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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忆故人 ...

  •   余周惊疑地看了他一眼,原先以为这厨子见识不凡,应是某位曾经在江湖有过威名的人物,可怎么也没跟自己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联系到一块儿去。

      见他面露疑色,厨子又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淡笑容:“我这样糟心狼狈的泥腿子突然自称是你师兄,的确让人难以接受,就连我自己,都不想接受。”

      余周没有接话,只是定定的望着他,一双眼如不起半点微澜的静水。
      许久之前,他才刚拜师没多久那会儿,师父曾告诉过他,他有位天赋难得剑法大成的师兄。但因着天资过高,难免生出傲气,行走在江湖如里就如戈壁沙漠突出一棵独木,易摧,易折。

      而面前的厨子半垂着眸,看上去蜡像一般形容枯槁生气全无,哪有丁点师父当年口中的傲然。

      厨子迎上他的视线,咧了咧唇角:“你是有生于无,我是实出于虚,师父很看重你啊。”

      听他说出这句话句,余周心里的质疑登时一扫而空,眼眸亮了亮:“你真是我师兄!那你可知道师父下落?”

      厨子极缓地摇了摇头:“师父的行踪无人能查。”

      余周又问:“那师兄可知这两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厨子神色有些许微迷:“许是你我二人的谶言,又许是师父的期许,或是别的什么吧。”

      “前辈,”顾昔辞不想再跟他们猜一个虚虚实实的哑谜,开口打断,“你究竟是谁?可有办法救他?”

      厨子低低一笑:“一介废人罢了。几年过去,江湖里怕是早已没了李忱慕这个名字。至于救,能指望一个废人做什么呢?”

      此言一出,暗室里几个还清醒的俱是一惊,有人颤着嗓音问道:“可是乘虚剑李大侠?!”

      李忱慕眸中尽是黯然:“乘虚剑早已死了,现在只有个武功尽失苟延残喘的废物。”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张口,一时间暗室寂寂,只听得到烛火细微的“哔剥”声。

      顾昔辞敛神静待了片刻,还是开口打破沉默:“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和七年前的剧变有关?”

      李忱慕没有答话,只是抬头看着她,似是要将她的眉眼和记忆中的某人对应上。许久才问道:“方才听那姑娘唤你顾公子,你莫不是顾兄和鹭娘的孩子?”

      顾昔辞有些讶异,娘亲并不是什么赫赫有名的人物,嫁给爹之后才为江湖人所知,尊称一声顾夫人,而这乘虚剑竟连她的小字都知晓。

      他微微一讪:“早些年还常去广陵走动,后来,是我起了贪心,便生疏了。”

      顾昔辞有意探听当年旧事,沉声道:“李大侠乘虚剑之名在江湖上早已声名大噪,何须贪心?”

      李忱慕瞥了她一眼:“你倒是鬼心思多,比你哥哥更甚。”

      提起哥哥,顾昔辞眉头又蹙几分:“李大侠后来可有见过兄长?”

      李忱慕摇摇头:“吃过你满月酒后就再没见过了,”顿上一顿,他继续道,“后生你有句话说得好,有些事,说出来总好过带到地下。我这可笑可叹的一生,留些教训,也算是不负世上走一遭。”

      他笑着,神色里依旧是化不开的凄苦:“当初年少轻狂,自出山便上万剑山庄挑战那些剑客刀客,一战成名,向来恃才傲物。后来得了四大高手的浮名,更是自认剑法天下无双,直到遇上你爹。”

      “和我爹又有什么关系?”顾昔辞急道,“他主修内门功法,又不是用剑的!”

      李忱慕深深看她一眼:“你竟不知,他的剑法是如何的出神入化?”说完他蓦地垂下眼,良久才低低道,“顾兄啊,真是将天下温柔都敛尽了的人。”

      顾昔辞被他绕的云里雾里,只觉得他说了半天,疑问不仅没有拨开,反而又深了几重。

      这人说话时常讲一句顿半天,照这速度,要等他将知晓的尽数告知,恐怕他们早就被外面那群白斗篷找进来生吞活吃了。
      顾昔辞微微皱起眉,饶是已然知晓他四大高手的身份,也不由因他的优柔自艾而看低这所谓乘虚剑一头。

      “后生你且听着。”

      正当顾昔辞不耐烦腹诽时,李忱慕突然开口了,“你父亲是真正的宗师人物,比所谓四大高手更高,比号令江湖剑庄之主更博。这不仅是因他功夫好内力深所知广,更是因着他一颗宽怀天下的侠者之心。”

      这么夸她爹的不在少数,顾昔辞早就听惯了,瞧着他没有回话,甚至连头都没有点一下。心怀天下有什么用,不照样连家都护不住。

      “和顾兄相识是因着千机阁的名头。传闻千机阁遍收天下秘门功法,我不信,非要闯进去看看自己所练虚实剑法可有在录。”
      说到这儿,李忱慕突然笑了笑,望向顾昔辞的眼眸堪称慈和,“你肯定也在笑我不自量力,连千机阁都敢擅闯。如今的我再回忆起当年,也不由想骂自己一句竖子猖狂。可那会儿,还年轻恃才傲物,总觉得自己的虚实剑法举世无敌,连隐藏身形都不曾,便闯了进去。”

      顾昔辞扬了扬眉,能从千机阁活着出来,可见功夫还是不错的。

      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李忱慕微微一哂:“我在阁中吃尽了苦头,因着不懂分毫八卦位演,在其中宛如无头苍蝇,只会用剑去抵抗重重机关。可人力怎能和精妙机关抗衡,不出半日便精疲力尽成了个血人。”

      顾昔辞点点头:“能在千机阁生抗半日,已是万中无一的高手了。”
      她是挺能理解李忱慕的做法,毕竟幼时她也曾学了些许皮毛就胆大包天进去过,差点没折在暗室玄金线里。可能人都爱挑战那些被一次次告诫不可触碰的,越是讲述凶险,越是勾起好奇。

      李忱慕对她这话倒是意外,瞧见她脸上没有一丝原先的不耐才继续道:“后来是顾兄听闻有人闯入千机阁,进去把即将要被一线封喉的我救了出来。了解原委后不仅没有计较我的鲁莽冲撞,还留我在顾家养伤。”

      他微仰着头,似是又看到故人熟悉的面容:“时日久了便和顾兄熟稔起来,后来也认识了鹭娘。那会儿我们常一起打马走九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或是幕天地席篝火热酒,可谓是我这哀贱一生中最好的光景。”

      “可惜啊,我起了贪念,对鹭娘怀了私心。总觉得若没有顾兄,或是我比顾兄更强些,兴许鹭娘会多看我一眼。这样的想法一日复一日的盘踞在心头,我边感念顾兄待我之情,边不由自主妄想写不属于我的东西。”

      顾昔辞摸了摸鼻子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没想到探听旧事,还能打听到自家娘亲当年的情感纠葛。

      “在这想法深深扎根心底遮天蔽日时,我出剑挑战了顾兄。”李忱慕低叹一声,“后来的结果便不必说了。那是我第一次见顾兄用剑,没有太多技巧,只是快且稳,每一招都没有一丝破绽空门。那一战继千机阁之后,再度让我陷入对自己剑法的怀疑中。”

      “顾兄倒是没太介怀,依旧如从前那般待我。可我小人之心,赢过他日渐长成执念,听信恶人之言走了偏路。当时只满心想着可借着这新功法打赢,一次次上门挑战,皆是惨败。我只当自己修习不够,愈发拼命往那邪路上走,顾兄看出端倪后便不再应战,苦劝良久我却当他是瞧不起我。”

      李忱慕低下头,眸光闪动:“没想到自那之后,他竟再未使剑,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知他曾有一手多么精绝的剑法。”

      “可我却没能如顾兄所愿尽早知返,直到顾家与龙虎山齐齐被灭,我才咂摸出味儿来。”

      顾昔辞敏锐捕捉到他未言明的语中之机,敛眉急切问道:“这可是你如今武功尽失的缘由?那功法究竟是什么?和顾家龙虎山又有何纠葛?你今日出手救我一回,难不成这群白斗篷和你当年所修是同一种邪功?”

      她连珠带炮抖出这么一大串疑问,神色紧张跟审犯人似的,而李忱慕不仅没有露出丝毫不满,甚至愈发觉得这后生心智过人,比起当年的顾恺扬虽宽仁不足,但机敏更甚,说不定真能重振顾家,将这浑噩江湖换一个天地。

      李忱慕点点头:“这功法号称扶摇,练至七重后可让人内功真气一日千里,吸引了不少急功近利的愣头青,还有我这个被执念蒙蔽的蠢人。”

      顾昔辞眼前霎时闪过那些白斗篷打斗时的身影,那些与内功完全不相匹的身法带来的别扭感在此刻登时澄明起来,对上了。
      “所以你才知道,他们会突然暴亡,连带着血液都带着腐蚀的剧毒。”

      “不错。”

      “这究竟是哪来的歪门邪道?竟然连师兄你……”余周忍不住皱眉道,他实在不能理解,跟他师承一脉,有凝息做内法,绝世剑法为外功的李忱慕何至于摒弃这一切,因着那点执念转而练这等妖邪功夫。

      李忱慕淡淡开口:“有些东西,一旦沾上了就渗入骨血,再难剔除。若不是那场剧变如当头一棒让我清醒过来,自废了全身内力刮骨疗毒,可能如今我也早已成了磨牙吮血的魔头。人存于天地间,一言一行皆有代价,事到如今我成了废人,也是咎由自取。唯一遗憾就是,”他伸出自己枯瘦如柴的手,惨淡笑着打量,“这双手,再不配,也提不起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最爱的这群人,对不起我最爱的意气江湖,对不起还在等这篇文的各位,由于另一篇赶榜加上这篇卡文,我断了好久,结果就是越断越卡,先前在脑子里梳理好的剧情线都忘了个干净。
    唉,再次低头万分抱歉。
    以后我争取周更而不是缘更 如果顺的话应该可以周二这样 感谢各位不离不弃 废柴作者在这里鞠躬了,会努力越写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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