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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二、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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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见到那个小少女的时候就知道东方不败是在等她。因为她从来没见过东方不败在杀人前端这么久的架子。
他在用这几个人的命来逼她出来。
这让长阳想起了之前在福州往莆田去的路上,她不肯上马,东方不败也是这样毒打了旁边的贾布一顿给她看的。
现在看来,当时的东方不败,可能只是拿以往摆弄这个小少女的经验来试探她罢了。
而那名叫“盈盈”的少女,居然还是日月教的圣姑。
其实长阳也没有特别意外,她早在盈盈抢出来的时候就想过了,东方不败是何等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盈盈如果要在他手下过活,总是这样被东方不败以善心要挟是成不了气候的,此中一定另有玄机。
至于这个玄机除了地位高以外还有什么,那就不是长阳猜得到的了。
之后东方不败要带盈盈上楼说话,长阳本来打算回避的,结果盈盈却拉住了她,娇笑道:“这哥哥可真俊,我刚才听你说话也和气,怎么偏偏一见盈盈就走呀?”
长阳本来要去看东方的脸色神情,但是他却一转身进了客栈,看起来仿佛已经默认了盈盈的邀请。
于是她只好任由盈盈抓着自己胳膊,却还没忍住道:“别叫哥哥了,我和你一样是姑娘家。”
结果盈盈嘻嘻一笑,道:“我早看出来啦,怕你害羞才这么叫的。”
长阳瞬间想起自己说教主是男人结果差点被掀了一巴掌的事。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虽然各怀心思,但在这一刻居然还有点微妙的患难同胞的意思。
这次盈盈是来求情的,日月教有个控制人的毒药,叫三尸脑神丹,吃下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服解药。这次东方不败拖延了些时日,手下人眼瞅着就要毒发身亡,便求圣姑帮来求药忙。不过这个小圣姑倒是很会说话,说自己来只是为了提醒一下,怕“教主大人杂务繁多,一时忘了这等小事”。
东方不败居然也没刁难她,当场就把药给了。
若要长阳说,如果是他真的不想给,没人能劝得他改主意。只怕是他故意拖延,来引盈盈为众人求情。
但看他这一求就应的样子,此举又不像是只为了引盈盈来——若是那样的话,他应该百般刁难之后才松口救人。
看来这其中应该还有些别的原因。
盈盈拿了药就要走,长阳主动说要送她,东方不败也没拦。
因为盈盈要从东城门走,她们俩就一路从客栈后门出去,路上对方还问了长阳名字,然后得意道:“教主行踪诡秘,我找了半个月都没头绪。最后还是发现了你,我就打听哪里有买衣服特别阔绰又俊俏的少侠,一下子就给我找到了!”
长阳可算知道自己的用处了,只是这用处,当真让她哭笑不得。
之后长阳又随便和她聊了点闲话,这个小姑娘看着小却聪明得很,一问一答都滴水不漏,她感觉也一时探不出什么,道了个别就要走。
但盈盈却一把拉住了她,道:“结识一场起码留个姓名呀,我听教主叫你长阳,敢问何姓”
长阳心思一动,她看得出这个小姑娘并不是真的天真烂漫,只是忌惮自己和东方走得近,又不是魔教中人,才故意做这般模样来让自己亲近。
所以她答道:“长阳不知父母,没有姓氏。这么说来,姑娘又是何姓呢?”
她原只是随口一试,没想到盈盈“呀”了一声,连忙松开手,叫了句“不告诉你”,就飞快地跑远了。
3
长阳回到客栈的时候,街上已经给衙门的官差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概是之前东方不败杀那富商,有人报了官,只是官衙离这边远了些,盈盈都说完话走了他们的人才赶到。
也怪长阳一时疏忽,她一般遇到的杀人都是江湖恩怨,大家刀剑论是非,也没人报官,这次东方不败在大街上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商人,众目睽睽,那就自然该官衙出手了。
这会儿官差已经把客栈搜了一圈,长阳看着几个青布衣服的捕头走出门来,互相摇了摇头,大概是没寻见人。
按理说官府拿人,平民百姓都会躲得远远的,但是这会儿偏从路边站起来一个人,看样子是那富商的家仆,他把手一指长阳,大喊道:“那杀人的同伙在这儿,别给他跑了!”
长阳其实早就掉头打算跟着四散的百姓一起躲起来,这下被人喊破,她也不再藏了,提起气来翻上屋顶,想要借轻功甩开那些官差。
谁知道这些捕头中也有练家子,两三个人跟着她窜上墙头,紧追不舍。
长阳的轻功不好,不光跑得不够快,提气也提不久,她看着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了,忽然心生一计,把手里斩 马刀在滑溜溜的青瓦间一点,站住了脚,转身对着那几个捕头,却也不拔刀,竟是要束手就擒的模样。
她知道东方不败才不会怕几个捕头,他一定没走,只在周围等着。
这几个捕头都三四十年纪,身材精壮,为首那个使一对铁钩,舞起来虎虎生风,长阳却直到这铁钩撩上脸来还犹自不动,甚至都闻到了上面的微微铁腥气。
也就是在这时,她忽然见那捕头双眼大睁,紧张万分,视线却不看她,而是落到了她身后。
——她赌赢了。
长阳怕东方不败又杀人,便先一把将这人拍飞,自己则身子一轻,被人从后面拎领子抓了起来。
东方不败忽然出手,带着她几个起落,甩开了官差,这才把她丢在地上,道:“耍赖指望我来救,算你聪明。但你几时也学会救人了?”
长阳一撇嘴,道:“你在洛阳碰到我的时候,我就是在救人。”
东方不败偏头看了她一眼,把她装了各式衣衫的小包袱扔给她,换了副神情,含笑道:“可你一拍,那人大概也没了半条命,不躺个几个月是下不了床的。”
长阳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情急之下,确实又是没管好手上力道。她登时气恼不已,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拎起刀就走。
“那我这就去给他自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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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样说,东方不败却好似有些意外,他甚至不再讥笑她,而是拉住她肩膀,带着些许玩味,仔细看了看长阳的神色。
“我以为你是气他用铁钩钩你的脸,才故意下重手呢。”
长阳立即反驳:“我不会拿这事儿出气。”
对方道:“那你怎么出气?”
东方不败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好像又有那种,长阳在洛阳酒楼见过的,明灭不定的火光在来回闪动。
长阳依旧觉得它极美,但却不再像那一日那样醉醺醺了。
她清了清嗓子,不再提什么打打杀杀的事,只道:“我等到晚上,趁他睡觉去刮他的头发胡子,把他变成个大秃驴,还不够吗?”
说着还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刀。
东方不败一下子就笑了。
他从长阳手里摘过她的□□,痛快道:“好啊,不必晚上,本教主现在就带你去罚他。”
这人笑起来总有百般神色,不过这这次却是长阳在福州之后第一次见他这样笑。
笑完又说要陪她去做坏事。
这就好像他们又回到了洛阳的那个时候,没有剑法,没有姓名,只有饮不尽的美酒与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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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长阳知道她如果答应了意味着什么。
光天化日公然欺辱官差,长阳虽然说从未在意过自己是□□白道,但只要这一步走出去了,她就不能再回头。
但是她却发现自己也不能拒绝。
她不能拒绝东方不败说起这事的时候含笑的眼睛,不能拒绝自己想到可以亲手惩罚一位朝廷命官的时候,心里的那股无以言表的发泄与痛快。
师父要她做一个江湖游民,不过长阳倔强顽劣,单论闯祸不下田伯光,更别说闲云野鹤,低调行事了。
不然她怎么会惹上东方不败。
其实长阳从来都不吝于在心思上多转两转,但在那一瞬间,她却故意忘了自己对这位魔教教主的忌惮,忘了他对自己的胁迫与利用。非要说的话,她当然不止一次地想要从东方不败的手里逃走,但也从未后悔过聚来酒楼上的那一杯酒。
人生难得一痛饮,长阳认赌服输就是。
她一思及此,心中陡然一轻,然后几乎是乳燕归林一般一头扎到对方身前,迫不及待道:“这就去!”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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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长阳还记得那个捕头被自己打伤,但东方不败说她全凭外力一拍,不至于伤人脏器,没什么大不了。
“你在屋上等着,我擒他上来就是。”
他说这话的语气极其轻巧又自负,长阳甚至觉得,即便她要拿来剃头的是皇帝老儿,只要他高兴,这人也会眼都不眨地说出一样的话。
其实这会儿距离刚才长阳脱险也没多久,几个捕头沿着大街往回走,还带着个伤员,很快就给他们赶上。东方不败也不避人,一个闪身下去提了使铁钩的那捕头上房顶来,顺便还把其余两个点在原地,动弹不得。
长阳接过这人,她力气大,当即就把这倒霉捕头死死按在了屋脊上,手上斩。马刀一提,拿出给师兄刮胡子的功夫,分分钟给他剃成了个光溜溜的剥壳鸡蛋,连脑后两条肥肉都刮得白白净净。
长阳玩得起兴,一边刮还一边骂:“叫你再不分青红皂白钩人脸面。我才十五,杀人的又不是我,白白给你弄花了脸,以后可怎么过活?”
东方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她玩,也不言语和阻拦,只等她弄完了,才一脚把人踢下房去。
那捕头挺硬气,虽然肩膀不能动,却还是几下踢蹬,又用一个打滚缓了冲劲。他被长阳伤了身前骨头,使不了轻功,就躺在地上叫骂。
这骂的是中气十足,花样百出,长阳趴在房顶上看他没什么事,就嘻嘻笑了一会儿,也跟着东方不败走了。
——是的,她又跟着他走了。
长阳是乐了一路,才发觉自己又还是跟这家伙搅在了一起。她刚要挣扎,东方不败已经一把捉住了她手,捏嗓子笑道:“气也出了,新衣服也买了,你在洛阳不是想见王元霸的金刀吗?我带你去看更好的。”
长阳挣脱不开,只能赌气道:“我不稀罕!”
东方不败脸上没什么变化,就那样捉一只蹬腿蚱蜢似的捉着她手,渐渐加了力气,直把长阳细细的手腕都捏出了红痕。
他道:“怎么不稀罕这刀世间仅此一柄,你拿了它,那就除了你谁都不配用。”
然后他不给长阳插话的余地,嘴角一弯,别有意味道:“你总是说自己刀慢,就没想过,要是换了这又沉又重的斩 马刀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