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 ...
-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一出现,就是来争抢我的女儿!”柳宓气的面皮都抖了两下。
她双眸带着怒火瞪过来,那火自然不是针对荀山。
她话里的那个人,扬言是柳芜的亲生母亲,妇人是泪如雨下拉着柳芜的手,说着何等触动心肠的话。
说是柳芜小时候丢了她是何等着急,找了多久都没有找到,是认出了柳芜腰间挂的玉佩为自家之物,比对样貌和耳后的胎记,更加确认是自己的女儿。
襁褓夹层中藏下的玉佩,柳宓看着还不错就没忍丢下,哪里会造就如今局面。
当时外头传的沸沸扬扬,就连柳芜也来过问:“母亲,你当真是捡到我的吗?”
那是柳宓第一次打柳芜。
五指印子在她皎洁的脸上是多明显,可是柳宓心中的痛谁又能懂,这么多年来的照拂,恍若不存在,自己养大的孩子,竟心生怀疑。同外人一个心思,怀疑当初偷走孩子的是自己。
柳宓忍着痛:“大雪中,我拾到你,仅此而已。”
之后逃避此话题,流言依旧未止,这都没关系,柳宓如果在意,当初就不会执意养下她。
但孩子对她的生疏,又怎么能瞒过,两人的隔阂逐渐增大,柳宓是废了手,武功也落下,许久没有杀过人了。
当那双手点住柳宓的穴道时,她心寒。
“芜儿,你看她想灭口,我说的没错吧。”妇人躲在柳芜身后,慌张的样子。
冲开穴道,她俩紧张的后退,不过柳宓并没有做什么,而是转身回家。
今夜来杀人,真是个蠢念头,柳宓想她脑子被狗吃了。
背后的人跟着回家,柳宓没有好脸色:“怎么不去安抚你那受惊的母亲。”
柳芜轻轻拉住她的衣角,缓了缓开口:“我的母亲只有您。”
那一瞬间,柳宓觉得自己同那妇人比,是赢了。
“母亲可否不再害她?”柳芜。
这话一出,柳宓狠狠甩开她的手:“你是柳家的女儿还是她的女儿,自己选择,还有她在外造谣生事,污蔑我时,你可有规劝她不要害我?”
闭上眼睛,压下眼中的泪水,冷腔:“柳芜,武功好学,是你努力。白眼狼别成了你的天赋。”
很早就说过,她不在乎外人如何看,只是不容亲近的人相信流言,拿刀扎她。
跪在姐姐牌位前,烧着纸钱,没有说一个字,她来这不是为了让姐姐也知道这些糟心事,只是觉得想念姐姐,偌大的柳家没有一个人可以托付。
冷风吹着烛火,忽明忽暗,风后烛火不再晃动。
柳芜跪在她房门前,一直未起,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可夜里风大啊。
佯装生气,从房间里丢东西出去,丫鬟赶紧出来把人扶走:“小姐走吧,再跪下去夫人会动怒的。”
柳宓生辰那日,终是不忍心,两人缓和。
“母亲消气,你看。”柳芜拿着礼物在她面前讨好。
她心里早就不气了,只是拉不下脸,“嗯。”
柳芜端上来亲手煮的长寿面,热腾腾的,也暖了心。
她想可以不在乎了,没事的,多一个人爱护女儿有什么不好,只要别在面前晃悠,以后就当妇人不存在。
妇人闹了这么久,发现柳芜并没有想要认她这个母亲,心中急迫。
只要柳芜出府,她就跟着,时间久了,柳芜觉得于任务实在不利,好言相劝。
妇人说的是口干舌燥:“我同你说,当初就是柳宓把你偷走,你怎么能认她做母亲?我可是你…”
柳芜防止自己心软,掰开她握着自己的手,取下玉佩,拿出一袋金子,送到她怀中。
其实不再来往就会回到当初那样的。
妇人抱在怀里:“你觉得我是为了这些钱吗?用钱打发我?”
“是吗孩子?”
“你说话。”
隔壁街道正热闹着,携同家人逛花灯,好生热闹。而这漆黑的小巷,两个本可以是这世间最亲昵的母女,话都不能多说一句,也是不知道两人有什么可聊。
难不成聊聊,这些年你这个母亲做了什么?可有真正找过她?
柳芜又不是傻子,自己不会查?当年知道她被人偷走,妇人并没有报官,也没有找几日就放弃了,家中还有小儿,怕早就忘记了自己。
妇人:“你真的就这么认为的。”
柳芜淡淡道:“如果以后你日子过得艰难,来找我,我不会不管你,柳家于我是救命之恩,并不是她偷走我。”
妇人声音大起来:“她说的话你怎么就听!我十月怀胎生下你,你怎么就…”
妇人嚎啕大哭,坐在地上,柳芜要扶起她,被拒绝。
她的声音太大,引来行人留步,他们手中的花灯照亮了这条巷子,看清了人脸,纷纷议论起来。
有人自以为小声道:
“这是柳家的姑娘?”
“还有她的亲生母亲。”
“这么多年,柳二姑娘真是替人养女儿不讨好。”
“想当初柳二姑娘美貌,有多少人生有爱慕之心,想要求亲却发现她带着一个孩子。”
“碎了多少公子的梦。”
“如今也不差啊。”
“哈哈哈,对,对。”
“你没听说,人母亲说是被偷走的。”
“又不是男孩,人家偷什么?”
“男孩女孩有什么区别,瞧你这话说的。”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阻挡行人通行。柳芜:“我的母亲,不会让女儿处于如此两难的地步。”
妇人也看到这状况,缓过来,被劝后抱着柳芜给的东西回家了。
柳芜说过不会不管她,妇人就认这一条,常常给柳家送书信。
书信来往频繁,柳宓都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
偶尔过问,不过是天冷加衣,天热防暑,母亲想你。
无聊至极,柳宓偷偷冷哼不屑,这小伎俩。
如此温柔小意,柳芜虽嘴上不说,但心里总是在意,从前的不解和埋怨也消散很多。
总归,扯不断那份血脉。
荀山:“这样也还算好了。”
两方这关系,这样下去,也不会闹得难堪。
柳宓咬牙切齿:“那妇人,若愿意就这样,我无话可说。”
荀山:“她还是要把柳芜带走?”
柳宓:“她要带走柳芜我一直都知道,可是她不该利用。”
妇人来往书信,刚开始真的是关切柳芜,只是柳芜而已。
后来,信中说她弟弟生病,说她自己生病,一月就有两次病重,急需用钱。
又或者让柳芜去她家拜访,过节,家宴团圆。
为她的出账柳芜没有用柳家的钱,给妇人送过去的钱都是她用命出任务换来的。
久而久之次数多了,柳宓生疑,她派人去监视妇人,发现她不过是在欺骗柳芜而已。
她去找妇人理论,那妇人只道,你家有钱。
答应过柳芜不找妇人麻烦,她气的走人,把来往的信全部撕毁,让她们断了联系。
也是有一日,丫鬟闲聊被柳芜听到,才知道信被柳宓撕毁,她不信来找柳宓本不是来质问,可偏偏就成了质问:“母亲为什么要撕毁书信?”
“不过是一些问候话,你看了也没有什么。”柳宓剪着花枝。
柳芜懊恼:“她病了许久,让我去看看她,我竟然不知。”
“那你去吧。”
“母亲。”
“去吧。”柳宓还在修剪花枝,没有看她,背对着,好像有什么滴落在花叶上了,晶莹剔透。
过了几日柳芜回来皱着眉,郁气久久为散,听了一些话,很难听,不是因为话,而是因为这些话用在柳宓身上。
后来又过了很长时间,柳芜没有提过妇人,柳宓以为是安生了。
书信从未断过,她们是母女,柳宓做的多,就是过分,就是罪大恶极,传出去就是夺人天伦之乐,美人面蛇蝎心。
这是那几年,柳宓听的最多的话。
“那为什么还留着柳芜在身边,你们这样下去都很痛苦。”方归远站在帘后。
珠帘挡住方归远的脸,隔着间隙,荀山看过去,他收的这个小弟,好像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人的感知,方归远没有丧失。
这种迷糊的状态,就好似在这世间已经漂泊许久,因为隔得太久,才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是人是鬼。
若一直下去,心唯善念,保持着至纯的灵,他的魂魄会分散于这地界每一处,一点一点滋养万物,直至消失,仙者说这是功德。
也还有另一种可能,不过方归远这样子肯定不是。
“她听不见你的声音,现在这里只有我能看见你。你就在那里听着,别动。”
他牢牢记住荀山的话,就在帘后听着,不出来。
荀山食指划过鼻尖,开口:“那为什么还留着柳芜在身边,你们这样下去都很痛苦,干脆成全她们,眼不见心不烦,你依旧可以肆意潇洒过。”
柳宓眼中的泪滑落:“先生没有孩子吧?”
“没有。”
“也没有妻室吧?”
“没有,我正在努力找个良善的姑娘。”
“也没有想要抱在怀中保护的人吧?”
“没有。”
“有人同你过生辰吗?”
“没有。”
“真可怜,就你一个人。”
柳宓除了不舍得,还有孤独,外头的声音表面不在意,可说的话久了,说的人多了,就成了真的。
比如,柳家姑娘真可怜,孤零零一个人。
又如,夺人女儿的恶行。
再者更惧的是,女儿同自己离心,那是她养大的女儿,凭什么那个妇人一出来,就要把柳芜带走。
“所以你再次动了杀心?”荀山在这个女人眼中看到狠戾。
柳宓现在很直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