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来生·启》屠龙勇士鲁哥

47、第肆拾柒章-山鸣谷应（2）

　　第肆拾柒章-山鸣谷应（2）

　　那身干净的里衣似与其主一道进了水中后才撩出来一般，湿得紧紧贴在小孩儿后背前胸上，还因太过轻薄且白如雪，与透明无两样，将里面急促起伏的小胸膛展露无遗。纵使突地瞪大了眼睛，其也还未完全醒来，无法分清梦境与现实，只惊恐万分地往后躲去，手脚并用地逃离沈兰身边，缩到床榻的角落里颤抖不止，眸里惧意多得要溢出。他扯着听不出原本声音的嗓子嘶哑地重复着一个“不”字，久了，连那个“不”都变得口齿不清。
　　沈兰一欲接近，他便失声尖叫起来，抬起手就挠人，好在沈兰得快，撤回来的时候躲掉了那下若不闪必会伤到他眼睛的抓挠。与大多需修炼的道人不同，更与小孩不同，舒璐同那些养尊处优的废物权贵一样留有不短的指甲，抓起人来还是很痛的。
　　“你别怕…那事情不是过去了吗？你瞧我，都没事了……”是乘人不备，沈兰抓住了他两只乱晃的小手的腕子，强硬地爬过去凑近，顶着通红发肿的眼睛盯着舒璐，颤声道：“我以后都要看到很多这种东西，何况是你这种活在江湖里的人……你莫要怕，要习惯，不能这样娇气……”语意老成，不似孩子能说出的话。
　　另块玉儿则像个哑巴，说不出话，单会唔唔呃呃地发着音节，急了也至多发出一个哑得不成字的“不”来；他的双手被捉着腕强按在身旁，本就挣扎不过沈兰这等人，更何况是其直接压在他腿上而坐的重量，也不怪他只会噼里啪啦掉着眼泪了。那泪如再积不下水了的莲叶向一边倾时滚下来的水珠，完全不能依着自我意愿停止，全全朝外涌，好不可怜。
　　是疼，还是面前身影的重合导致的恐惧，谁都不得而知，包括他自己。
　　“我找不到你……我又找不到你了……”沈兰哽咽着倾来身子，在角落里拥住舒璐，同样不受控制地落着泪。水珠砸在后者耸动的肩膀上，才叫那剧烈的挣扎渐转平静。

　　君知，君不知。

　　黄栌色眼瞳上覆着的恐慌迷茫逐步散去，由似乎许久不见的清明代替。他张嘴，却牵不出声音，为喉咙内传来的异样而猛一震身子，随即眼中又蓄满了泪水，鼻子一耸，便凑过要咬沈兰一口。沈兰后知后觉地撒了手，颇有些不知往哪儿安放才好的样子。
　　与此同时，舒璐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好脆一声，直将沈兰扇得侧过去身子。得以逃离之际，他便迅速爬去床边，躲得远远的。他将目光落在最近的一张桌子上，正如所料，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
　　未多思考，他就从中挑了只细长的青白底花瓶子，忍着痛猛灌两口，却只是分批细细咽下——他们暮零门的东西很好认，愈花愈华丽，必然是暮零门出品。但他记性不好，能这样快辨出来还得是因着有段时间吕琳也常用此药，记得那会儿他还刚做上外门阁阁主，舒璐便常听他哑着抱怨那群小兔崽子一点儿也不知好赖，不吼叫一番则不知安静二字如何书写。
　　药液滋味是清甜的，却也微微有些辣，不过意外地不疼伤口。顿了没多少时间，舒璐回过神来，咳了几下又试着发了声，确认无误后，立马向沈兰瞪过去眼，好似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他似被无赖缠上的良家少妇一般，哑着嗓怒骂道：“……流氓！无耻！登徒子！”
　　捂着脸的沈兰愣愣地看着他。
　　“树不要皮且必死无疑，你不要脸怎还能在这嗡嗡飞！”虽是在骂，但他神情还没有几会儿前来得波动大，称得上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哪里来得臭虫…既吵又脏，你家下人是养来吃闲饭的？怎都不知道将屋子收拾干净，引来你这么大一只虫！”无由来的谩骂骂得沈兰脑子不够用，转不过弯，只见他跪坐在那角落未动，一手揉着脸一手不知所措地在褥单上画着圈。到他反应过来，舒璐是并腿坐在床边，又不知为何而抹起眼泪。抽噎了不久，他又开始撒泼，狠戾地将手中瓶子砸了个稀巴烂。
　　一惊一乍地闹着。
　　“骗子、赖皮鬼……你怎还不和那些俊哥哥去玩，在这里做什么！”舒璐沙哑地哭着，抄起枕头就朝沈兰扔，软而无力地骂道：“赖皮鬼……”他没能将沉重且长的草包枕头扔出去不说，还叫自己被带得跟着扑了过去，变成了并膝伏在枕上的怪异姿势，哭得身子直抽。
　　“抱、抱歉……”沈兰缓慢地爬了过来，不知是被他这样子吓得还是如何，先道起了歉，然后把他揽了起来。
　　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拥在一起哭泣。
　　要问舒璐是几时醒来的，这谁都说不好，但到他发完疯，估摸着就到子时末左右了。
　　今儿的月亮不知去了何处，明明先前他还看见的。
　　沈兰盘腿而坐，舒璐被他搂着抱在怀里，还有些哭狠了的后遗，时不时抽噎两下。他双腿紧并，手攥着对方的衣裳。
　　“你是不是瞅着阿元被欺负了。”
　　问语落下时，他手一紧，又即刻撒开，只把自己缩成团，闷闷地点了点头，道声嗯。
　　“他已经擦完药了，没多大事儿。”沈兰垂下头与他道，言语中几分愧疚，“当时我有些醉，神智不太清楚，以后我定不会再让你跟着别人走了。”舒璐疲倦地抬起眼睛，牵起一边嘴角，冷笑道：“那花子哥如何不将他们打服，免得他们再动你的伴读，这样我同人家玩也不用担心受怕了。”沈兰些许诧异，理所当然道：“我何必为了一个伴读，再大费周章地去和别人打架——回头要是有人给告给阿爹了，我定少不了一顿打。你可以同我玩，不同他玩。”
　　一声轻哼。
　　“那你还为他打络子。”近乎是费劲全身的力气，他才勉强抬起手臂。从未触过阳春水的嫩嫩小指抚摸过那人同样红肿的眼睛，顺着向下抚，他按着那颗美人痣道：“玩腻了，便就成了何必为一个伴读吗……？这样来，岂不是你同我玩腻了，你也得说我不过是个跳大仙的，何必护着我呢。”沈兰捉着他的腕子，皱眉道：“他都与你说了些什么？”舒璐微微眯眼道：“说你不是好东西，我也不是好东西。”
　　“他也不是好东西。”他马上说道，大概像是被骂之后赌气回嘴的成分更多。
　　“你哪有资格说。”幼童将脸贴在小少年的胸膛上，飘渺地讽刺道。他闭起眼睛，却无睡意，沈兰也看得出来。
　　不过问是否有事，是赌注。狂妄自大的人，以为自己很有面子，至少没人敢动他现任的玩物。
　　“你不是要看信嘛，来之前我找到小叔将信藏在哪里了，反正你睡了会儿，这会儿也该没那么早困，恰好小叔与那个家伙出去打架去了，不如偷摸着去看看？”沈兰提议，舒璐却只摇摇头，低声道：“没兴趣了…”见他如此，沈兰抿了抿嘴，再一次尝试地说道：“那你饿不饿，我去膳房摸些东西来给你吃？”舒璐摇首，垂了脑袋，轻道：“你莫走便好。”
　　他还想开口，舒璐则用细到不安静地仔细听便听不着的声音与他道：“乏了，你陪着我便是。”
　　不久，又是一声。
　　“我何时会步阿元的后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