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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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见裴菲的时候，是深夜。和同寝室的同学在网吧窝到凌晨一点，突然觉得大学生活恶心而无聊，就像网吧电脑上油腻腻的空白键，于是恹恹地走出去，在凌晨的街头转圈。
时间还是早春，程洁裹紧身上的外套，发现前方坏掉的路灯下有小小的红点，走近看是一个女孩手指间夹着的烟。
高跟鞋，紧身亮片裙，裹着荧光色丝袜的腿长而均匀，眼妆浓郁，像面具遮住年轻的脸……就像，就像，哈，你们知道的，总有一些地方得给那些躁动的年轻人发泄。
程洁当然没兴趣，程洁不喜欢女孩。
但是那天如中了邪一般，走过去几步又莫名其妙地折回来：“喂，你还有烟吗？”
于是就这样认识了。
在过去的近二十年里，程洁把自己打扮得中规中矩人模人样，老师的好学生父母的好儿子，唯一的破功就是认识了裴菲这么个人物。意外的是她居然和自己在一所学校，不过是下属的民办学院。
裴菲最常说的就是：“你这样有意思吗！”
说的时候必然是在路边的麻辣烫或者是烧烤摊，她没钱了跑过来蹭饭，还是顶着那张眼线快画到下巴的脸，右手举着筷子指点乾坤：
“你看看你，明明喜欢画画玩琴，还得来学这理工科；明明讨厌学生会那帮势利眼，还得削减了脑袋往里钻；明明恶心在饭局上给脑满肠肥的叫兽们敬酒陪话，还次次喝到吐；明明只想和男人睡觉，还非得和外语学院院花玩什么暧昧——你说你这样有意思嘛！”
程洁不说话，笑着喝一口沁凉的啤酒。
没意思，那，这辈子，什么才有意思呢。
后来两人也就保持着这样不咸不淡的关系。过了几年，大家都毕了业，程洁也算基本独立了，家里有个世交的女儿，从小就对程洁颇有好感，两家也极力撮合，程洁想反正这个不成他们还会推下一个，不如先拿这个挡挡，就和那个女孩开始交往了。
只是一方面做温柔体贴的护花使者，一方面私底下的寻欢作乐，满足男人的本能需求也是少不了的。
那女孩也单纯，没发现什么不对。程洁盘算着要么就这个了，他也不是对女人完全不行，只要以后有了孩子，就功德圆满了。
程洁和裴菲喝酒的时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把自己的这如意算盘交待出去了。没想到裴菲那天直接就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像你这种人，一点都不知道什么是家庭！一点都不懂什么是爱！就顾着自己快活！自私！”
程洁一方面怒不可遏一方面莫名其妙：我怎么着关你什么事啊！？
他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两人就算是断交了。
直到两个月以后，裴菲自杀未遂。
程洁去看她，他永远也忘不了医院的那种消毒药水的味道，映衬着裴菲苍白到透明的脸颊。
裴菲的男朋友和她提出分手，她一个人回到家里就割了脉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和我分手吗？呵呵，那时候说得多好，我有什么过去他都不在乎……原来你说得对，生活，就是一场戏，我们，不过是台上的戏子，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人生短短几十年，下了台，谁还是谁，谁还记得谁。”
程洁倒那天才知道她浓妆艳抹背后的泪水和孤独。
“我十五岁的时候，被一群混混□□了。”
“领头的那个，还是我认识的，我那时候太傻，以为什么人都是朋友……他母亲是开KTV起家的女富豪，黑白通吃，我们那样的小家庭，怎么惹得起……”
“从此以后，我对那种事，就充满了恐惧，即使他对我再好，我们也不可能……”
“没有男人会接受自己的女人发生过这种事，他们要的是一个完整无瑕的物品。”
程洁沉默着，正如裴菲对程洁算计所有人，包括自己，只为维持一个看似正常的人生感到极大的困惑，程洁其实也一直都不理解她的生活方式，为什么明明知道会受到伤害，还要选择坦白地面对这个世界？
最后他走的时候，轻轻问了一句：既然你不同意我去祸害良家妇女，也没有好小伙子肯让你祸害，那么你来祸害我成吗？
裴菲惊讶地捂住了嘴巴，然后泪水就掉落下来。
然后他们就结婚了。
程家当然反对得很厉害，不过最后也无可奈何。至于裴菲家，很久以前就已经当没她这个女儿了。
裴菲不怎么会做家务，烧个糖醋鱼能弄成一半焦一半生的那种，程洁更不会，家里又反对，程母放了话让他们小两口自生自灭去。两人刚开始很是吃了些苦头。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裴菲做的菜也能下咽了，渐渐还会煲些汤做些点心。程洁从刚开始天天加班的小喽啰混到了小主管，薪水多了好几成。上半年刚买了车，也没多好，一辆现代，但是总算能周末时候载上爸妈和老婆，去郊区兜兜风了。
Gay吧偶尔还是会去，但是心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以前是无奈的放纵和堕落，现在，不过是打个台球一样的消遣方式，回去晚了，裴菲还会炖些奇怪的虎鞭驴鞭汤给他。
明年……就可以考虑考虑买房了，别老是租的，首付让家里赞助一点，也差不多。再说，以后总是要有个孩子的，人工授精，瞒着家里就行了。
两个社会的边缘人组成了一个家，也许有些特殊，也许还是迷茫，但是，总是让程洁疲惫地完成一天的工作后第一个想起的地方，总是在这个庞大的城市里，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扇窗。
出车祸的时候，程洁最后一个念头是：糟了，还要去接裴菲，一起回家吃饭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