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失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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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那名胡离本就是幽玄虚渊因为不放心“医鬼”，而特意安插的卧底，还是早在不知何时，原本自小跟随她的胡离便遭替换，这一点明河影无意深究，她很明白，胡离此时还活着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刻意用医鬼之毒，再来个死无对证，自然令本就负罪累累的她百口莫辩。
来不及深思，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回去寻许月卿——胡离背叛，他孤身在海宇之内，无疑危险重重。
一路无阻，她反而更加警惕。
许月卿仍是她离开时的模样，在幽暗当中安然静坐，就如同是误坠尘网的神鸟，拢翅暂歇。
可能是感知到她的到来，他睁眼，向她的方向望过来。
明明这里光线昏暗，她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眸与神色，但她还是莫名安定了下来，又找回了心里头的那个温柔自若的明神医。
她忽然有些不忍开口香如昔的死讯——他必然会自责——但眼下不是该隐瞒的时候。
“出事了？”
“是……”
在明河影的意料之外，许月卿直到听完全部，都平淡以对。
他的视线错过她，投向远处，好像轻易就穿透了这里的层层幽深，继而轻轻问道：“下雨了么？”
明河影愣了一下，还是答：“下了，吾回时，便已大雨瓢泼。”
许月卿点点头，又问：“还需要这间实验室吗？”
他的意思，明河影自然懂，现下最好能走便走。她沉吟片刻，咬了咬嘴唇，肯定道：“足够了，剩下的工作，吾在医馆也能完成。”
“走吧，先走。”
许月卿起身，将放置一旁的青雀无尘负在身后。
二人没再说话，明河影迅速收拾了必要的血样与数据，将这里拟作主人暂离的模样。
外头的雨还没停，明河影一手撑伞，另一手扶着许月卿，安稳地落定在离海宇不远的一处树林内。
脚踏实地，她却有一种不真实感。
许月卿神色莫名，回头望向海宇的方向。纵然眼前幻象频出，他还是能隐约感受到那道自从明河影离开之后就紧紧盯着他的，阴魂不散的视线。
他握了握明河影的手，开口道：“回医馆等吾。”
明河影一惊，仔细望着许月卿的脸，想要找到些让他做出这个决定的蛛丝马迹。
男人神色平静，并不看她，感受到她的犹疑之后，只是略微垂眸，重复道：“回医馆等吾。”
他的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近乎命令，说完之后，便自顾自地步入雨中。
豆大的雨点将要砸在他身上的刹那，徒然化无，蒸腾起淡淡的烟雾，令他整个人仿佛处在另一隔世仙境。
明河影在原地立了一会儿，风愈刮愈大，最终一个不注意间，她握着的油纸伞脱手而出，在骤雨里翻滚几圈，落入泥泞。
她没来得及张开护身真气，冷雨浇头，寒气透骨。
海宇内的一处异度空间，鳇影收回神识，看着眼前与他对坐的风月主人，低声道：“聪明人总是站在幕后，不会亲自出手，不是吗？”
刻画着神秘符文的冷硬面具罩在他的脸上，反射出森寒的光泽，令风月主人心思急转。
这是什么意思，代行者看出他背后的目的了？还是说洞悉了他此时前来，给琴狐打掩护的意图？可琴狐早该离开了才对。
鳇影举起酒杯，轻轻摇晃，嘴角的微笑似乎是他的第二层面具：“外人在海宇内看到的，只会是我们想展示给他们的假象，只要那假象符合他们的期望，他们便愿意相信。苦境有一句话，不是么？假作真时真亦假。”
“代行者果真博闻多识。”风月主人假笑着恭维，同时在内心草草地替琴狐哀悼一番。替尔做牵制的事情，吾已经办到，可海宇毕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这里头到底有什么陷阱，可就不关任某的事情了。
“战鳞之影，谦虚了，”鳇影抿了一口酒，笑容不变，“但是拖到现在，晶元之事，你是不是应该给出一个切实些的交待了？”
……
苦境经常下雨，并不是因为气候的问题，而是因为这片大地上的悲剧太多了，苍天又总是不忍。
许月卿这么想着，把它视作又一个无聊的玩笑。
假如风云儿得知香如昔遇害的消息，会是从哪里……
他一边思索，一边往微山书院与茱萸山一线搜索。
从明河影告诉他开始，他就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借着之前与盈缺聊过的，关于剧情的三言两句，拼命地挖掘起老旧的记忆。他不敢停，他怕他一停下来，脑子里就是死者空洞的眼神，与生者尖锐的控诉。
他告诉自己，冷静，不能被嗜血之毒与鳞毒影响。
回忆里的电脑屏幕上，风云儿倒在雨中的画面不断闪过，终于与他眼前的景象重合。
许月卿扶着湿冷的树干喘息了两秒，摒弃掉挫败、悔恨、悲伤等等诸多情绪，压下心头忽起的莫名的嗜血渴望。
还好，还来得及。
人还在，那晶元应该也在。
他单膝跪在昏倒的风云儿身边，伸手探查，不想，刚接触到风云儿衣襟的霎那，一道诡异红光突然窜出，像是活物一般，自他的指尖飞速没入。
“唔……”
许月卿身形一晃，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撑在了泥泞的地上，以免更加糟糕的局面。
不对……
随着那道红光的消失，他指尖一疼，心脏也抽痛了起来。疼痛过后，心脏跳动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越放越大，仿佛有一面大鼓在他耳边有节奏地震颤，引导着他全身血液的流淌方向，令他的眼前都蒙上了一层血雾。
这一刻，平衡被打破了，拿了优势局嗜血之毒洋洋得意地在宿主的身体里大肆改造。
光芒略有黯淡的青雀无尘感知到了主人的危险，琴弦微动，无声之声穿透外物，直接响彻在许月卿的意识当中，帮他争回了三分清明。
“幽空大阵……”
来自异度空间的低语层层迭迭。
幽空大阵……个屁！
口中一阵猩甜，强烈的痛感帮许月卿遏止住了咬上风云儿的脖子的欲望，他自己咬伤了自己的舌头。
当此时，忽然一阵危机感袭身，他心头警铃大作，肌肉紧绷，立刻凌空旋身而起，锋锐剑气蹭着他的肩头惊险划过，在雨幕中留下了一道短暂的真空。
穿过眼前迷蒙的血雾，他捕捉到了一双熟悉的，带着震惊的朱青异瞳。
或许其中还有些别的情绪，但此时的他无从分辨。
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这里啊……！
许月卿倒退两步，双眼血红，唇间隐约可见一双骇人獠牙。
下一秒，长剑袭来。
咏鹿乾坤不解，它的主人明明不想出剑，可为何还是出剑了？但它只会按照主人的指示行事，它仅是一柄剑而已。
许月卿有意地忽视了背后青雀无尘的急切，选择抬手接剑。
剑刃割过指尖，鲜血淋漓，伤口又很快愈合，他的两指停在了离剑尖三寸远的地方，成功止住了它前进的势头。
喉头动了动，但许月卿并没说话，他指上迅速发出一道气劲，将长剑弹开，同时飞身退走。
这道气劲中蕴含的真元，不同于以前的中正平和，反而带着丝丝血光。
占云巾退后了半步，再抬头，已经不见人影。
许月卿的身法本就极好，加之半嗜血化后，他的身体也有增强，此时的速度，他很清楚那只梅花鹿追不上来。而且风云儿还晕倒在那里，他也不会追……
等觉得足够远离，他立刻没了动力，踉跄几步，顾不上会弄脏衣衫，直接靠在了一棵树干上。
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越来越远，剧烈胀缩的心脏好像不属于他自己，不断压迫着他的身体，撩拨着他绷紧的神经。
“幽空大阵……”
呢喃声再次想起，似乎是魔鬼耳语。
许月卿猩红的眸子里渐渐染上茫然，他不由自主地跟着这声音开口：“幽空大阵……”
他敢于走钢丝般维持嗜血之毒与鳞毒的平衡，他能视那些半刻不停，想要消磨他的意志的幻象为无物，他抗过了香如昔的死讯所带来的无力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在半嗜血化的痛苦、渴血欲望的侵蚀当中仍保持灵台的清明。
但占云巾的这一剑，足以令他心神失守。
雨落个不停，很快冲刷掉了那些昭示了一次短暂冲突的痕迹。
阴暗处，鳇影信步而出，他捏着一块散发幽光的碎片，笑容明显带着玩味。
他没想到，取出晶元之后，竟然察觉到许月卿在这附近，一副搜寻什么的样子。他知晓鳞之子？风月主人彻底背叛，还是说，预知？不管怎么样，不给他留下些什么，岂不是对不起他这番的搜索……来自幽玄虚渊的小礼物，正合适。这个累赘的盟友，也不是毫无用处。
再之后的引占云巾来此，则顺势加快了原本的计划……
等明河影暴露，真正变成了难解的仇怨，至交相杀的戏码，他期待非常。
而这一切的推手，都将是那个执着于真相的正义使者。
玉佛爷无能，海宇之主无谋，风月主人的忠诚值得怀疑。这迎接焚夜天祭的愉悦前奏，将由他鳇影来一手完成。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失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