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缘没了》黑白之外

8、初闻修真

　　德清道人前边徐徐走，喜儿，该唤他项晴了，在后面三步一回头，慢慢跟着，天尚未亮，二人向桃山而去。
　　到了半山腰父母坟前，喜儿屈膝叩首：“爹娘在上，孩儿得仙师赐名，以后在外边就叫项晴，晴天的晴。孩儿要去仙山学道，将来回乡好给大家帮忙干活，爹娘放心，孩儿学东西快，很快就能回来。”
　　德清在旁边本来神色肃然，略有点高人矜持，听着项晴的话，越听越别扭：这孩子，心性是好的，不过也算无知啊！修道之事若想有成，何止三年五载，十几二十载也只算等闲，毕竟孩子，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教……
　　未来的老师正琢磨该怎的引导项晴，有些出神，项晴已经起身说道：“师父大叔，咱们出发吧！是走回去，还是骑驴回去？”听得又说骑驴，唉，得给他补补课了。
　　德清道人正了正脸色说道：“项晴，你我有缘，将来或可成师徒。不过传道是道门大事，需名正言顺，我灵玉内授徒一事，须得掌门允准，并行礼备案才可。”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拿出传功阁长老的架势，项晴不一定能理解，遂缓了缓口气，给这孩子解释了下，就是说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师徒，必须得回去举行仪式，得到宗门认可，才能正式传授本事，而这个过程可能有些久。
　　看着项晴小脑袋似懂非懂的迷糊劲儿，有点冷场。
　　至于原因，实在是“传承”二字过于沉重。对于小门派而言，功法道术都不甚出众，怎么才能生存下去，怎么能让让门内之人有归属感？
　　修真世界向来不是太平世界，功法、灵石、丹药修炼资源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就真是，也得能守得住啊。
　　每个门派都很注重仪式，为什么？就是提示弟子门人：师门不易，前辈的无数斗争，才能换来功法资源，安安稳稳学道的环境。强调仪式就是培养归属感、使命感、责任感，以后宗门需要时，才能勇于流血流汗，宗门才能传承不绝。
　　这些话都太沉重，跟这么个灵石都未见过的懵懂孩子，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德清道人不愧为传功阁长老，业务很是熟练，马上换个方式：“举个例子，你觉得满山的桃树怎样？”
　　“我知道，这里的桃树有很多棵，不过，山顶那有颗桃树，结的果子最好吃！”喜儿有些得意的说。
　　德清道人点点头，评价道：“嗯，尚可。”
　　两人这一耽误，此时天将放亮，喜儿头前带路，两人登上山顶。
　　德清道人指着周围的桃树说道：“经我近半月的观察，此地另有乾坤，若未算错，满山桃树乃是一棵所化！”又朝山顶最粗那棵点了点，“此树寿命已过五百载，吸收天地灵气，沐浴日精月华，虽尚未开灵智，不过……”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真的吗，师傅大叔？”项晴赶紧往德清道人身后躲躲，有点紧张地问：“那我们村以前也没拜过它，还吃了那么多桃子，岂不是从它身上抢的？它不会生气吧？”
　　山顶清风吹拂，道人长髯飘飘，德清一手负后，轻描淡写回道：“道生万物，有一得当有一失，它又有什么好生气的，若是将来其为祸作乱，你来斩了就是！”给喜儿一派得道神仙的样子。这口气倒显得颇大，看项晴两眼里充满了崇拜向往，德清心里想道：这第一堂课，效果似乎不错！
　　二人下山，辨清方向，朝向山门回转。
　　当然，还是骑着“驴子”。
　　青山巍峨入云间，遥看瀑布挂前川，
　　凤仙透骨去毒性，苍松青青耐岁寒。
　　德清道人也算是尽心尽力，不厌其烦，教学方式还是举例说明。逢山说山之巍峨何在，遇水讲水之灵秀动人，看见棵古树，讲讲怎么判断树龄，瞅见株灵草则聊聊药性丹道……得亏德清所学驳杂，看到什么都能给项晴交代点修行界的基础知识，虽然未必有多么高深精妙，却也胜在对路子。
　　项晴津津有味地听着未来师傅讲课，既熟悉，又陌生，对修道一事，不觉间已是当成了人生方向。
　　途中快慢不定，兴之所至，有次德清道人围着块人头大的石头，啧啧称奇，说是什么天外陨石，滔滔不绝地喷了俩时辰，观看陨石表面，判断降落轨迹，琢磨其材质用途，最后乐滋滋收起，嘴里直呼“发财了”、“值了”、“不虚此行”，让项晴这未入门的徒弟也一阵无语，心道：原来道长大叔也跟太平叔一样，捡块“铁疙瘩”也能当块宝。
　　未来师傅光辉高大的形象，瞬间塌了一半！
　　一路行来便是将近十日，终于到了群玉山脉外围，前方一城，上书三个大字：玉勾城。
　　项晴还是认几个字的，毕竟族学冬日里也是有的，虽然调皮了些。跟当日所见的平东府城相比，玉勾城气势庞华，规模更大，估计能住个几万人了。
　　灵玉派连掌门、长老、执事、弟子总共不到两百之数，周围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城池呢？德清没好意思直说这就是宗门的副产物，而是换了个说法：
　　人有七情六欲，修道之人也有凡俗牵挂：亲人，族人，特别是血脉后人。很简单，得不了长生，大都都得留个后的。别看这几万人的玉勾城看着不小，可还不够！
　　远处还两座呢！分别是地处群山之西的玉漏城，以及位于群山之南的玉黛城。
　　至于修道一事，项晴如今已经对修真之事有所了解：
　　“灵动天地，炼化灵气，筑成道基，丹得真意。”
　　分别唤作灵动、炼气、筑基、金丹四重境界，怎么分的，德清除了仔细讲解第一重灵动境界，其他没有多说，至于功法，德清是很有原则的，得先拜入山门。
　　这方天地，凡人无病无灾，寿数可得百载；筑基之后，增寿百载；金丹之后，再增三百载；至于灵动、炼气两境，与凡人没有本质之别，虽然外边看来腿脚灵活，身体强健，但不增寿数。
　　听德清道人说灵动之境就是个修道的初级门槛，快者三两年，慢的不过四五年。灵玉派还好一些，寻到些修道坯子不容易，宗门可以稍作宽限，当然也不多，半年而已。
　　有些门派入门超过五年的直接逐出，要么老老实实做个凡人，要么为宗门奉献，做个杂役。这样一来不缺吃住，每年都能落点资源，一生勉勉强强能跻身炼气，身体健康，少些病痛，将来可以在宗门管个事儿，简称：管事。
　　门派设置门槛确实必要，五年分流，将有限的修炼资源用在更有潜质弟子的身上，正是门派上层决策者该考虑的。至于有没有点徇私作弊，都知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晋入炼气境界，进入外门修行，可选炼气阶段的修行功法；筑基成功后，可去内门，得本派金丹长老指点，若是幸运可被收为嫡传弟子，悉心教导，上境金丹的机会必将大增。
　　项晴虽是被长老带回，但也得按规矩来，先行在这凡俗之城待着，宗门允准之后，他独身持入门符旨，徒步进山，寻得山门，进入感灵院，成为学生，初登道途。
　　德清取出一枚玉珏，此为其长老信物，左手平托，左手掐诀，默念几句，再运转法力，口中咤一声：“去！”便见玉珏中冲出一道红光，里面裹着一个个金色小字，长了翅膀样，疾飞向山中，眨眼消失。
　　“刚才我已传讯回宗门，稍后应当有人来传法旨，今天这玉勾城歇一歇，明日你就可以进入山门了！”
　　项晴点头应到：“嗯，我听大叔的！”
　　“项晴，既然快入山了，我便与你交代清楚。”听得项晴还是叫自己大叔，德清也不知道为什么喜忧参半，只能硬起心肠，颇为严肃的说道：“我灵玉派弟子过百，还没有人叫过我大叔，今后你也不许再叫了，要称真人。而且你若是进入山门，我也只会把你当成平常弟子，其他人怎么学，你就怎么学，不开小灶，没有后门，全凭自己！不到筑基，我是不会去管你的，即便将来你能够筑基成功，若是你不遵门规，不合我意，我也不会去多管你，听清楚了吗。”一番话语，说得还是挺严肃。
　　怎么突然就翻脸了？项晴有些发懵，就跟七爷爷板着脸教训自己似的。说实话，这一路上，别看自己大叔大叔的叫着，脑袋里起初也不知道“师父”这个称呼到底代表什么，但是走前七爷爷说了，这个道长大叔会是自己的师父，以后也会跟村里的太平叔、大风叔、四喜叔、满囤叔这些叔叔伯伯他们一样，有麻烦，会替自己扛着，有好吃的，会留给自己，有坏人，会让自己先跑……
　　就像以前爹爹和叔叔们教自己玩弹弓、逮兔子、数星星的时候，一路之上道士大叔确实教了自己很多知识，自己也知道了一些修行的事，包括灵玉派里有本事的七八人，未来的师父只是其中一个，门内的弟子也有很多，他们有的来自城里的大族，吃的好、穿的好、读书识字，会的很多；有的跟自己一样从小地方来，挺土的，字都不会写几个。
　　虽然感灵院里会有人专门教读书识字，但是跟其他人比起来，起点低了很多，门派也不可能总养着这么群人。五年一到，毕不了业，呃不，进不了炼气境界，自动淘汰，去干杂役这类营生，混得好，能落个管事的活儿，一辈子就这样了。
　　自己来之前可是跟老李正七爷爷保证要好好学的，可这师傅还没拜，就先给训了顿，脑袋里懵懵的……
　　见这孩子俩眼定定，突失神采，有点儿萎靡不振低下头，德清有些好笑，这孩子不经打击啊，又问一句：“喜儿，你可明白了吗？”
　　项晴倒是想点头，可还是苦了苦小脸，心里想着：明白？明白什么？你这臭道士，连大叔都不让人叫，连徒弟都不要了……
　　咦？不对啊！抬头看德清大叔，不，德清真人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回过神来道：“是，真人，项晴明白了。”说完，鞠了一躬，如同对家乡长辈一样。自己是明白过来了：这是怕自己养成依赖别人的习惯，同时给自己明确目标。是好意！自然是要感谢。
　　悟性不错！同时这一礼，德清也颇为感动，虽然自己教会了项晴道教的礼仪，可这孩子还是行了俗世之礼，可见是将自己当长辈亲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