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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掀旧事 ...

  •   暗如浓墨的夜色里,有人策马疾驰穿林而过,马蹄踏在地面的哒哒声和车辙行驶的辘辘声是这幽暗里唯一的声响。

      飞云紧拧着眉,眼中血丝蔓延如细密罗网,一张脸尽是紧张担忧,他头一次这么怕。

      那夜火光掩映中,顾昔辞颤抖着倒在余周怀里,整个人像是结了一层冰一样的壳,偏偏呼出来的气息烫的吓人。

      飞云余光瞥见,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冲到二人跟前。

      “富家子?富家子?你醒醒!”余周揽住她无不心急地唤着。忽地一丝凉风,他低头,只见一把冷冽长刀架在了颈上,是飞云。

      “你对我家主子做了什么?”飞云红着眼沉声问道,努力克制自己不要一刀劈了他。

      “这是怎么了?”桑榆和张玄羲也起身赶过来,待看到顾昔辞状况时,二人俱是一惊。

      “问他。”飞云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阴沉的可怕。

      桑榆看了看同样惊惶无措的余周,细声劝道:“飞云大哥,我们一路同行这些天,余少侠的为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和白公子的关系也一直很好,我想这其中定有隐情。不如你先把刀放下,让白公子躺回车里后再好好寻因问果。”

      飞云默不作声地看着面色愈发难看的顾昔辞,良久唰地收刀入鞘,算作同意。

      一行人小心翼翼将顾昔辞抬到车里安置下,余周坐在她身旁敛着眉哑然低声道:“怪我,非教她凝息之法,才导致现下这个结果。”

      飞云下车的动作一滞,他知道顾昔辞体内有两股完全不同的磅礴真气,一股是她自小练顾家心法所得的内息,另一股则来自龙虎山当年天师张季文。

      这么些年她用尽办法想让这两股真气化而为一,吃过不少苦头,有次还不受控制引雷聚电,将西荒沙漠砸出一个宽三丈深数韧的巨坑来。可再怎么折腾,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只剩一口气。

      他明知不是余周的错,却依旧难以说服自己不怪在他身上,一手扶着车辙冷声道:“若我家主子真有什么意外,我一定杀了你。”

      余周没有作声,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

      “飞云大哥,”桑榆跟着来到车外,“虽说现在情形到底如何旁人无法探听,但总不能让白公子一直这么躺在车上,还是找个歇脚的地方让他好生休养下。”

      飞云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她:“若是停下,你们被血衣教找到的风险岂不更多几分?”

      桑榆浅浅叹了口气:“为何将人追到穷途的都是那些杀人吮血之辈,而我们,却总是要东躲西藏。”她自嘲地笑了笑,“还是要怪自己不够强。飞云大哥,白公子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弃你们而去,血衣教不还没找上门呢。”

      飞云垂下眼帘,低低到了声谢。

      “此处离平凉不远,快的话一夜就能赶到。”

      飞云摇了摇头:“不能去平凉,先前在林中动静太大,若是周遭有什么好事之徒,那此时天师府雷法现世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他翻身上马,“我们直接去安定,这期间,要多劳烦你了。”

      桑榆点头回到车上,余周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枕在他腿上的人面如金纸,没有一点颜色的嘴唇仅仅抿着,唇际隐隐可见血痕。她叹了口气递过去一方素净的帕子,让他擦擦她满头的细汗。

      马车疾驰在林中道上,飞云竭尽所能让车行的尽量稳些,还是颠簸的几乎能将人荡起来。余周不得不再用一只手护住这富家子瘦弱的肩,以防一个不留神人就从椅上滚下去。

      这样极不安稳的环境却似乎对顾昔辞没有造成任何影响,或者是,什么也无法对她造成哪怕一点点的撼动,她早已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

      周身似乎被厚重的寒冰封了起来,而寒冰之下就是肆虐不休的滚烫岩浆。顾昔辞只能感受到体内争斗不止的两股内力,带着不把她撕裂不罢休的蛮横几欲将她碾成齑粉。

      太痛了。

      若是意识也都消亡了就好了,她近乎绝望的想着,反正她向来不怕死。可心里总有另一道细弱的声音不听地问她:你甘心吗?

      甘心吗?

      怎么可能甘心。她顾昔辞不怕死,可她怕死的莫名其妙,死的窝囊埋汰,死的没一点价值。她还没能救回她爹,还没能查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没亲手宰了仇人,还没把江湖搅得天翻地覆,她怎么能死?怎么敢死?!

      这些念头一个接一个的蹦到顾昔辞的脑子里喋喋不休,她那点本就不坚定的绝望像是干草垛上被人放了把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指尖微弱的神经一跳,立刻被紧紧握在一个温暖的掌心。

      “富家子?你醒了?”余周大喜过望,又怕声音太大惊着她,便把声音压成低低的一线,似是夜风极尽温柔的呢喃。

      顾昔辞隐约听到有人叫她,想努力睁开眼,却发现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完全不受控制。她似乎成了禁锢在这个躯体里的一缕幽魂,只能静静听默默想,其他一切都是奢望。

      余周眼里的光芒逐渐黯下去,细密的血丝紧紧包裹着他昔日璀璨寒星的瞳孔。三天了,她不知生死已经三天了。

      似是不忍再看他这幅憔悴又绝望的模样,沉默了一路的张玄羲将目光移回顾昔辞身上淡淡道:“她醒了,只是太虚弱,无法回应你。”

      闻言余周猛地转头看向他,眼中重新燎起了星星之火。

      张玄羲不太会应对这么清澈又期盼的目光,微微错开视线:“虽是我个人判断,但绝不是空穴来风。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这位白公子并非像她表面看起来那样吊儿郎当功夫稀松。相反,她很强,比我们任何一个都强。”

      余周没说话,只是略一点头算作认同。

      “所以,这么强大的人,无须你为她操心担忧。”

      “可,”桑榆不是不明白张玄羲想安慰余周的心,但现下安慰是最没用的东西,她咬了咬唇,还是将堵在胸口的话吐了出来,“白公子她现在真气逆转生死未卜,越是强者,真气紊乱气血倒流时,便越是凶险啊!”

      余周垂下眼看顾昔辞,神色认真的有些温柔,方才张玄羲的话将他从无尽的失魂落魄里揪了出来。这个满嘴跑马的富家子,岂是能以常人揣度的。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话虽如此,可阿辞她是不一样的。敢问桑姑娘,可曾见过有人气血倒流撑过三天的?”

      桑榆怔忪地摇了摇头,下一刻便思量出自己话中的不妥,她并非走火入魔,只是试着练了不同的调息之法而已。

      “况且我天师府的雷法,至钢至尊,所到之处皆需臣服。若是气血倒转,那雷法之息必会自气海涌出至纯电火,上丹之精瞬息间便会燃烧殆尽,绝不可能拖上三日之久。”张玄羲接着补充道。

      桑榆舒了舒眉心:“所以你们的意思是?”

      “富家子体内应该还有一股真气在和雷法之息分庭抗礼。”

      “那岂不是更危险!”桑榆急得脸色煞白。

      此话一出,张玄羲和余周皆沉默了,他们不愿也不敢想最坏的结局。

      骏马忽地一声长嘶,飞云翻身一把撩开帘子,一双熬的通红的眼睛具是疲惫,他哑着嗓子道:“或许另有转机。”

      “这两股内息在主子体内并存多年了,”事关顾昔辞生死,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告知一部分真相,“从前主子也试过许多法子,无一不以互相冲撞告终,但从未有如此凶险过。”

      “所以你认为,若是能度过这个坎,这两股真气极有可能合二为一。”张玄羲沉吟道。

      “不错,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这本就是她命里必定要渡的劫。”飞云敛眉遮住眼中神色,若有可能,他情愿她就这么一直躲着劫走。哪怕永远只能用出不到一半的实力,也总比现在吊着条命强。

      半晌后他抬起眼望向余周;“你可能以外力助主子一把?”

      “不可!她体内本就有两股真气互相缠斗,再加一道岂不是火上浇油!”张玄羲抢先回绝。

      余周却没急着拒绝,而是定定望向飞云:“你觉得凝息可能是富家子最大的转机?”

      “只能放手一搏。”

      “那么首先,你要告诉我,富家子体内另一股真气,究竟是什么?”

      飞云眼神蓦地一怔,飞快地扫了眼气息微弱的顾昔辞后下了决断,他嗓音很低却十分清晰的落在三人耳中:“上善。”

      张玄羲脸色变了又变,惊愕痛苦无力各种复杂的情绪夹杂着一点泪光齐齐涌上眼眶,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可发出的声音依旧带了颤意:“这么说,她是顾家人?”

      让龙虎山一朝陨落,埋藏无数秘密,爷爷葬身之所的顾家。

      他别过脸看顾昔辞的侧脸,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这个曾和他嬉闹,诓他叫大哥,教他雷法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几欲成魔的梦魇。

      飞云似是料到他的反应,似乎耗尽力气般倚在车辕边,极其轻的呵出一口气:“你以为在那场变故里,只有你龙虎山血流成河么?她经历的,不比你少。”

  •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一直没更,但是我会对笔下人物,一直在看的所有人负责的,绝对,绝对会写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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