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千辞君

14、朝元雷

　　不知是顾昔辞所料太过神准分毫不差，还是血衣教那帮人根本就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这一行可以说走的极为顺畅。

　　起先因为云川城太过繁盛，以至于把周围稀稀拉拉村落的壮年都吸纳了七七八八，他们入夜便在村子里留宿。近来随着逐渐靠近平凉，顾昔辞就只让飞云到临近的村落采买些必用的物件，剩下的人在树林里直接就地安营。

　　“飞云！”顾昔辞丢给他两个酒壶，“顺便看看有没有酒肆，打两壶回来！”

　　“得令！”飞云学着游鹤常有的样子，接住酒壶还顺势在地上转了一圈。

　　顾昔辞颇好笑地拿着跟树枝拨弄了下面前的火堆，总觉得飞云这家伙最近心情特别的好，性格都变得欢快许多。从原先那个少年老成稳重自持的青年，忽地摇身变成了活泼外向的小少年，颇有种返老还童的滑稽感。

　　不知何时余周抱了一堆树枝过来坐到身边，帮忙添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凝息吗？”

　　顾昔辞忙不迭点头，他侧脸看向她，神色十分认真：“这凝息是我师父独门的内调之法，按理说，没他老人家的许可，我不该擅自传给他人。但你筋骨细弱，光靠幼时得高人一点真气，实在很难在江湖里安稳生存，况且……”

　　“救命啊，”顾昔辞拖着腔打断他，一脸半死不活又异常真挚地问他：“余大侠，你属唐僧的吗？”

　　余周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嫌他话多，当即闭嘴，闷不吭声地往火堆里添柴。

　　他微抿着唇，以至于平日流畅如软毫细勾出来的侧脸线条绷直了，显得有些锋利，连带着右眼尾下的那颗泪痣都冷峻起来，倒是另一种好看。

　　顾昔辞玩心四起，伸出手指点了点那颗痣：“余大侠，长在这儿的痣叫风流痣，你指定是上辈子欠了那女儿国国王不少情债。”

　　余周侧头躲过，拿眼冷冷地瞥她：“你还想不想学了？”

　　“想想想！”顾昔辞赶快收手，做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可我不想教了。”说罢他便站起身往后走。

　　“你……”顾昔辞看着他转身离开的清冷背影，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来，毕竟是自己先嘴欠手贱。

　　“活该。”目睹了她自作自受全过程的张玄羲将盛了水的瓦罐架在火上，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找打是不是？”顾昔辞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理直气壮地把责任往他身上推，“指不定是怕你偷师才不教的，你说你害我亏多大一把！”

　　张玄羲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你打得过我？”

　　“……”

　　小子，你对实力一无所知。

　　顾昔辞凉凉的心道，也亏得她现在脾气好，要他早几个月在西荒这么跟她说话，现在坟头草都能迎风飘舞了。正准备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上一边喝酒，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衣角。顾昔辞眼睛眯了眯，定定地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崽子。

　　一无所知不知死活张玄羲面不改色地看回去，甚至变本加厉，手上一用力将她拉的坐了回来。

　　“我有事要问你。”

　　顾昔辞的手在袖中紧了收，收了紧，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忍住，忍住，不能一失手把张老天师唯一的后人掐死在这荒郊野外。

　　许是她咬牙切齿又极力隐忍的表情太过狰狞，张玄羲松开手，一本正经地“虚心”请教：“你那日说我的朝元雷用的不怎么样，可有根据？”

　　话外意思就是你要是没本事说出个一二三来，我天师府亲嫡传绝对不认你的狗屁评价。

　　顾昔辞冷笑一下：“你让我说我就说，凭什么？”

　　恰逢罐中水烧开，“咕嘟嘟”地冒着泡，不远处桑榆拿着药包近前来，把油纸打开将其中的药材悉数倒进去。

　　她突然起了坏心思，吊儿郎当地支着下巴：“你叫我一声白辞大哥，我就告诉你。”

　　桑榆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油纸飘下去“唰”地窜出火苗。

　　“小心啊。”顾昔辞故意关切道。

　　“没事没事！“桑榆红着脸匆忙站起身，“我还有点事儿，你、你们看着点儿火。”说罢便一阵风似的刮回马车里。

　　“登徒子。”张玄羲沉着眼低声骂她。

　　顾昔辞也不恼，反而笑得愈发欠揍：“你叫不叫？过了这村没这店！以后求我我也不说，反正现下除了我也没人懂你们天师府的雷法。”

　　身边人半晌没有动静，顾昔辞看他一脸坚贞不屈的模样，自觉无趣正准备闪人时，那倨傲清贵的少年薄唇微动：“白辞大哥。”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顾昔辞贱兮兮地把耳朵凑过来。

　　张玄羲别开脸：“我叫过了，你快说。”

　　顾昔辞难得见好就收，盘腿坐正，拎了一根细枝边在地上勾画边道：“朝元雷算是风雷箓中的基础式，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杀招，但绝对是你所练雷法的基底。底子不打好，就如同在水边软沙上建房子，建的越高，越是危如累卵。”

　　张玄羲认同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那日我在酒楼远远瞥见电光一闪而逝，瞧着像是朝元雷，却没握到精髓。”

　　“怎么说？”少年蹙着眉，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

　　“朝元雷以迅疾为特点，可它不但只要快，更要收放自如运掉随心。所以朝元雷不该是一闪而逝，当放于空凝于掌，雷意电光不可消，这样才是最快的。”

　　张玄羲微微一震，她说的这些和季伯教的以快为神全然不同，但细想之下又不无道理。掌心一直凝雷，自然是比重新运气起手要快上许多。

　　思量间他不自觉的提起真气，运转于府穴之间，想要尝试保持朝元雷的状态，霎时电光绕身。但很快他便失望的发现，已自己现有的这点内力，根本撑不过半柱香。

　　他泄气道：“你说的这些都很对，可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我不是你曾见过的那些惊才绝艳的前辈，没有那么深厚的真气给我烧。”说罢他扯起嘴角自嘲一笑：“连那日被箕宿追到巷陌，也只使了一次朝元雷便再运不起半点真气。”

　　顾昔辞摇摇头，正色道：“你年纪轻，左右不过十四五岁，内力不深也是正常。可为什么要教你一个小孩朝元雷，你想过吗？”

　　他愣了愣，犹豫道：“因为……朝元雷损耗最少？”

　　“你也不蠢啊！”顾昔辞恢复到原来纨绔子弟的嘴脸，“怎么就想不明白是自己用错了呢？”

　　张玄羲如遭雷劈，他一个天师府的嫡传，自认也是有些天分，不然如何小小年纪便跻身小四重，怎么可能会在雷法上出错！

　　似是看穿他的心思，顾昔辞懒懒道：“不是你笨，是教你的不够精通。”

　　一句话像给他兜头浇了一桶冰水，还不如说他是个庸才呢。季伯虽不说是龙虎山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毕竟也是一堂长老，怎么会连区区朝元雷都教不好。难不成是他故意隐瞒了些要点？不可能！若季伯存有二心，他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见张玄羲神色有异脸色愈发苍白，顾昔辞一巴掌拍在他脑门：“瞎想什么呢！我说的就是字面意思，你现在雷法应该是带你的那个，季伯是吧？他教的，可他毕竟不是龙虎山你们老张家的，对雷法领悟不到位不是很正常吗？不然连一个七重山的箕宿都打不过？”

　　听完她一通妙语连珠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屁话，张玄羲反倒冷静下来，他刚刚竟然在怀疑带他出生入死，有什么好的全都给他，甚至最后连命都给他的季伯！无端有一阵冷风传林而过，他这才惊觉后背早已湿透。

　　顾昔辞没好气地睨了这小白眼狼一眼，还是继续给他解释：“你不要只想着雷者胆气也，拼了老命去运气于胆周走黄庭，你也知道自己没多少真气烧，都不动动脑子想想这样走行不行！那季伯走这个路子用朝元雷，看起来可能是不差什么，可人家毕竟有比你深厚的内力撑着，你照着他学？”

　　张玄羲垂首一言不发，任她数落。

　　“记住了，五行运转相通，五脏为雷之五将。不要剑走偏锋自己独树一帜搞什么胆气，好好儿走正统！”

　　“那……”张玄羲嘴唇轻动，极小声道：“我该如何去运转真气……”

　　顾昔辞叹了一声，天师府一代嫡传现如今竟沦落到她一个外人指教雷法的地步，实在是，没落至此啊。

　　“电亦火也，火者心也。提气于气海，走下丹达中丹，金光运转，存神召将，金光咒也是一个路子。”顾昔辞终于画完了那扭七拐八的画，将树枝随手往火堆里一丢，“看仔细了，别再傻兮兮地用上丹之神了，攒一点儿不容易，被你乱七八糟嚯嚯完了有的你哭。”

　　说罢便自顾起身往马车处走，张玄羲挪到她原来坐着的地方，本以为是随手鬼画符，细细瞧了两眼才惊觉：这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信笔画的赫然是朝元雷整个内府运气凝神的路线！起始终止，十分详尽。

　　他一边飞快的将那地上的鬼画符刻在脑子里，一边按她所画提了一小缕真气来试。只觉那缕真气轻飘飘地从府穴间游走而过，虽细弱却连绵不绝，如山涧之溪流，行而不损，盈而不溢。等他顺畅的走完一周，雷火电光已聚在掌心。

　　张玄羲不可思议地瞧着自己的手掌，就这么一小缕真气竟撑得住这么长时间的朝元雷！他彻底认识到自己前些年日夜所练都非正统，虽不至南辕北辙，但到底事倍功半。

　　忽地有石子砸在背上，张玄羲心神一收，将那点电光压下去回头看始作俑者。

　　只见顾昔辞面无表情地盯着树林西面：“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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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可能不能保持日更了……很难过 有些对不起这些我爱的人物和看下去的读者 但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