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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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加听陛下恩准，对穆点点头，便提起衣摆出了雅间。
穆见此时留下他和撒加两人，气氛实在尴尬不已，便拱手对撒加道：“陛下，草民便不打扰陛下……”
话未说完，撒加打断道：“穆，你留下来陪陪朕。”
穆的声音很低，道：“诺。”
撒加说的时候没有看他，身后的秦公公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人在雅间。
撒加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饭，声音提高了些：“来人，把这些都收了，再来一瓶竹叶青。”
秦公公领了旨先下去了，穆坐在对面沉默半晌，撒加看着台下道：“穆，你可怨朕？”
穆道：“穆不敢。”
撒加哼了一声，道：“还记得你刚上任时朕也问过你，不想朕竟是两次伤你。”
穆一听撒加此话，心惊道：“回陛下，臣甘愿受罚。”
这时秦公公推门进来，手里拿了一瓶竹叶青，白玉的瓷酒瓶放在空荡荡的桌上，他又摆了两个酒杯上来，为撒加与穆斟满。
撒加一挥袖，秦公公悄声退了出去。
穆抬眸看了桌上的酒杯一眼，里面盛满了酒液，晶莹剔透。
撒加举杯道：“来，朕给你陪个不是。”
穆一惊，忙跪了下来道：“陛下折杀草民了，陛下……”话还未出口，一只温润的手却覆在唇上，穆一抖，不敢动半分。
撒加打断了他道：“今日没有君臣，只有两个朋友！”
穆听闻，撒加起身绕过桌子将他扶起道：“你是不受朕这一杯酒？”
穆忙作势起身，双手举酒恭敬地受了撒加的酒，两人同时倾杯而尽，还不忘亮出杯底。
撒加大笑道：“好！今日这一杯酒，卿就原谅了朕罢。”
穆道：“草民自然如此。”
撒加问道：“穆常来此地么？”
穆答道：“是。”
撒加叹道：“朕又何尝不羡慕你们，身在宫外，海阔天空，朕在宫中却总有大大小小的事情拌住，分不了身。”
穆道：“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上奉天命，初践国事。”
撒加道：“你是不懂。这天下之人，谁又懂？”
穆沉默了，的确，他确是不懂。
撒加抬头看见中空的楼顶，玄黑的夜色明亮的弦月挂在枝头。
撒加一时情迷，嘴里喃喃念着：“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回过神来时，却有些情不自禁，恨不得就此浪迹天涯。
撒加转睛复又看向穆，道：“你可知朕为何罢了你的职？”
穆诚惶诚恐道：“草民有罪，未能替陛下分忧，陛下革了草民的职，草民没有怨言。”
撒加笑道：“呵呵，这些官场话就免了罢，朕与你这段时日相处不短，你的心思朕又何尝不懂？朕也正好遂了你的心愿，让你回家避避风头。你说可好？”
穆心中一震，以前心中若隐若现的念头不时在脑海中徘徊，却又不敢去想，他从来都明白，自古君王多无情，不过区区一臣子，天下之大，将才之多，帝王哪有不舍得的，只是不想陛下竟真有这心思，不由心中感慨万千，终化作一声叹息，将这几日多担怕的事情呼了出来。只是……
想到此，穆猛然看向撒加，撒加如此安抚，定有后话，果不其然，撒加无奈地道：“只是，史昂……怕是保不住了。”
这时楼上楼下爆出一阵叫好声，撒加眼皮一跳，扶着栏杆却见底楼四方正的楼台灯光乍亮，一位贵妇躺坐在贵妃椅上，身边两位侍女执着灯，只见那贵妇鹅绒羽毛围着纤细脖颈，白里透红的脸颊衬着淡黑的眼眶，清纯中带着妩媚。
其实穆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从皇帝口中得知，还是另一番苦涩。
“良宵寂寂谁来伴，惟有琵琶引兴长。”贵妇抚琴哀唱着，“妾身在家颇通丝竹，弹得几曲琵琶。当此夜深孤闷之时，我试理一曲消遣咱。”
穆听此唱句，眉眼低垂，车碾残花，玉人月下吹箫罢，未遇宫娃，是几度添白发。皇宫说是佳丽千万，得宠的又有几人，未得宠的唯有空守闺房，白了青丝。后宫如此，世间有志之士又何尝不是如此，白白纵览了古今之变，参通了天人之际却被那心计二字损了一生抱负。
“朕这几日，着人筹办诏举贤良之事了。”撒加单手扶着栏杆，似是自言自语。
穆抬头看着他，却不知如何答话，也不知帝王用意。
撒加接着说道：“你可有举荐之人？”
穆道：“陛下，臣现已是一介草民，何德何能。”
撒加道：“哎，你虽已被贬为庶人，然才能却没有变。”
穆心中感动道：“谢陛下知遇之恩。草民倒的确有一位人选。”
撒加眼中一亮道：“哦，谁？”
穆道：“京城之中，谁人不知陵轩公子。”
撒加笑道：“哈哈，朕也注意此人多时，你可与他认识？”
穆也不禁笑道：“哦，臣与陵轩公子算是青梅竹马，只是这陵轩公子为人低调，只是为恰为兄办了几件大案，不想却被传了出去，一时倒也名动四方。”
撒加点点头：“不错，当年史昂呈上的办案过程朕也是看过的，的确是个人才，只是不知他现在何处？”
穆道：“陵轩公子以前被收养在在下府中，也是草民的伴读，只是这几年草民见陵轩公子之才能，觉得埋没在府中当一伴读实在是埋没人才，于是草民便给了一些钱，让陵轩公子去游历天下去了。”
撒加拍腿笑道：“你倒是爱惜人才。”
穆又道：“若陛下不嫌弃，不妨让草民去办这件事。”
撒加沉吟半晌道：“嗯……如此甚好，你也不要在府中养倦了。只是……”说到此，撒加忽然不语，手指轻轻敲着矮桌，发出“咚咚”的声音。
穆立即明白了意思道：“草民明白，等时机成熟，草民再为陛下引荐。”
撒加展颜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两人心中都已定，这才注意到了台下已是风景轮换，目不暇接。
贵妃的身边已多了一位男子，他锦衣华服，莽龙图腾覆在背后，金冠在上，珠链叮当，只见两人在屏后，帝王唱道：“将两叶赛宫样眉儿画，把一个宜梳裹脸儿搽，额角香钿贴翠花，一笑有倾城价。若是越勾践姑苏台上见他，那西施半筹也不纳，更敢早十年败国亡家。”
撒加听罢，笑道：“幸亏我朝还无倾国倾城之女。”
说罢便起身离去，穆一直跪在地上待皇帝离去，当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身子里的力气仿佛瞬间都抽干了，倒在地上，紫发失了发带散乱地压在地上。穆呼了一口气，一颗心算是终于定下了。
直到次日中午，穆才从醉香楼回到锦府，原因无他，正是为了避过史昂才这么晚回府，这也是无奈之举，但又有何办法。
穆回了自己院落，母亲便从房里迎了出来。穆见母亲亲自相迎，秀眉一皱道：“母亲，您身子弱，还是不要出来了，这些天越发阴寒，不要伤了身体。”
母亲被穆扶着又回了房间，道：“孩儿，这几日娘见你愁眉不展，娘虽然眼睛瞎了，但娘却看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穆笑道：“是，母亲明察秋毫，孩儿自是比不上的。”
母亲也笑道：“好了，就别损你娘了，今日见你倒也舒心不少，事情解决了？”
穆听罢，还是不由叹了口气，说是解决，可伤兵一千自损八百，是否是赢了也未可知。握着穆的手不由一紧，情急之色溢于言表，穆笑道：“娘，你别操心了，孩儿早已长大了，今后孩儿一定给母亲一个荣华富贵。”
母亲一听急了：“母亲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要自己孩子平安幸福，那些什么个功名利禄不过浮生一梦，水中明月，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你看你爹，隐退前如何叱咤风云，翻手覆雨，你看如今，一把老骨头，入了土什么也带不走。”
穆忙道：“娘，这些话您以后还是不要再说。我入朝为官已是曾经，您看，孩儿现在是一身轻了。”
母亲一愣，拉住穆的手道：“怎么，被皇帝罢免了？！”
穆一脸轻松地挽着她的手道：“虽然是被陛下罢免了，但是孩儿保证自己不会有事。”
母亲一听更急了：“什么叫自己不会有事？”
穆见瞒不过母亲，但朝中之事甚密，不宜多说，便避开话头道：“娘，朝中之事我们还是少议，我们去吃饭罢。”
说罢便准备开溜，母亲倒是没有拦他，只是在纱裙的后面，那只纤细白嫩的手捏的泛白。
正午的时候母子两难得坐在院中一起吃饭，以前因为朝政繁忙，又得撒加恩宠，又得朝臣拉拢，外出吃饭是少不得的，但是幸而史昂照应，每每拼酒时总是史昂挡在前面，他的胃也算幸免于难。想到这里，心情还是低落了下来，史昂之于他不过是一个有着点滴血缘关系的长兄，小时候没有与他一起读书，也没有与他一起玩耍，只因为锦香的死而让他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自然就有了与这同父异母的哥哥一起打拼的机会，但从小对于嫡系的仇视，让他免不了对史昂怀有一些不仁之心，但如今他又何曾想到，他还是不忍！
他突然想起，昨夜的帝王皱着眉头，无奈的声音，楼下昭君的婉转唱腔，唱着白头空自许的哀怨，帝王说，史昂，怕是保不住了。
你放心，你在殿试上的表现尚书可是大加赞赏，皇上看了你的策论也是频频点头，可见他们对你的肯定，你也不要这么没信心了。那时史昂安慰没有信心的他，他又何尝不知皇帝是看在三朝元老锦氏的面子的份上？
史昂拿着纸伞对他说，回去候旨吧，外面怪冷的。
捏着筷子的手很紧，就好像要把它折断一般。母亲停了筷，看着他却不语。
穆终还是放了筷子道：“母亲，孩儿突然想起一件事要赶紧去办。”
母亲的眼帘慢慢垂下道：“去吧，别耽误了。”
穆向母亲道了辞便狂奔了出去，唤来了小吴去准备车马，不过一刻便见马夫赶了过来，小吴跳下车扶穆上车，穆坐在后面朝车夫喊道：“进宫！”
马夫吆喝一阵，疾驰而去。
“要快！”
马夫一听，又是一阵鞭打的声音，穆不知在急什么，却嘴里却不知不觉喊着：“快！”
呵呵，这些官场话就免了罢，朕与你这段时日相处不短，你的心思朕又何尝不懂？朕也正好遂了你的心愿，让你回家避避风头。你说可好？
忽然，撒加的话闪现在脑海里，他心头一震，拽着衣摆的手也松了，垂在一边，掀起车厢的窗帘说：“别走了……”
面前已是皇宫均门，门后是千重朱墙，像是狮口洞开，穆有意避过那繁复的宫墙，马夫生生刹住了马车，骏马嘶啼，人们纷纷注目。
穆沉默了很久，马车就这么停在路口。
他最终还是说道：“去尚书府吧……”
马夫见穆如此神情，颤巍巍地问：“请问二少爷，是哪位尚书的府？”
还未待穆说话，小吴倒是机灵，道：“沙加尚书。”
此时，撒加已在太后的紫菱宫。
太后拉着皇帝的手故作亲切地说着话，问道：“皇儿，战事如今如何了？”
撒加也任他牵着道：“回母后的话，胡羌军已突破了胡县，现正在去丹和的路上。”
太后一听，一声立马高了不少：“什么！还没有把他们打回草原去？”
撒加叹口气道：“哎……母后有所不知，要将鸿南军调到胡县得需三个月，孩儿这不是没……”
太后长袖一挥道：“皇帝不用再说了，老身明白皇帝的意思。”太后忽然站起来走到皇帝面前踱着步，又道：“老身可以把另一半虎符交给皇上，不过老身有一个条件。”
撒加俊眉不露痕迹地挑起道：“哦？母后请说。”
太后似乎很艰难地下定了决定道：“老身看那锦家一直以来怂恿皇帝，那死去的锦妃也是深得皇帝宠爱，只是那锦妃狐媚之象，幸而是难产而死。然不过半年，锦家次子竟入朝为官，对皇帝的决定，影响不小。这次老身刚巧临朝听政，却听见史昂那番决策，实在心惊。老身恳请皇上速将锦家拿去查办。”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