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动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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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吐得很厉害，好像要把整个胃都要呕出来了。张起灵淡淡地站在旁边看着吴邪瘦削的肩膀一抽一抽地耸着，等他什么都吐不出来了的时候，才随手在大厅的桌子上抽出了一张纸巾，帮吴邪把他嘴角旁的秽物擦干净。
“真脏。”
吴邪抬头怒视着张起灵，浑身都在发抖。
纸巾渗满了吴邪呕出来的酸水，多少沾到了张起灵的手指上。张起灵看着手指上的那一抹润泽，浑身都热了起来，想也不想的就把手指抹到了吴邪的脸上。
刚刚被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就被这个变态擦到了脸上，吴邪羞恼得脸颊通红，忿忿不平地看着张起灵。
真漂亮啊。
张起灵像是在看着一件精致的工艺品，带着欣赏和火热的目光让吴邪如坠冰窖。
“走吧。”张起灵牵起了吴邪的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我们回家。”
“不，等一下！我不...”吴邪想甩脱张起灵控制的动作僵在了一边，想逃又不敢逃。
张起灵居然真的松手了，他摊开手掌，摆出了一副任吴邪自由来去的模样。
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他又想做什么？
“你不想回去，那就走吧。”
吴邪愣住了，这个变态...居然就这样放自己走了？
张起灵俯视着倒在地上没有反应的吴邪，那目光就如同是看着一棵小草，一只蝼蚁，高高在上的感觉，仿佛有着认定了吴邪一辈子都可能逃不出张起灵手掌心的自信。
要不...就跟他回去吧，至少可以再也不用过那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至少还有书可以读...
突然跳进脑子里的话让吴邪吓得心肝俱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个疯子，这个变态果然把自己也变得不正常了吗？当初他毫不思考就转身离去的勇气早就在这半个月中消磨得一干二净。
外面的世界残酷得远远超出了吴邪的想象，他没有办法再忍受每到下雨天漏水的屋顶，没有办法忍受周围人像是在看社会流氓小混混的目光看着自己，没有办法忍受超乎他年龄所能承受的劳力，没有办法忍受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老痒卖身来的钱生活。
吴邪其实一点都不坚强，他渴望摆脱梁湾，渴望过上自由的好日子，渴望结束这十五年来的生活，渴望有一段新的开始，可他却无法为此付出代价。没有人会不负任何代价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吴邪在这场角力中输了，输给了张起灵，更输给了自己的懦弱。
他不想再过苦日子了。
“不过，下次你如果想回来了，可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张起灵把吴邪的犹豫和动摇尽收眼底，但他没有借此收了吴邪。还差一点点，再一点点就能让这个不听话的小狗乖乖地呆在自己身边，再也生不出逃跑的念头。
吴邪逃了，再不逃他怕自己会屈服，跪在张起灵面前任他为所欲为。
吴邪逃回了他和老痒住的那个民工棚，却发现里面早就被人翻得一塌糊涂。慌乱的吴邪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老痒毫不容易存起来搬家的存折果然不见了。那个存折本来是老痒孤儿院的院长给老痒开的，那个院长死前把存折改到了老痒的名下，里面不但有老痒这几年省吃俭用的积蓄，还有老院长给他留下的一笔钱。
现在老痒进去了，存折又被人偷了。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吴邪躲在一片狼藉的房子里哭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跑出找陈皮阿四，希望他能帮忙把老痒从牢里捞出来，谁知他还没得及敲门，就被陈皮阿四的人轰了出去，肚子上还挨了一拳，本来就很破旧的衣服滚上了一层泥巴，显得更是可怜。后来他又去昨天收债的地方找那个男人，求他不要去告老痒，却被人告知，那个男人被他们打得进了医院，好像是小腿骨折。
怎么可能？他和老痒再怎么也只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把一个成年人打得小腿骨折？
吴邪打听到了那个男人住的医院，急匆匆地花了身上所有的积蓄，买了一个水果篮上医院去看望他。
“你走！我爸爸不要你的东西，你走开！坏人！”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推搡着吴邪，还把他带来的水果篮人到了地上，用脚踩了半天。
“甜甜！回来！”
躺在床上的男人低声呼喊了一声，那个小女孩才把脚从那个可怜的香蕉上挪开，撅着嘴巴跑到了那个男人的身边，“爸爸，那个是坏人，他打你。”
吴邪局促地站在病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还来干什么？”男人拍了拍小女孩的头，示意她安静，“想让我撤诉？我告诉你，没门！”
“对！没门！让警察叔叔把你们都抓走！”小女孩在旁边示威道。
男人脸一沉，对着小女孩说道，“甜甜，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走，去照顾你弟弟去！”
小女孩撇了撇嘴，走到一旁坐在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身边。小男孩傻呆呆地咬着手指看着吴邪，口水流了一身。
他大概就是男人那个患脑膜炎的儿子了吧。
“叔叔，对不起，你...你还好吗？”吴邪走进了病房，不安地站在男人面前，双脚不停地打着颤。
那个男人只是冷冷地看着吴邪，一点反应都没有。
男人过于淡定的态度彻底让吴邪慌了手脚，手足无措的他慌不择言道，“叔叔，真的很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打伤你的。老痒他才十六岁，还只是个孩子，我求求你，不要告他好不好？叔叔...”
“他十六岁他可怜，那我的儿子呢？他才六岁！他难道就不可怜？他妈妈死得早，这个家都是我一个人在抗，你们还有地方可以讨口饭吃，那我呢？我去哪里讨饭吃？”
男人的情绪有些激动，左腿高高地吊在半空中，两只手砰砰砰地砸着床，还把床头柜上面的药全部扫到了地上。小女孩吓坏了，抱着弟弟害怕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吴邪一下子也应付不了这种状况，愣在那里看着男人发疯。
剧烈的响动把巡逻的护士招了过来，压制着他打了一针镇定剂才把男人过于激动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病人的情绪不太稳定，请你注意不要刺激他，不然恐怕会引起伤口的恶化。”护士对着吴邪嘱咐了几句就走了，只留下吴邪站在那里，看着众人对着自己敌视的目光，吴邪只觉得有一只手攥着自己的心脏，疼得要命。
“我...”
“要我不告那个小瘪三也可以，给我五十万，我就撤诉。”
男人的话差点让吴邪软到在了地上，五十万？他去哪里要这五十万？
“叔叔，我哪里有五十万，这太多了，叔叔你...”吴邪差点跪在男人面前求他，他一个初二的学生，哪里来的钱付得起这么昂贵的赔偿，除了哀求，他想不出任何办法。
“那是你的事，要么给钱，要么就坐牢，你自己想清楚吧！”男人眼睛一闭，显然是不想再听吴邪说下去了。
失魂落魄的吴邪像是幽魂一样晃出了医院，转眼间半天已经过去了，吴邪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昨天又吐得这么厉害，吴邪只觉得胃里好像被人灌了一大瓶硫酸，从胃里直接烧到了喉咙口，可一摸口袋才发现自己所有的钱都已经去买水果篮了，现在的他连块大饼都买不起。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别说救老痒，他现在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保。
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自己却好像被人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无助，沮丧，恐惧，绝望，像是潮水一样淹没了吴邪，让他窒息。
吴邪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面双眼无神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妈妈，你看那个哥哥好可怜啊。”
身边响起了一个软软糯糯的童声，吴邪抬起头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牵着男孩的中年妇女一脸怜悯地看着他。
那个中年妇女看着吴邪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五元纸钞放在吴邪面前。“拿着钱去买点东西吃吧。”说完就牵着那个小男孩走了，小男孩还时不时回头看他一两眼，对着他挥了挥手。
尊严和骨气告诉吴邪，他应该拿起这五块钱跑到那个中年妇女面前把钱还给她，告诉他自己不是乞丐。可事实上，吴邪却拿着钱飞快地跑到了包子铺里，用五块钱换了四个包子回来。
这是吴邪才隐约有些明白，老痒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骨气和尊严，那都是吃饱了之后才有资格讲的东西。
饿着肚子，那些只是个屁！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动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