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把戏》提灯夜游

1、第一

　　夜幕长街转角口，两盏荧绿小灯一左一右，有风吹拂，幽幽灯火丝毫不受影响，巷口深处，好像有什么在招手。

　　就在这时有人戴着斗笠，黑衣长剑站在街口，确认无误后直往这条无名巷深处走去，月黑风高，前路无底。

　　无名巷没有多余照明的灯火，全依着朦胧的月色行走，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这人停下来，右侧突然亮起一盏灯，幽蓝神秘，此人用剑鞘抵着门把推开，走进去。

　　铺子门被推开，铃铛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

　　这屋子亮堂，她拿下斗笠，把剑放在桌子上:“荀老板在吗？”

　　帘后一蓝衣男子出来，窄袖轻袍，腰间无挂饰，他的脚步很轻，但给人的感觉却有些压迫，头发让暗纹黑绸带简单绑起，双眸的瞳色纯黑，好似再仔细瞧两眼便挪不开了。

　　他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让女子收起思绪。确实同外头相传一样，生的俊郎，让人不由生出几分信任。

　　可一想到外头传闻，女子便觉得可惜。

　　荀山听到声音从里屋走出来，看到来人的影子：“既然来找我就应该知道我的规矩，白日来才是。”

　　听入耳没在意，柳芜取下手腕上的银镯子，递给他:“我听闻你能寻到过世人的魂魄。”

　　这银镯上刻了个小字，柳芜说是故人遗物，过世后身边有人说曾见过她，此事太过诡异，柳芜想要让她别再纠缠，尽早离开。

　　荀山仔细查看过镯子，上面确实留了一些气，把东西还给她问道:“在纠缠你？”

　　柳芜点头。

　　荀山转身从柜架上找到一个白瓷瓶，点了一下旁边的信纸:“留下你的地址，今日先回去，若她想害你，把这东西撒出去，便可逼退。”

　　无意间荀山碰到她的手指，目光微凌，不动声色收回，叮嘱:“出去之后直走，不可回头，直到再看见巷子口那两盏小灯。”

　　柳芜戴上斗笠，拿上佩剑，把白瓶收在腰间，揖手言谢，推门离开，听他的话柳芜没有理会背后奇怪的动静，原路返回。

　　“回来了？”来人是她的养母柳宓。

　　柳芜把东西拿给她:“这东西放在身上，您以后不必慌张。”

　　又觉得身边阴风阵阵，柳宓立马收起来，整理一下脸部表情，“芜儿，你别怪我。”

　　换下这身夜行衣，柳芜把束紧的青丝放下，这才露出几分女儿姿态，坐在镜前梳理:“母亲于我大恩，柳芜铭记在心。”

　　柳宓欣慰的笑了笑，离开。

　　愣神看着窗外，明纸糊的窗，隐约能看见外头有什么东西落下来，柳芜推门，还以为下雪了，是错觉。

　　一想到雪，就回忆起柳宓的话，她说:“孩子，我在大雪之中捡到你，那天寒地冻，你都不会哭闹了，我是把你放在怀中暖过来了。”

　　那么小，她自然没有记忆了，只在想如今没下雪寒气都这么重，那当初该是多冷，站了一会，抱着胳膊回房间。

　　·

　　无名巷九号铺，白日里一切如常，就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店，只不过一般人不会无故走进来，荀山刚来那会冷清的很，拉着阴灵做戏闹了一出驱邪把戏。

　　后来挂出牌子大字一写，专业除妖驱邪，家中有异事可来找他。

　　有人称他神棍，自然也有人信他敬一声道长。

　　“昨日，那姑娘说是家中闹鬼？”舒窈正在归置夜间的记档，神情认真，抽出空隙问了一句。

　　她是只几万岁的狐仙，道行高，被鬼帝派来帮忙。

　　“荀山你可是蠢吗？”舒窈停笔。

　　“舒姑娘美貌，多看两眼。”荀山瞧着她的白衣正经起来:“做事知道分寸吧？”

　　明白他是在提醒昨晚出去的事情，舒窈应了一声知道。

　　“那就好，不要明知道错了还一头往里钻，”荀山把昨天留下的气推给舒窈:“有反应，是命簿上的，记上去吧。”

　　舒窈提笔，每找到一个就是少一份过错:“你打算现在动手？”

　　荀山脑中浮现昨晚那女子的神情背影，摇头:“还不行，再等等。”

　　柳芜留下来的地址有让阴灵去查过，假的，她并不是要灭了那东西，似乎只是求一份心理慰藉。

　　她的身上无死魂，也许是杀伐之气过重掩盖住了，在人界这类人往往是不信荀山这种神棍。

　　荀山的想法没错，这会她确实不信，柳芜只是不忍柳宓整日疑神疑鬼，她若是信，如今坟头草怕是二丈高。

　　柳家背地里做的是暗杀买卖，哪次出手会是干净回来，今日柳芜便又是如此，一身血迹但自身无伤。

　　高束的马尾，一身墨黑的衣裳，唯交领处小绣了一片竹叶，也被血迹覆盖看不太清，眉目之间无半分柔情。

　　柳芜知道自己不是柳宓亲生的，所以她更是由心尊敬感恩，完成好每次的任务，绝不会让柳宓失望。

　　不管是做什么。

　　小时候在暗室苦练武功，被放在山上磨炼生存，都是自愿的，她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报答。

　　丫鬟打了盆热水，给她递了一方棉巾，静静地看着柳芜擦拭掉脸上的污血，又指了一下屏风后，柳芜习惯了夜间的冷清，脱下衣物，进浴桶闭目养神，处理一身污秽。

　　丫鬟叫阿青，是个哑巴。

　　过了一会，阿青拿来干净的衣物，柳芜出来穿上，阿青目光落在柳芜的手腕上，被察觉，柳芜捏住她给自己系带子的手:“舌头不要了，眼睛也是？”

　　阿青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跪下，只能摇头。

　　“开玩笑，别当真。”柳芜上床休息，烛火太亮，手指微动内力打灭灯芯，是累了，不想说话。

　　阿青退出去关上门，守在外头，她的主子并不是和善的人，也不喜欢与人过于亲近，保持好距离才能过得长久，不被横着抬出去。

　　晨起，外头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柳芜起身穿衣推门:“谁拿来这么多雀儿？”

　　阿青自然无法回应她，又不会写字，只能瞎比划。

　　柳芜大概猜着是隔壁那傻子玩的花样，打开笼子任它们飞走，阿青也在旁帮忙。

　　之后就持剑在院子里练起来，丝毫不在意那敲门声，久了也没趣，自然消停。

　　阿青很可怜门外敢如此纠缠的人。

　　“你喜欢蠢的？不如我先送你过去吧。”柳芜合上剑，翻看桌上的书信。

　　阿青害怕的摇头。

　　“嗯。觉悟很高，柳家买来的丫头敢有二心，怕是皮痒。”柳芜语气轻松不像要处理她的样子，但美目中露出的寒意实在吓人。

　　看来是有新任务了，阿青很想多嘴一句劝她修养些时日，但阿青是个哑巴。

　　长夜漫漫，烛火已吹人都睡下，适合行事，柳芜蒙着脸施展轻功越墙离开。

　　有影子飞过，哪家院子内熟睡的狗突然吠了两声，后又蔫蔫的趴下。

　　柳芜从房顶往下窥探，毒针一吹，轻身落在地面，剑已出鞘正要刺向目标，被人抓住手腕。

　　“你什么时候？”柳芜满眼疑惑，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她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荀山抓住她的手腕，另只空出来的手把毒针取出来，人界的小毒而已，离开时留下个小瓶。

　　“你想干什么？”柳芜到了空旷的地方，没有再压着嗓子，挣脱束缚。

　　荀山却并没有在看她，而是环视周围动态，这里温度一点一点下降，他知道是跟过来了。

　　柳芜拔剑威胁:“荀老板，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不要挡我的路。”

　　命簿上逃出来的东西，封印了灵脉修不了鬼术，不能用鬼力伤人但能缠着人，附在人身上生事，荀山原本没有太过担心，但是到底是阴司的东西，同阳界的人纠缠过多也会间接带来祸事。

　　荀山转身拔刀一挥，敛阴的灵力袭向目标，只听一声低吼，竟还有力气跑。

　　声音柳芜也听见了，没有见到人影，她握紧剑柄做出抵挡姿势。

　　黑夜看不清树林里有什么，只觉得有一团鬼火飘走了。

　　这时荀山收刀，回头看向柳芜，把她吓了一跳，那双眼睛，眼白已经是红色，妖冶十足。

　　“你是妖怪？”她拿剑横档胸膛前，灵异神怪的事情茶馆酒肆到处都有谈论，但她从来不信，如今亲眼见这异象，一时难以接受。

　　荀山收起鬼眼：“我不是，姑娘的杀孽太重，不是好事。”

　　柳芜半信半疑，提防着:“难不成你要报官？”

　　好似只要荀山点头说是，那把剑就会刺过来。

　　鬼帝有叮嘱不可插手恶鬼之外的事情，荀山当然不会去报官，只是既然看见了，他就会阻止。

　　“我给你的东西，你没带在身上？”荀山没有察觉到黄泉河水的气息。

　　这次任务失败对她们在江湖的名声可不好，柳芜发愁打算离开了:“荀老板，别伸手过多。”

　　荀山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没有出声，舒窈忽然现身:“那东西转头回去杀人了。”

　　“什么？”荀山难以置信的看着舒窈，柳芜杀人是衙门的事，若是恶鬼犯事就是这方地带阴使失职，是他大意了。

　　鬼附在熟睡中自主意识薄弱的仆人身上，对着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一刀捅下。

　　“这肯定又要被记上一笔。”舒窈觉得鬼气变动时，人已经没了气息。查到以往柳芜的行事:“这姑娘的杀孽太重了，以后来阴司有苦头吃。”

　　荀山想反正他的罚处都可成书，冷静一点不想了:“她只要还活着就不归阴司管，我们把亡灵逮住就行。”

　　已经开始有目标害人了，这鬼魂意识很深。

　　舒窈从仆人身上截取下来一团黑气， “我回君主那里去找找，这个人生前的记档。”

　　“别！”荀山欲拦住舒窈，刚想说铺子需要她，人就不见了。

　　独自回到铺子就是忙着记档，然后等阴差过来带人下去，接着跟满屋里鬼唠。

　　柳芜也没有再来找过他，应该是那东西受伤了就没到处蹦跶害人。荀山打算等舒窈回来，看她查到了什么。

　　咬着笔杆，荀山两眼幽幽的看着门口，果然还是得找个手下帮忙打杂，不然走不开。

　　门外的阴灵，调皮，习惯性没事就在那爬墙角。

　　荀山的眼神逐渐锁定露出脑袋的阴灵们，它们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连滚带爬离开，嘴里还念叨着:“鬼眼发红，快跑快跑。”

　　切，自己又没打算抓它们过来，瞧怂样，不经事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