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ight·Close》鲸鱼A

8、8

　　程洁回过神，脸色看不出一丝异样。这也是他的本事，无论多么无聊的会议报告，他都能成功走神而完全不被发现。
　　未必是同一个人，但是开KTV起家的女富豪S市就只有一个。裴菲当年的举动也或多或少透露出一点信息。而且她现在高一，刚好认识了他，时间也对的上。
　　程洁对郁然笑了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你先休息，明天放学以后我陪你去打听打听。”

　　程洁低下头，从弄堂里一片片屏障似的晒着的衣服之间穿过。郁然走在前面两步的地方，不时停下来仔细辨认那些挤挨在斑驳的旧门。这里是郁然四岁时候住的地方，他也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大概……是这里吧……”郁然看着上面只剩一半的门牌号，跨进了院子。
　　说是院子，不过是一方几平米的水泥地。S城有很多这样解放前的老房子，几户人家住一幢，公用厨房和厕所。
　　可惜的是，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原来的人家略微有点余钱的都搬走了，剩下几位老人家，也不记得什么，只记得成安琳很漂亮，讲话很直率。
　　郁然没有表现出失望，只是默默走出巷子。夕阳一点点沉下去，被电线和晾衣绳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天空显出黯淡的昏黄。
　　程洁走上前几步，拍拍他的肩：“你再想想，还有什么细节没？”
　　心想，我知道的说不定还比你多点。
　　郁然侧过脸摇了摇头，黄昏朦胧的光线衬得他秀气而单薄。
　　程洁心中反而略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现在看起来敏感纤细的郁然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但是无论如何也是要阻止裴菲的悲剧发生，第一步就不能让他找到母亲。

　　接下来几天两人又问了一些地方，还是一无所获。成安琳是小地方来的漂亮姑娘，为了留在这个大城市，嫁给了没有正式工作的郁然的父亲，从匆匆忙忙的结婚到婚后争吵不断最后分道扬镳，也就用了四年的时间。
　　郁然想去电台和报纸登寻人启事，程洁劝说:“你一登，你姑姑和其他那些债主就都知道了，肯定会去骚扰你妈，还是私下找比较好。”
　　郁然想想也只好作罢，任由忧郁一点点爬上他还稚嫩的眉头。

　　晚上郁然还是坐在沙发上，也不开电视，像是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抬头：“我不想读书了。”
　　程洁惊讶道：“怎么了，你成绩不是挺好的吗。”
　　郁然沉默不答，程洁现在也多少有点了解他的脾气，自尊心强，性格又倔，这样的人，你除了顺毛摸，还有什么办法？
　　程洁坐到他身边：“你看，你才十五，不读书，出去能干什么？”
　　郁然无意识地拨弄旧沙发上翻起的皮：“饭店啊工厂啊，那些打工的也有十几岁的，再说，再说……”
　　声音渐渐低下去，程洁自然知道下面是什么，上学，看起来一件简单平凡到令人生厌的事，对于这个完全没有经济来源的孩子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怎么这么快就灰心了，你爸说不定哪一天就发了财回来了呢，你看我，还不是老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老头子说是在外地工作，几个月才寄一点钱过来——这个学期的学费交了吧，交了就念完啊。”
　　“那，我也不能一直住你的……”
　　“有什么不行的，反正我也一个人。”程洁笑了笑，看着他柔软的黑发，忍不住摸了一把，“不要乱想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郁然想了一会，终于点点头，程洁站起来准备去洗漱睡觉，身后传来低低一声：“谢谢。”
　　装作没有听见，程洁大步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