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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肆拾陆章-山鸣谷应(1) ...

  •   第肆拾陆章-山鸣谷应(1)

      “不、不要……放开……放、开我……”
      “小师叔,小师叔,你莫动,莫动…喝下去,喝这个,是药——会痛,忍着,不要吐出来……咽下去,咽,痛一下就好了——对不住,对不住…小师叔,这都是为了你,你要忍着……冷静些,你看看,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是我,我来前特地找泽华兄换了衣裳,你认不得我了……?”
      在那抱着“为了你好”名义的人强硬地将他按下开始,就像触碰了什么机关,让几念前才从疯癫变成奄奄一息样子的幼童又剧烈挣扎起来,若其明日浑身酸痛,也只能是因为现在太逼迫这具早超过极限的瘦弱小身子了。其两条依稀可见原先白皙的小腿胡乱蹬着、不晓何时没了鞋的脚丫却也能在纱衣上留下脏印,双手皆被无法反抗的力量束缚着,背有那单膝跪着的大腿抵压,充斥腥味的嘴巴遭厚掌捂得严实,里面尽是先前由那人掐着脸强行灌入的苦涩液体。小孩儿企图晃脸摇头,却只能做到朝后仰去脑袋,把脆弱的脖子露在外。
      孩子的力气小,这会儿舒璐脖子上的掐痕就消了不少。
      不知是什么的液体涌入鼻腔,那股子难受劲令其记起曾经呕吐时的反胃,此刻喉管的疼痛又与灼烧有别样之同,使人意识溃散,纯粹是本能地不愿咽下来路不明的所谓“药”。无奈对方捂得太紧,即便不愿吞咽,也都难以从他指缝中流出些许,最终还因动作过大,使药从鼻中流出不少,与此的代价是如呛水后鼻中的难受一般。徒劳的反抗无有用处,该进肚子里的东西还是进了去,就好像方才一样,无助、绝望。
      为何要来这趟花楼?
      为何呢……何必呢……
      他昏厥过去。
      再倒听见耳边声声呼唤,疲惫地眯开万斤重的眼皮的一条缝,见到的是肿得难以分辨出里面的异色眸子的眼睛。
      他泣不成声,哽咽道:“找不到你…我找不到你……”

      “二爷,道爷。失礼了。”
      医师拱手道他还要去为阿公子看伤,需先行告退。沈江颔首道好,头也不回,只听门慢悠悠地拉开又慢悠悠地合上,发出好大一连声吱呀。
      “他喉咙怎会如此……”沈江皱眉道,他用浸湿的布为舒璐擦拭着脸颊,而坐在一旁的怀若道:“一直在哭…就像那回一样,撕心裂肺的,我喊也喊不停……我不晓得该怎么哄孩子,最终还是叫他怀里挣出去了,他还摔了好多跤。不过,说到这个,那孩子未与沈师叔说吗?为何还要问我。”沈江几分疑惑地问道:“哪个孩子?”小一会儿的无言,怀若抿了抿唇,垂眼迟疑答道:“不……没什么。”
      随后房中陷入有段时间的沉默,只床上的孩子稍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比较明显。
      “我不管你和泽华师兄关系如何,但在我这里,你可没有特权,最好是说实话。”沈江嗤说。
      怀若与乔恩之是同期生,亦是自幼定了娃娃亲一同长大两个宗族子弟,一个是书香门第、一族之长的嫡三子,一个是名门世家的少宗主,也是门当户对,只可惜二人之间并无此意。传闻一开始先是乔恩之自愿退出族长之争入了仙门,后来就有怀氏少宗主追妻入山修道,虽不知道是否真实,但毕竟他们从未有人否认过,也就是门里常被津津乐道的一对神仙伴侣了。
      记得他曾在后山里住过小几个月,大概是在舒璐还未记事的时间,那会儿璐璐还挺乐意与他玩的,不亚于喜欢和自己大师兄玩的程度,如今却一点也记不得他的相貌,可以见得他是多不记人。
      “我不晓得能说不能说……”怀若叹气,“既那孩子未找你说,那我也不好多说……更何况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沈江将帕子浸入水中,又撩起拧干,随口便道:“那你是如何晓得他会来与我说的?”
      “这……”幽蓝的眸子躲闪地看向了舒璐,握在手里的团扇拿来遮住了嘴巴。
      “别磨叽,快说。”二爷那不耐烦的样子到有了几似老爷的气质。
      说来好巧,沈大将军这会儿还没回来,大抵是被陛下拽进宫里去了,今日该是着不了家了,不然怀若也不会进来——沈南若在,沈江绝不会让怀若这档子家伙进来污了他哥眼。
      片刻的犹豫,怀若放弃般地开口道:“我其实不太想让沈师叔晓得我来之前查过东西的,但既然我说漏嘴了,那也没办法了。那孩子是叫阿元吧?他被…那群,小畜生欺凌,小师叔看不下去,出手阻拦,我为了他的安全将他拦下,他不愿,所以才……”
      “果真……”沈江抓着毛巾的手攥成拳,隐隐在颤抖。
      “那你就、就眼睁睁看着他被那群畜生打成那副样子也不愿出手帮他?!他便不是个孩子,不值你出手帮那一下子……你就真的袖手旁观?!!”前仇现仇并于一起,恼火使人失了不少理智,他压着嗓吼骂,是到控制不住地欲挥拳的地步了,“这便是在那群家伙眼中德才具备的大善人了?这便是你培养的那群管不住嘴的狗眼里才配得上剑继的人了?!怀狗!我早忍你很久了,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我救他,那是情分;我不救他,那也无所关系,毕竟我不认得他他也不认得我,不过两个陌路人,我凭什么救他?”
      “你在讲什么狗话?!!”他吼着突地站起,底下的凳子被绊翻,滚到了桌子底下,“讲出这种话……婢子养的东西,你也配与我大师兄相提并论!”
      情绪用事。
      “沈、沈沈沈沈师叔,你、你冷静一些……”怀若猛地一惊,起身后撤,他退一步沈江便跟上一步。直到前者背贴上墙面,那拳头与其近在咫尺之际,才听他好似百分惊恐地道:“掌门大人、掌门大人只令我来护小师叔安危…我、我愚笨,一时反应不过来……”
      寂若无人,烛火摇曳。
      “掌……门?”
      “是啊……?沈师叔是身子不适,为何脸色这么难看?”
      他高举的手臂无力垂回身侧,变成他沈江连连退后,眼睛直瞪着怀若,颤抖着又复述了一遍,至腰部撞上桌沿才停步。不久,那眼睫颤抖着敛下。其死咬下唇,扶桌撇首,逃避般地望向地板。
      “不……没什么。”这句话换了一位来说,“他不愿信我了……是吗?”沈江如自言自语。
      “沈师叔在说什么?谁不愿信你?”
      怀若嘴角微弯,收回做戏的模样,神态自若地慢步上前,背在身后握扇的手轻轻摇着。他凑道失魂落魄的沈江身旁,耳语道:“我想掌门大人是不会不信沈师叔的…不过是多一层保险罢了。瞧,这不就差些出事情了。”
      “可、可为何偏偏是你……”言未止,怀若便打断道:“——那些信也都是由我亲自检查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舒师兄遭口诛笔伐的时候开始吧,管出入的任务就落到我身上了。怎么说我也够称得上有口皆碑了吧?舒师兄一倒台,这些事情轮到我身上,不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后山出入又如何归得你管了,说到底,即便掌门担心,也不该是由你来。”沈江忽然抬头,直盯着怀若的眼眸,后者受了惊吓地条件反射后退一步。
      一瞬的失态,怀若很快便调整了回来,讥笑道:“沈师叔,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说我骗你?”他特地加重了姓氏的音。
      “我想想么总归是不可能的,就你这样的货色,我师尊看得上你?”沈江挺直了腰背,扫量他全身,“要么你活儿比我大师兄好,那我猜师尊可能会考虑考虑。”
      “哈??”
      “呃……呼……”
      忽然的一阵怪声打断了他们。
      二人纷纷朝声源看去,不出所料,正是床上的舒璐。只见他手脚并用地扑腾着,不知是在做什么,且还用受损后难以发声的嗓子咿呀怪叫着,尖锐刺耳,细得发颤;那比豆大的汗珠从小额滑到枕上,也不知是几时开始的,竟已湿了一大片。沈江即时回过神来,两者皆焦急如焚,同时地扑到小孩身旁,可谁都不明白如何去做才是,单顾着一声接一声地唤着璐璐没事璐璐不怕、有他们在。
      ——什么用都没有,反而两个都被挠了。
      小孩儿发不出凄惨哭喊,张着嘴无声嚎啕,泪珠与汗水混杂,模样可怜,难以不使见者揪心地疼。沈江先一步地将他抱入怀中拍哄,不任何见效果,他仍是那样疯了似的摇头,嘴中不知在说些什么,挣扎剧烈得好似在推搡。怀若神色大变,眼底情绪复杂难辨。
      其实,自那日撞吴阁主尸体之后,舒璐便日日受梦魇侵扰,有人陪伴入睡倒还好,若独自一人睡,必然会被梦魇缠身,且无法自行醒来,总会折腾到吕琳成日成夜的睡不好觉,去外门阁给学生上课的时候都会顶着乌眼圈。生日宴一行,他倒是再未犯过梦魇,也不知是不是与沈兰相伴入眠的原因。总之,是到现在沈江才记起他才有这个事情,他沈江也从未处理过,此时茫然失措也情有可原。
      但信上只说过小师弟会做噩梦,哭累了没声了或是醒来了再睡过去有可能会犯梦行症,不能吵醒,吵醒会惊着魂。
      从没说过会这样。
      燃眉之急的是如何安抚舒璐,他们便暂时握手言和。怀若提议他去将那医师叫回来,才匆忙忙转过身子,便看见伫立门前许久的沈兰。
      悄声无息,谁都没有意识到他是何时在的。
      他无有元零,自不会被这些以感知能力极佳为豪的修道之人所察觉。
      “小叔,我来罢。同我睡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做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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