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秘密 ...
-
凌晨两点，夜色笼罩之下的城市，万籁俱寂，与之相比，顾呈名下的酒吧更像一个从寂静中挣脱而出的野兽。人人躁动狂欢，那些欲望在酒精的催引下，无处遁形。
“干这事，非得来酒吧？回家不行？”蔺芜言绷着脸看着如乱锅炖的酒吧大厅。
“言哥，干这事还就得来这。”顾呈拍了拍蔺芜言的后背。
顾呈没说出口的是，他最喜欢看蔺芜言在酒吧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这是蔺芜言第三次上酒吧了，还好这次不是来捞人的，只是跟着顾呈来学学经营之道的。包厢内，炫目的彩灯关了，白炽灯把空荡的包厢照得亮堂，顾呈正斜着身子把笔记本电脑的内容展示给蔺芜言看，以至于侍者进来时，有种错觉，这是两个大佬的办公场所。
难得顾呈今夜滴酒未沾，两人就着手头一份报表研究了许久。
“时间很晚了，我们回去吧，还有问题呢，你就来我家。”顾呈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
蔺芜言翻了下顾呈腕上的表，“几点了？”
顾呈看到蔺芜言下意识的举动，勾了唇角，把手凑近给蔺芜言看了个清楚。
蔺芜言的作息一向规律，没想到今天竟能忙这么晚。
顾呈凑近在耳边：“言哥，这样看，清楚。”
蔺芜言反应过来，抓着顾呈的手瞬间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不知是要放下还是抓着，“时间太晚了，回去吧。”
顾呈笑道：“言哥，以后看时间找我就行。”
蔺芜言的背影没有任何停顿，往楼下走去。
顾呈硬生生从那消失得迅疾的背影看出点窘迫。
令蔺芜言意外的是，没想到在这里看到蔺妙妙，自从上次在办公室批评了她，就好几天不见人影了，结果这孩子翘了几天的班，跑来这买醉了？
只看见蔺妙妙喝得醉醺醺的，像个小树懒一样死死缠住司沙轻。
“小姐姐，你好好看啊，呃，呃，我太喜欢你的颜了！我要为你打call！”蔺妙妙双颊绯红，眨着水润的眼睛盯住司沙轻，满眼都是粉桃桃的泡泡。
蔺妙妙不知道自己勾搭的正是那个害她做了好几天噩梦的罪魁祸首，如果她还清醒的话，宁愿被那把刀子架在脖子上，也不愿意抱着这么恐怖的女人不放……
“蔺妙妙”，蔺芜言的声音不怒自威，蔺妙妙这时候醉得脑袋昏昏沉沉，要是平时恐怕得吓死。
“谁让你来这的？保镖呢？”
“都被我甩掉了，嘿嘿，呃，我厉害吧。”蔺妙妙打了个酒嗝，搂着司沙轻的脖子，面对面熏得司沙轻一脸，难得的是那味道竟然不冲，还夹带着少女甜馨的芳香。
司沙轻顾忌蔺芜言在场，指甲扣进肉里，生生忍住了把人扔地上去的冲动。
“蔺总，我刚刚碰到了蔺小姐，没想到她醉得这么厉害，死抓着我不放，她一个女生我也不好这样走开，还好你在。”
“你负责把她送回去，我给你们叫车。”
一听这，蔺妙妙不高兴了，“芜言哥哥你怎么这么对我，不仅骂我，还要赶我走，呜呜呜……”
那破天荒的哭声几乎要盖过酒吧里的摇滚乐，旁边跳舞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蔺芜言的目光有些不耻，看起来斯文高冷，原来是个斯文败类，这又是一码女孩被渣男骗的故事……
但众人的目光在看到身后顾呈的警告后后迅速收回。
蔺芜言摁了摁眼镜，忽视那些扎在身上的目光，“那我亲自送你回去。”
“不，我不回去，打死我都不回去，芜言哥哥，你个大坏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蔺芜言对这哭哭啼啼的女生真没办法，旁边的司沙轻似乎被耗尽了耐心，一脸无奈，“蔺总，不如送蔺小姐回你家吧，我和她已经在这耗了两个多钟了，劝不动啊。”
耳尖的蔺妙妙把司沙轻的脖子勒得更紧了， “芜言哥哥，我要去你家，你不让我就不走了，呜呜呜……”
“不许去。”顾呈冷着脸站在蔺芜言身旁。
蔺妙妙闹得更欢了。
蔺芜言突然觉得自己就像那个被熊孩子缠上的怪叔叔，他冷冷地瞪了顾呈一眼，瞧瞧你干的好事。
明明是冷气十足的目光，顾呈却觉得瞪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眼幽怨极了，简直不要太撩拨人心弦！他清了清嗓子，“言哥，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这么晚了一男一女的不合适。”
“有姐姐陪我呢，我才不怕，我就要去，就要去！”蔺妙妙说完快速又把头扭回司沙轻的颈窝里了，还拱了拱，吸了口小姐姐身上水生调的香味。
司沙轻见缝插针：“蔺总，没办法只能去你家了，你放心，我来照顾蔺小姐，不会麻烦你的。”
“不行。”顾呈这次斩钉截铁的意味比上次更甚，一个蔺妙妙就够了，还来个司沙轻，他言哥的家快成了女妖精的盘丝洞了。
这边蔺妙妙还在闹着，僵持不下，刚刚用脑过度，蔺芜言疲累极了，酒吧的摇滚乐和蔺妙妙的哭声都搅和在一起，像把钻子不断在脑皮层钻，钻得他脑壳巨痛，不顾顾呈反对，索性同意了。
司沙轻扶着蔺妙妙上车了。
蔺芜言正要往外走，顾呈拉住他，“言哥。”
“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谁担心这个了？顾呈气得胸口发痛，深吸了口气，“那我呢？”
“你住你的。”蔺芜言奇怪地看了顾呈一眼。
“我不放心她们，我和你一起住。”
本来就脑袋混沌的蔺芜言这会倒清明了起来，“你家就在我隔壁，你要做什么？”
“我不放心。”
“不让人放心的是你吧，我……”
顾呈不由分说地把蔺芜言塞进银色迈巴赫里，油门一踩，就回去了。
车内蔺芜言一边犯困一边还在想，今晚他们两个好像都没喝酒，究竟谁醉了？
“顾呈，别闹了，我家没有空房给你住了，你回自己家去。” 这么晚了，张妈也来不及收拾房间，家里就一间可睡的客房，给蔺妙妙和司沙轻睡。
“我和你住。”
被顾呈的目光专注地凝视着，蔺芜言有些不自在，“不行，我习惯一个人睡了。”
“上次不是睡得挺香的？”顾呈若无其事地扫过蔺芜言的薄唇。
“不同意我就把那爱哭包从你家里扔出来，还是说，言哥，你在害怕什么，我们两个大男人，还怕什么？”
蔺芜言说不过他，索性闭目休息。
到了后，司沙轻扶着蔺妙妙进屋去了，这会，蔺妙妙倒乖了起来，不闹腾了，因为她缠上了司沙轻。蔺芜言耳边恢复清净，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暗暗庆幸还好没缠上自己。
“小姐姐，你用的什么护肤品，皮肤怎么这么好？”
“小姐姐，你有男朋友了嘛？我可以……”
还没说出口就被司沙轻捂住了，蔺妙妙只能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突然地乖巧，那模样像极了贵妇手里抱着的茶杯猫，斜着脑袋，好像在奇怪这个漂亮小姐姐怎么捂住自己的嘴了？难道漂亮小姐姐不喜欢别人给她介绍对象？
司沙轻不想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言论了，什么她可以？两个女的，可以个屁！
不好在蔺芜言家里闹出太大动静，只能用掌心捂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放屁的声突然从堵着蔺妙妙嘴的掌心传来。
司沙轻突然就呆住了，蔺妙妙竟然，隔着她的掌心，鼓着脸颊，在玩嘟唇！手心一阵热乎，还有震动的麻痹感。
“蔺妙妙！”
司沙轻忍不了了，一巴掌还没呼出，就听见蔺芜言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司沙轻，劳烦你今晚多看着点她了，算加班费，其他的可以直接找张妈。”
“好的，蔺总。”司沙轻收了力道，换成在蔺妙妙的脸颊上轻拍。
“有问题打我电话。”
“嗯。”这一声应得咬牙切齿。
蔺妙妙就着司沙轻的手掌蹭了蹭，司沙轻感觉自己刚撸了只人型猫，被自己这个想法恶寒了下，把手迅速放回去。
“你快给我躺好，睡觉，不许发出声音！”
蔺妙妙出乎意料地乖巧，竟然真的乖乖地躺好，闭眼。这一系列操作不是在司沙轻的威胁下做的，更像来源自身体最本能的反应。
司沙轻叫张妈拿洗漱用具时，听到张妈皱眉看着床上的蔺妙妙：“小姐脸上的妆还没卸，明天起床肯定会哭哭啼啼闹死人。”张妈可是见识过这小姐刚刚耍酒疯的样子，哪招架得住啊，也就身旁这位司小姐还能治治了。
“司小姐，我这老妈子还没给人卸过妆呢，哪里会这个？只能麻烦你了。”张妈说完就把刚刚赶去买的卸妆棉、卸妆油都放在司沙轻手里，轻声关了门出去，生怕惊醒床上闭目的蔺妙妙。
司沙轻一想到明天这个娇气包闹腾的模样，咬了咬牙，愤愤地伺候起大小姐卸妆。动作粗鲁把人半边脸都搓红了，心想：哼，果然是小公主，连皮肤都这么娇嫩。看着如刚剥的蛋壳一样白皙细腻的皮肤，有一块奇怪的嫣红非常突兀，司沙轻突然放轻了力道，那动作是从没见过的轻柔。
蔺芜言终于安顿好两个麻烦了，进了房间，就看见顾呈倚在门上，问他：“你先洗，我先洗？”
事情好像一瞬间都往奇怪的方向运转，蔺芜言现在急需一个热水澡让自己头脑冷静，“我先洗。”
“我等你。”
瞧瞧这什么奇奇怪怪的对话，正进浴室的蔺芜言踉跄了一步，错过了身后顾呈那双像盯着猎物的泛光的眼。
浴室水声泠泠作响，压在心底太深的欲，烈火一样焚烧起来，顾呈一闭眼就能顺着水珠，在脑海里描绘蔺芜言精瘦的躯体，上次他压着蔺芜言睡觉时的触感，仿佛仍在指尖沉沦。
蔺芜言一出来，看到的是顾呈在床头，伸着指尖在半空中缓缓勾勒着什么，神情虔诚，眼睑下晕开一片云翳似的阴影，模糊了刚硬锋利的轮廓，那神态竟然是……带着野性的温柔。那种矛盾在顾呈脸上巧妙融合，那片刻的柔情让他眼皮一跳，连擦头发的手也停了下来。
顾呈听到声响，朝蔺芜言反方向侧过脸去，若蔺芜言看得见的话，就会发现顾呈睁开的那双眼睛劈里啪啦烧着欲望之火，火星四溅，灼热滚烫卷出层层漩涡。
“我洗好了。”
“嗯，我来洗。”顾呈声音低沉，避开蔺芜言，径直走进浴室。
不一会，浴室再次响起水声。
门外蔺芜言喊道：“顾呈，你没拿衣服。”
“言哥，递给我下。”
蔺芜言这没有没拆的睡衣了，只能拿一件自己的，他敲了敲门，一只挂了水珠的手伸了出来，指甲盖修剪得恰到好处，手背骨节凹陷的形状极其好看，他愣是看失神了，直到顾呈喊了声“言哥。”他才回了神，递上去。
“言哥，谢了。”
蔺芜言揉碎了指尖沾到的水珠，怪凉的，“我这没有新的睡衣了，你将就用一下。”
浴室的水突然被关掉了，连穿衣服的窸窣的声音也没听见，静了好一会。
“顾呈，你没事吧。”
“言哥，我没事，你先睡。”
浴室的水声又泠泠作响……
躺下床上，蔺芜言刚才的困意却都散没了，连心跳微微有点失控感。在静谧的夜里，尤为清晰。他从不喜欢睡觉时身旁有别人的呼吸声，那种频率会让自己严重失眠，可上一次，他竟然不知不觉被压着睡着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虽然闭目，但意识却不由控制，模模糊糊想着，顾呈这个澡洗得还挺久，直到他感受到了床边多了份重量，还有对方皮肤散发出来的凉意。头一次，在自己意识清醒的时候，身边躺着一个人，有一瞬，心里蔓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顾呈也睡不着，他身上都是蔺芜言睡衣的味道，一股雪松的冷香若有若无钻进鼻子里，似是缱绻轻抚，勾起他努力压制下去的躁动。顾呈低头看着那张熟睡的脸，夜色柔和了轮廓，连薄唇都显得润泽。
顾呈按捺不住，俯身用指尖蹭了蹭柔软的唇边，仅是一瞬的时间，就收回，步伐凌乱地往外走去。顾呈没注意到，有片刻，身后蔺芜言的呼吸错漏了半拍。隔着一扇门，顾呈靠在房外痛痛快快地呼出口浊气来，再这样忍下去，他迟早有一天要被憋死，要不是顾忌蔺芜言这个直男，顾呈早办了他！
这下，顾呈不是柳下惠却胜似柳下惠了。
顾呈的皮肤带着洗完澡后的凉意，还有发烫的呼吸，这时候不能直接钻被窝里去，他怕自己忍不住。
他往外走去，蔺芜言的冰箱没有他常喝的威士忌，他不打算往厨房去。这时候，长廊尽头司沙轻意外和他打了个照面，顾呈：“你在这干什么？”
“顾总，我想上厕所的，没想到走错了。”
顾呈上下打量了她，背着月光，司沙轻脸色显得朦胧不清，但顾呈从她平缓的语调里听出些生硬，就像个跑了八百米的人硬是憋住大喘气捏着嗓子眼，故意轻声细语地说道：“顾总，我先回屋了。”
灰白的月光打在司沙轻直挺挺的背影上，看不出半点慌乱。
顾呈顺着司沙轻刚刚过来的方向看，是那间画室。
顾呈打开画室的门，里面还是老样子，稀疏的月光照进来，把披着画布的画框照得浅薄灰白，却不染一丝灰尘，看得出主人极强迫性的洁癖。上次那幅沉石画也被盖上画布，中心摆着的方桌显得空空荡荡，没发现什么异样，顾呈正退出去。
突然想到什么，他又推开门，进了画室，把一幅幅白布后的画翻看了个遍，竟然全是白落的画作，顾呈微微吃惊，这一整个画室竟然这么值钱，可是有一点不对劲，既然是买画收藏，为什么不挂起来？为什么反而要盖着画布在这里蒙尘？
顾呈的指尖抚过宣纸，在想着什么。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么大数量的画，都是蔺芜言自己画的，回想起上次他和蔺芜言进来这里时，蔺芜言的反应那么奇怪，顾呈看着月光浮在一幅幅画上，他抚着，仿佛能透过薄薄的画纸，看到笔下的灵魂从深水下缓缓上浮，两具相似的灵魂在这幽暗的空间里，在这沉郁的世界里，发出孤独的鲸鸣。顾呈闭目，感受着来自灵魂的震颤。
他想，蔺芜言那时，也是这种感觉吧。
对于一个画家来说，他敢于把心的弱点混入作品中，不觉得是一桩羞耻，但有人寻觅到了旷野的笔触之下的温柔与怯弱的心时，他的心会颤抖起来。
顾呈睁开眼睛，看着月光下显得茫茫的笔触，喃喃道：难怪上次看画，他会是那样的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