是不敌逃窜,便定会落入陷阱。

      “这样大的手笔,他若不是有心要放关三一马……”

      “那便是要过河拆桥了。”

      魏从曳矮身在一新挖的暗沟处,拔起被削尖的木条,随意一折,木条应声而断,便是常人落入陷阱,除非瘟神附体,不然怎么也不会伤到自己。

      “还有一种可能。”

      月光倒流,荒原处贫瘠萧条,寒风吹得脸颊如刀割,魏从曳将木条插入土中,“万一这不是用来对付恶匪的呢?”

      话音刚落,安命警觉侧头,而后一把拉着他仰倒,边塞天干,新挖的土也好不了拿去,魏从曳眼睛一闭,脸上落了一片呛人的碎土。

      他抬手抚开泥土,忍住咳嗽欲望,侧耳细听。

      果真有一道略显笨重的落地声。

      一清亮男声响起:“白兄,多谢你带我出来。”

      另一道男声稍稍低沉:“不必,你快些吧。”

      魏从曳一惊,这才发觉竟还有一人无声无息伴在那人身侧,足见身手之高。

      借着月光,薛蝉跳入陷阱中,他细细查看后,招来醉白,示意他看坑中布置,道:“白兄,你瞧?这陷阱不过是个幌子,怕是连头狍子都猎不到,更别说是穷凶极恶的匪徒。”

      “果真如张草水所说,这陷阱是用来拦城防军战马的。”

      醉白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目标只有齐遐鄂一人。”

      薛蝉一边拔掉原有的布置,一边道,“小弟少时喜欢同父亲一起去打猎,不过这大荒后头的山深处有熊,且容易走失,是以我们从不会往里去,只喜欢猎些小东西。”

      “有一回,与我们同去的一位世伯吹嘘他能猎猛兽,还猎过大野猪,可不想那日我们真遇上了饥肠辘辘的熊,它从树上蹿下,速度极快,一掌便剐下那世伯的整个头皮,我与父亲侥幸逃脱,却连夜噩梦。”

      他将扔在地面上的几根儿臂粗的木棍拿起,木棍两头已被削尖,一头插入土中,再加上工具固定。

      “不久后,父亲便请了经验十足的猎户,那猎户收了钱,将猎猛兽的技巧和制作陷阱的方法全部教授,”他喘了口气,“可纵使如此,我父亲也再没有带我去山中打猎。”

      谁也料不到,这本事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薛蝉眼眶微热,他深吸了口气,又道:“白兄,官府上攻之时,张草水会以关三名义引齐遐鄂至此,我要杀他万无一失,但人多眼杂,白兄记得今早离去,莫被我牵连。”

      两人窸窸窣窣弄了半晌,离去前又将掩饰的泥土枯草盖上,魏从曳等了一阵,等人走远才跳上地面。

      他拍下爬上身的小虫,动作间带着不耐,安命深知他喜洁,故意话其他道:

      “那小子做事便做事,话多得很,这要是碰上本事大的,他这样磨蹭,能死二十回。”

      “行了,”魏从曳一抬手,“本公子倒要瞧瞧他有什么本事。”

      安命小心揭开掩盖物,不由赞叹:这陷阱倒是巧妙。

      那人将陷阱又挖深了许多,旁边再无杂物支撑,只削尖打磨得锃亮的木条,仔细看去,最尖锐处竟潜入小小针头。

      “公子……”

      魏从曳忙喝住他,“别碰。”

      安命恍然,他下意识小瞧了刚才那男子,若是针头有毒,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如我所料,这齐家的龟孙全都一肚子坏水。”魏从曳环视周围,不怒反笑,安命却知道,这是有人要倒霉的讯号。

      “公子,那小子说要齐遐鄂的命……”

      “巧了,本公子也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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