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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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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大草原很是壮观,如今快要入冬了,从西北吹来的风一阵一阵,拂过及腰的草地像是绿色的大海,波涛壮阔。
几匹骏马飞快地驶过,只见那几匹骏马,马高体壮,毛色血红,油亮亮得很是英俊,又见那骑在马上的几个人,跑在前面的一身玄色劲装,一手执着马鞭一手负着大弓。马肚一周挂着各种射杀的动物,他昂首望着苍天,一只苍鹰展翅飞过,男人的心情不禁大好,转身对这身后的男子说道:“阿布罗迪,跟本王过来。”
说罢便追着那只天上的苍鹰驰马狂奔,身后的男子骑术不弱,却依然及不上前面的人。
阿布罗迪朝他喊道:“大王,你慢点。”
只见男子口中的“大王”弯腰从身后抽出一支羽林箭矢放在大弓弦上,男人青筋突现,大弓被拉到了极致,若做弓的匠人见了此景定会大惊,此弓乃八百担大弓,唯有彪形大汉方能拉动,不想眼前的男人劲瘦的身材,面不改色地拉着这张弓,男人眼力了得,右手手指一放,箭如闪电,呼啸一声,再转睛去看那苍鹰,早已是一命呜呼,直直落在草地上。跟在后头的军士赶紧下马替男人捡了过来。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
“大王果然神勇不凡,真如人们所说。”跟在身后的阿布罗迪驾马走到跟前。
“哦,人们怎么说的?”大王收了马鞭笑问。
“人们都说大王是昆仑神转世。”阿布罗迪答道。
这位大王,不是别人,正是此次进犯圣朝的胡羌族大王——拉达曼迪斯,他大笑道:“哈哈,说得好!走,回王帐!”
回到王帐时,各部族的族长都已坐在自己的矮桌前啃着羊肉,拉达的心情看上去很好,众人都是知道的,自从这位阿布罗迪来到大王的身边,大王这段时日总是喜笑颜开,看上去温和不少。
待两人坐到自己位置上后,拉达曼迪斯举杯道:“各位,今日咱们不醉不归!来!”
阿布罗迪却一下拦住了他,说道:“大王,先把此次攻城一事安排好了再喝不迟啊。”
拉达曼迪斯点点头,说:“对,阿布罗迪,你说说你的意见。”
阿布罗迪低头一笑,显得胸有成竹道:“回大王,臣以为要想胜圣朝,几乎是不可能的……”此话一出,立马就要王爷站起来斥责:“阿布罗迪,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
拉达摆手不耐烦地说道:“先听他说完!”
几个王爷这才恹恹地坐了下来。
只见阿布罗迪顿了顿,道:“大王,我们这次,不妨先攻下一城,让圣朝的子民看看我们胡羌的实力,再书一封信去给皇帝,要他们送黄金数千,后宫美人无数,好好羞辱他们一番。”
拉达摸着下巴想了想道:“你方才也说我们不可能胜圣朝军。”
阿布罗迪干脆地答道:“大王有所不知,我们要攻打的胡县,乃当今皇帝的胞弟所管辖的地域,然而圣朝从开国之初,皇帝便把握有兵权的虎符一分为二,一半给与了太后,一半在皇帝手中。然而这太后与当今皇帝素有芥蒂,断不会将虎符交给皇帝,如此一来,皇帝想要支援胡县,没有个两三个月,是不可能将军队调到胡县的。如此一来,大王,难道两三个都打不下区区一个胡县?到时候占着个胡县,那皇帝小儿还能不从?”
听了阿布罗迪的一席话,众人皆是重重地一点头。
拉达高兴地拍案而起道:“好!就这么办!”
王者的大帐,一时成了一方的舞榭歌台。
京城的雨似乎要下个不停,渐大渐小,打得屋顶上的琉璃瓦乒乓作响。
夜已经深了,秦公公端着烛台推了门进去,木门吱呀一声,站在两旁的太监一阵惊醒。光景殿里,年轻的帝王正翻阅着古时留下的竹简,看得一丝不苟。
秦公公掂着脚尖生怕是扰了陛下,走到皇帝身边,从桌上换了快要熄灭的蜡烛,一阵光影移动,撒加从沉思中醒来,看了眼秦公公,又回到了竹简上。
帝王的声音低沉而懒散:“秦善,你说说看,如果朕要自断左臂,换来得不来的东西,这笔买卖划算吗?”
秦公公一听,那满脸的皱纹因为惊讶而瞬间展开,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方,不知是被下的还是什么,道:“陛,陛下,您这是什么话,不是好好的吗?”
撒加笑骂道:“朕这只是比喻!比喻!瞧你这样。”
秦公公听闻似乎松了口气,拿袖擦擦额头,一看还真吓出汗来了:“陛下……如果您觉得划算,那就划算吧。”
撒加又道:“又是废话……”说罢,便陷入了沉思。
“秦善,去拿瓶酒来。”帝王话闷闷的。
秦公公劝道:“陛下,睡前喝酒对身体不好,要是被太……”
“你还不快去?”撒加皱起眉头,在此时,他最不愿听到的名字被说起,心里无来由地一阵怒气,若不是她……若不是她……
后面他不能再想,二十年前,那个时候父皇还在世的时候,因为自己身下来便过继给了父皇平生最爱的妃子抚养,自生下起,便被自己的生母恨着,这并非他想,却不得不想。
想着想,平时最强悍的男子终是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那一夜,他很多年后都不愿忆起,但他却从未忘怀。
那一夜,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史昂,梦见了站在史昂身后的少年。
他芝兰玉树,温文尔雅。
他的笑容,像三月的阳光,他的眸子,像圣湖的清泉。
他的一蹙眉,一投足,却震撼着他的心。
他不愿,就这样折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如若有人问他,这是否值得。
他的梦突然清晰了起来,他记得,他说。
不值得。
此时的穆,亦是久久不能眠。
他却不知,帝王的一梦,决定了他的一生。
天是越来越寒了,多数臣官,也是换了冬季的棉制的官服套在身上。
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的出现,均门也热闹了起来,朝官的马车接二连三地驶进了皇家御门。值夜的士兵也是强打着精神细查了进攻的朝臣。
那时,直接住在光景宫的帝王,也正在被宫女们伺候着更衣洗漱,皇帝的九乘也一直候在门口,随时准备起驾。秦公公先是布置了今天要朝议的宫殿,又跑回光景宫候着。
撒加站在那里让侍女们为他更衣,唤道:“秦善,朝臣都到了?”
秦公公道:“回陛下,就差少詹事穆大人了。”
秦公公心想,这锦家昨天才被太后训了话,怎么今天还来得这么晚?虽然今日还并没有迟到,但瞧平时也没有今日这般晚啊。如此想着,他小心地瞧了眼陛下,却一阵恍惚,他似乎看到了陛下欣慰的表情,却一闪而逝,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秦公公暗自拍了拍脑袋,心道才起床,眼睛都花得很。
撒加自己再理了理帝服,一甩袖高声道:“秦善,走了!”
秦善这才回过神来,忙笑着跟了过去。
史昂又往身后望了几眼,却只见远处那扇空荡荡的城门,意想中的人始终没有出现,他又走下楼梯换来侍童道:“你再去看看二少爷来了没?”
侍童应了一声便小跑着奔向城门。
史昂心想道,这真是祸不单行。才想着,那侍童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对史昂说了,大致的意思便是,二少爷患了伤寒,需在家静养一段时日。
史昂一听,一个头两个大,对着侍童无来由地就是一阵骂:“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装病!躲得了么!”
正说着,门前的宦官扶着宽袖尖声道:“朝官入殿!”
尾音拖得很长,为首的六位尚书先一步进了大殿,接着史昂一行也入了殿,随后陆陆续续地都进来了,找到自己的位置各自都安静地匍匐在地上,一听见殿首的位置,一行人的脚步声从殿外传了进来,随后帝王金黄的衣摆便扫过众人视线。
撒加肃穆道:“众卿家免礼。”
听到皇帝的话,殿内的大臣都端坐起来。
撒加故作扫视一周,问道:“少詹事在何处?”
秦公公一听皇帝问话,便把刚听说的事情禀告了陛下:“回陛下,少詹事大人偶感伤寒,大夫说需在家静养一些时日。”
撒加俊眉一挑,道:“既然少詹事身体不适,那朕便多给他时日去修养,如此少詹事一职空缺,便由李明沈来担任。”
史昂一惊,硬着头皮走出来道:“臣替弟弟谢陛下体察。”
众官皆是惊疑不定,年轻的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隔了锦家次子的职,又让一直牵制皇帝的太后一家的人来担任,深不知皇帝的意图为何,不由皆是一身冷汗透衣。
此后朝上又谈论了与胡羌战事一事,直到正午才散了朝会。
皇帝却又独独留下了史昂一人。
时正当正午,史昂随着皇帝路过御花园,撒加见花园景色正美,便决定在花园里用膳。一顿饭下来,史昂是吃得食不知味,撒加问起话来也是小心心翼翼。
直到傍晚,撒加方放了史昂回府,回到府便直奔穆的院落,哪知到了门口却被得知穆去了醉香楼,史昂只得叹气而归。
穆此时又何尝不是愁容满面,沙加坐在对面,面对这个木然的青年,忽然放下筷子说道:“穆。”
穆倏地回过神来,沙加又道:“此事我自会帮你想办法,在太后那里进言。”
穆脑子里一转,心道沙加与太后一党素无关联,他又是如何进言?他这话不过是安慰我罢了,想到此,还是一脸愁容不变。
沙加当然知道穆的想法,却不点破,夹了筷青椒炒虾到他的碗里道:“来,尝尝这道菜,这可是当世一绝。”
穆看着这碗里青绿伴着粉色虾肉,再是平常不过,不由一笑,这沙加为哄他开心,是什么话也能说,想着也刨了几口饭进去。
这醉香楼建于京城繁华之中,人满为患,时而便听外面的小二送了客又迎客。
沙加叫了桂花酒来,为穆斟上,两杯方碰在一起,却听房门被敲响,不待他应声,门便打开了。沙加正想训斥小二几句,却被来人吓了怔愣半晌。
穆听沙加不见动静,扭头看去,却见撒加一身华服掩了帝王身份,腰间清泉玉毫无瑕疵,腰侧一把尚方宝剑,正笑盈盈地看着两人。穆也是一惊,跪在沙加旁边道:“臣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
撒加一手扶起一人道:“两位卿在外不必多礼,朕亦是心血来潮来这醉香楼,瞧一瞧这繁华盛世。来,都坐下罢。”
说罢,皇帝自先坐下了,沙加又吩咐小二备了一双碗筷。
撒加也浑身不觉一室尴尬,面上兴趣浓厚地看着台下上演的戏剧,沙加与穆对视一眼。
撒加道:“沙加,这是什么曲子?朕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沙加摇摇头道:“哦,回陛下,臣也不甚清楚。”
穆道:“陛下,这是青岚曲。”
撒加听闻,顿然忆起道:“穆以前听过?”
穆低垂着眼眉,一脸平静道:“回陛下,草民的母亲小时候常为臣唱起。”
撒加点点头道:“嗯,不错,朕的母后也很是喜爱这曲子。”撒加话中的“母后”自然是过继给的那位先帝爱妃。
这时雅间的门又被打开了,沙加的小厮跑过来在沙加耳边说了几句,沙加的眉头便皱在了一起,一边的帝王和穆都看着他,沙加歉意地说:“陛下,臣的家里出了些事,臣先告辞了……”
撒加点点头:“恩,快回去罢。”
沙加听陛下恩准,对穆点点头,便提起衣摆出了雅间。
穆见此时留下他和撒加两人,气氛实在尴尬不已,便拱手对撒加道:“陛下,草民便不打扰陛下……”
话未说完,撒加打断道:“穆,你留下来陪陪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