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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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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
荀山看着柜台对面的鬼,本子都翻开半天了,他还是支支吾吾不出声。
往他身后看,没鬼了,荀山微微歪着头看着他。
“我不记得了…”他也委屈,死前伤了脑。
今夜就剩他一个,荀山从柜台走出来,食指触碰到他的伤口,这家伙里的记忆都是空的。
没有记录,阴差不会带去阴司,荀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变成鬼的时候是哪里?”
鬼懵懂的眼神:“我记得,依稀是记得。”
荀山道:“什么?”
这样子不对,荀山用灵术再探,果然在他的脑海中有一个角落藏着东西。
“疼…”鬼抱着头,难忍痛楚。
没有被封印灵脉的鬼,随时可能化怨,不能刺激他,荀山收回灵力,“你记得就带我去看看。”
鬼木讷点头,很乖的听话。
锁住门,荀山背着手,手上拿着一大串钥匙,吊儿郎当的跟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鬼很配合的走在前路。
鬼幽幽开口:“我以后会去哪里?”
荀山简单点回答道:“有罪服刑以后去轮回,无罪立刻有人带你去黄泉,我们流程很快的。”
他带的路,越走越偏。
荀山狐疑:“你真的记得回家的路?”
鬼点头,伸手指着前方,很确信自己走对了。
这个地方,有很重的瘴气,谁会把家建在这里,握着敛阴随时准备开刀。
前面隐约有动静,荀山抓住鬼隐藏身形,刀锋抵住鬼的喉咙,眼神威胁他不要出声。
“这块地方处理干净了,只不过跑了一个,大人他会不会被这里的阴差发现了?”一人弓着腰,十足的小心翼翼。
对面的黄衣男人,只是略扫了他一眼,转了转拇指的玉石扳指,目光慢慢转移。
荀山把这小鬼拉到身后,小鬼这身前穿的衣服飘逸,衣摆随着轻荡,荀山余光瞧见微愣,回神,迅速拔刀承受住这不明的力量,越是强大的能力,敛阴就越兴奋。
刀身一震,瞬间转化吸收到自己身上,打量着面前的人:“你是谁?”
男人看到荀山背后冒出的脑袋,抬手指着:“闪开。”
荀山持刀转腕一挥,以刚才的力量回赠还给他。
他身旁的小喽啰遭殃,被击退十几米,重伤吓的要跑,被男人灵力拽着,动不了。
此人周身护盾逐渐裂开,直至像冰一样碎在脚边一地。
“在人界受罚的使者,还能如此狂妄。”敛阴的威力让易风恒认出荀山。
荀山被提到痛处冷哼一声。
他的小喽啰听到受罚两个字立马知道来人身份,满脸堆起笑意上前:“荀大人,都是一家人,我们是罗浮山的,别伤了和气。”
易风恒藏了修为,荀山没认出,收刀:“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们大人路过,看见有大批恶鬼在此聚集就下来帮忙,”小喽啰指着荀山背后:“你身后就是刚刚跑走的。”
荀山没有在周围感知到亡灵的气息,抓住身后的鬼,对他们道:“其他的鬼呢?”
小喽啰有些迟疑,看着易风恒不敢说话。
“我杀了。”易风恒毫不隐瞒。
擅自处理亡灵,荀山动怒:“你无权在此如此行事。”
易风恒讥讽:“难不成任由恶鬼聚集生事乱了人界规矩?我可不想在我手里也能有恶鬼出逃事件,还有修了鬼术,生了恶念的亡灵,我的确有资格处理。”
“看来你很想插手管此方地界之事?”荀山拔刀,若他敢上前一分,便削了他的脑袋。敢坏自己君主的规矩,管易风恒哪方鬼帝的人。
“所以让开。”易风恒道。
荀山没有动,不退让不是为了保护身后的小鬼,而是此人已经逾越处事,不把君主放在眼里。
“大人,不可不可,我们也是逾越了,还是算了,走吧,别让鬼帝也为难。”手下出言相劝,在别人地盘动手太过。
易风恒皱着眉收剑,若是闹大确实不好:“荀山,亡灵向恶,就算去了刑场受罚又如何,不过是受罚个万年然后继续得以轮回,除掉它们才是对人界最大的保护,你们这片地界,什么时候才不用我们君主收拾烂摊子。”
荀山没有说话,这些他管不着,鬼帝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易风恒带着人离开。
“既然跑出来了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还有你怎么找到我的地方?”荀山抓住小鬼的胳膊,逼问。
小鬼被这凶狠的模样吓着了:“不是你说让我带你过来的吗?”
“我真的忘记了…我真的不记得…咳咳。”
小鬼哭的有些哽咽。
荀山手足无措的看着面前的小鬼抽噎咳嗽起来,还拽着人家的胳膊。
很欺负鬼的场面。
“好了!”荀山被吵的头疼。
小鬼止住声音,眸中还残留雾气,单纯良善无害的眼眸望着他,荀山不忍看,碰到面目狰狞的恶鬼打一顿就好了,可这种类型偏是他最怕的。
简直如孩童一般心智。
“我怎么放你去轮回?”这个样子不能核对身前事,荀山总不能随性处置吧。
“归远,方归远。”小鬼缩着脑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道。
荀山翻阅地方记录,这个名字没有匹对上的。
他起疑抽出小鬼的气,那本出逃档中也没有气息相符合的,他突然想到别的办法:“我干脆拉你去孽镜面前,去照照就看的到了。”
听着就不是个好东西,小鬼抖了抖。
也不成,照了孽镜就是到了刑场的地界,不管有没有大恶,都出不来,这是为了那些说谎,抵死不认的鬼安排的流程。
“你怎么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荀山试着看能不能问出个一星半点线索。
方归远把自己胳膊上的衣服撩上去,露出手臂,上面是刻着这三个字。
荀山看他的年纪最多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怎么对自己这么狠。
“我能去哪里?”面前的人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方归远又问了一遍。
荀山见他彷徨的模样,突然想到了有个好去处,拉着他往无名巷走,佯装勉为其难,叹道:“算了算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做事,不能保你去投胎,但是在阴司保你不会让人欺负。”
方归远被拽着胳膊走,看了两眼露出的手腕,默默把袖子往下拉。
放任这么一个亡灵独自在外,碰见阴差或是修道人士都没什么好结果。
反正去不了轮回也是要分配到哪个角落做事,还不如在他手下好好待着,以后培养出得力干将替他办事,这都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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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子门口站着一人。
荀山看见她肩膀上盘着好几个玩心大的阴灵,咳嗽一声把它们吓跑。
柳宓听到声音往荀山这边看,尽管是黑暗中,那双眼睛都透露出恐惧。
“你是荀老板?”她试探问道。
荀山开锁推门:“进来吧。”
一直提醒不要晚上来,没人听,荀山总是要小心把生人给打了。
“方归远去把门口的牌子换个更大的。”荀山这下有的使唤。
方归远听后很乖的道:“好。”
“你在同谁说话?”柳宓拿出白瓷瓶手一顿,惊恐的看着他,身旁似有一阵风吹过,压了压心中的恐惧:“我的女儿曾来你这里拿过东西。”
从他这里拿走的,荀山自然认出来了:“我记得。”
柳宓四下瞧了两眼:“我身边有东西跟着吗?我总觉得那东西跟着我。”
并没有。
荀山觉得这人的气息虽然同柳芜很像,但并不是血脉相连的气。
柳宓拔出瓶塞想在面前倒出一点,这时荀山快速上前制止,把刚进来的方归远推开,随后问道。
“你在这里怕什么?”
柳宓把瓶子放在桌子上:“荀老板我觉得你这里阴气重。”
她看到飘着的牌子默默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不见了,四处张望想是看错了。
身后拿着替换牌子的人,还有些愣神,他并不知道黄泉河水是亡灵不可触碰之物。
也没多想,荀山是觉得刚收了小弟又被弄没了,被铺子外爬墙角的阴灵看到传出去,以后更没人敢来他身边做事了。
“别看了别看了,都给我回自己地界去盯着。”荀山赶紧打发它们走,都拥在这里冷起来他倒是不怕,就怕这柳芜的娘要被吓死了。
柳宓好像看到一团一团的东西飘走了,她伸着食指颤颤巍巍:“你…你是人吗?”
这话问的,好像在骂他。
“我以为你只是走阴…”柳宓有些坐不住了,刚才不是眼花。
“我不是鬼,你放心。”荀山在人界是有人身的也不算骗她,这都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
柳宓安下心来:“荀先生,我就想知道我身边是不是有东西缠着。”
荀山在她周身施法探查,确实没有。
柳宓不解:“怎么会没有,她都回来杀人了,怎么会没有…”
她竟然知道是鬼杀人,荀山:“你为什么认定她回来会害你?”
“芜儿告诉我,她任务失败,可第二日下人接到传信,尾金却按规矩送到地方,是目标已死,我信芜儿说的话她没杀成,那夜就只剩藏在暗处的鬼,她绝对就在这里的哪处蹲着,她想报复!”
想报复那为什么还帮柳芜,这又说不通了。
说是纠缠她们,除了阻碍时运,其他伤害的事情并没有做。
柳宓在荀山眼中读出不信:“你不懂那种夜里走路被人盯上,独自一人时就觉得她在身边,走平坦的路还会摔倒,扶着扶手也差点从楼梯滚下来,哪有巧合会这般。”
不会,那就只有一点。
“你害过她。”
应该是说中柳宓的心事,柳宓眼神立马躲闪。
荀山让方归远先去里屋,再往瓷瓶里添了点水:“说清楚了你活着的时候可放心。”
身后有的时间还。
柳宓握着瓷瓶,挣扎许久,才打算开口,她告诉荀山,自己并不是柳芜的生身母亲。
那年她同姐姐出任务,当时雪下的很大,真的很大,不一会雪积到了小腿肚子上,把走过的痕迹全部掩盖了。
她同姐姐躲在一处调息躲避追击,忽然察觉石阶有异样,凑近一看是个孩子。
两个杀人如麻的女人,怎么会心软管这些。
“妹妹你听到哭声了吗?”
“没有。”
“真的没有听到吗?”
“好吧,我听到了。”
其实两个人来时孩子没有出过一声,两个人都没听到哭。
柳宓把孩子抱起,孩子紧闭着小嘴但她眼角是有泪痕的,解开腰带把孩子暖在怀中,同时用内力化掉寒气。
姐姐脱下御寒的外衣给她们两个披上。
这个时候孩子哇了一声,哭出来了,还没等她们高兴一会,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接着竟有一大批的人拦截在她俩面前,阻挡去路。
她们杀了江湖中卖消息的阁主,被追杀了一路,这会被逮住哪会放过。
带着一个孩子,碍手碍脚,柳宓想把她丢下,姐姐拦住,一个人上去同追击过来的人厮杀。
柳宓自是不能干看着,把孩子同自己绑在一起,系紧带子,立刻跑去帮姐姐。
那冰冷的长剑指着姐姐的后背,被柳宓用手抓住,这天也太冷了,疼痛都减弱几分。
孩子哭的很大声,这会可真有力气。
打了很久,两人才脱险,但姐姐在那次伤的很重,没过两年就去了,自己也是伤了手提不起剑。
这个孩子是同姐姐一起养活的,柳宓也很喜欢,把她当亲生孩子一样抚养,之后一直未成家,没人会娶一个拖家带口的姑娘为正妻。
柳家的女儿,也绝不会为人妾室。
在外人眼里,这柳家无长子,两个姑娘一死一大龄未嫁实在是惨,都挺可怜她们。哪里会想到表面说话软绵绵,弱柳扶风的姑娘,曾经杀人不眨眼。
柳芜是柳宓盼头,所幸这孩子也不错,什么招式一学就会,也不骄矜。
很孝顺,懂事听话,这一切让柳宓觉得没有白做,这个女儿比世间万物都好,都值。
偶尔也会亲昵撒娇道:“母亲,今日我受伤了,给吹吹就不疼。”
“母亲,我给你带了礼物。”
外头传的女罗刹,在她怀里可爱的紧。
柳宓也想过让孩子过回普通的生活,与这刀锋血雨不再沾上关系,小小的人儿反过来安慰她。
心软不过一时,后来柳宓想,这是作为柳家的孩子应该的,毕竟是她救了柳芜的性命。
虽说柳家给不了柳芜平静的生活,但柳宓是真心相待,把她从襁褓婴儿教养到如今模样。
给她家,传授武功,视如珍宝。
十多年一个人,也只为她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