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盈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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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活一世，你就不知道多珍惜珍惜自己的性命吗？！”
冷笑的人使劲揪着许先生的衣领，毫不客气地数落，吓得假山旁散步的小鹿惊惶跳走。
好啊，这人在这儿等他呢。
傍晚时候，许月卿本想静坐一夜了事，奈何心血上涌……是那枚丹药在起作用。修炼不成，干脆老老实实睡觉。
谁知这梦里的长歌门内，还有人来扰他安宁。
自然，这里也不完全只是一个梦，至少正对着他怒目而视的这位，是真实存在的。
许月卿再度仔细审视起面前的人。确实与他这具身体长得一样，当初建号的时候，在各种数据里挑了多半个小时的帅脸。穿着随意，黑发披散着，一双黑瞳却似乎透着不一样的颜色……
见他丝毫没有反省的态度，这双黑瞳里的怒火愈加有喷涌而出的趋势。
“咳，”许月卿轻咳一声，先伸手把自己可怜的衣领从魔爪里给拯救出来，安抚道，“这怎么就说得这么严重？你不也知道，又不是什么穿肠毒药。”
照这两天来看，记忆估计是共享的，甚至包括他前世的经历。不过如果这另外一个人格，是来源于他来苦境之后，精神崩溃那段时间留下来的后遗症，怎么好像对剧情记得比他还清楚……
许月卿没给他继续批判这件事儿的机会，接着问道：“我如何称呼你好些？总得有个另外的名字。”
言下之意，你作为另一个人格，当然也是“许月卿”，但我们二人私下之间，总要有个互相区别的称呼。
冷着脸的人没说话，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来：“盈缺。”
许月卿恍惚间看见，他的黑瞳里隐约游荡着点点柔和的金芒。
但这不是……95年代的时候，相知橙武的名字？
盈缺往后退了两步，眯了眯眼，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开口道：“你最开始，95级的时候，玩的是奶歌，那时候一直特别想要把盈缺，小铁早就凑齐了，但奈何大号死活见不着玄晶。后来100级玩了莫问，也就无所谓了，只偶尔去碰瓷一下，直到你……你来苦境前，也没能给它做出来。”
他不像在解释取名的原因，更像是在说些，只有在至交好友面前才能讲出的回忆。
95年代……
许月卿感觉脑海里一片迷雾，只记得断断续续的事情，张了张口，又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不必多问了。
盈缺看他沉思，停顿了一会儿，继续木然道：“许先生，下次你要以身犯险的时候，还请好好考虑一番，想清楚，你不是‘一个人’。”
他在努力克制着愤怒的情绪和再次动手的冲动。
许月卿沉默，眼里流露出愧疚的情绪：“是我考虑不周。”
盈缺没做什么表示，他泛着漂亮金色的黑瞳阴沉了几分。
他还是最讨厌许月卿这副温和道歉的模样。
不过……倒也不同了。
正二人各怀心思之时，天色忽暗，只见天边诡异的阴云聚拢，而原本清澈的湖水竟翻腾出了丝丝血色。
嗜血之毒的奇特，在于它最先影响的，不是一个人的身体，而是他的精神、意志——在这一点上，鳞毒与其相同。此刻，它的影响已经在这个特别的梦境中显现了。
许月卿静静看了一会儿，似有决断，转头对盈缺道：“离开。”
艹！凭什么叫我离开！
盈缺的脸色阴晴不定，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许月卿语气平和：“离开。这件事情，还需你帮我。”
……
你可觉得许月卿有什么不对劲的？
琴狐略微凝重的疑问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如往常一般孤身立于风雪中的占云巾，难得地失了几分沉静，心间烦闷，挑起了连漫天飞雪也难以压下的燥热。
白梅展枝，横在他的眼前。
令他折梅相赠的，除了许月卿，也只有一位……
后者早难得见面。
琴狐得自风月主人的情报，海宇的下一个目标，或许便是许月卿。此事也不难推测，当时战中，月卿带给那名异人的压力最大，最令其忌惮，现下他明明白白地站在南域这一方，当然要被敌人针对。但最无奈的便是，海宇在暗，南域在明，对方究竟握着什么样的阴谋诡计，他们一概不知；前番已经有了獬卿因着假造的消息，陷入死局，他们更不敢再妄动。
至于海宇的目的……
先头玉佛爷有意针对离愁谷，显然对方打着天网的主意。
“一正午，天昏若晦，云积不开，恍恍中，别见宇宙……”
《拾异经》所载，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占云巾皱了皱眉，按下启卦一试的念头，手握着梅枝，步离了卜居瑞雪。
“鹿老怪啊，你这是要去哪里，怎么一声不吭就要走……”
龟忘年悬在他的腰间，不解地晃荡两下。
“去微山书院。”
他话落，好像又想到什么，转道去了市集，到熟悉的铺子拎了一袋的雪梅糕。
书院里头静得有些过分，直到他听见香如昔的院子里，传来阵阵女子间的嬉笑，方感受到些人气。
雪梅糕还是照例，被轻轻地放在了门前，这一回，放下它的人心情不再那么沉重，反而隐隐透着轻松。
这是小妹的笑啊。
但这一路都没见到月卿的影子……
待他寻到许月卿的院子内，见到独自一人的岁无逸，便知想找的人八成是不在。
“月卿不在书院？”
“鹿先生，”岁无逸有些惊喜地放下手里的书卷，起身，行礼，“老师他出门去了。”
“可有说去了哪里，几时会来？”
“老师说，要与燹王同回一趟彩绿险磡，半月内定回。”岁无逸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忽略鹿先生强大的气场。
“无逸，抬头。”
“啊？”岁无逸下意识地顺从，抬眼便对上了一双沉静的朱青异瞳，只不过对视两秒，他便感无所适从起来。
“吾要听实话。”占云巾的声音低沉而缓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岁无逸苦着一张脸：“鹿先生……”
占云巾静静道：“当此时局，月卿不会轻易离开南域。他让你骗吾，是不愿意让吾有多余的担心。他去探海宇了？”
“哎！”岁无逸惨叫了一声，“学生可什么都没说！”
见到岁无逸的神色，占云巾心知他恐怕是猜对了，转而问道：“他何时走的？”
岁无逸乖乖回答：“半日前。老师还嘱咐我，无事可往风涛十二楼，多读些书。”
占云巾默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听着自己的心跳，觉得莫名的烦躁没有减少丁点儿。琴狐前日也与他说要探海宇……是他杞人忧天了，还是说海宇之内真就步步杀机，能令他两名好友都身陷其中？
他回过神，对岁无逸道：“如此，吾顺道带你往风涛楼住一段时间。”
岁无逸当然是从善如流，也并不见外，怀里揣着莫问心法的书册，抱一张桐木琴，留下纸条说明了情况，就随着占云巾一道走了。
微山书院内复又恢复了宁静。
流水潺潺，清风掠过，映在台阶上的树荫悠悠晃动，一片微黄的落叶恰巧沾在了装着雪梅糕的袋子上。
院内，香如昔正坐在轻轻荡起的秋千上。方才嬉闹过，此时歇了下来，她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红衣洒脱的年轻身影。
“好姐姐，你说我做一件衣裳出来，风云儿会喜欢吗？”
“我看，以风云儿的性格，不管你做什么给他，他都要欢喜得不得了，”疗灵师轻笑，“只是做一件衣裳的话，不免耗费些时日，你不想早些与他相认吗？”
“想呀，但是现在，”香如昔好似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现在南域不太平，他有自己的责任，我与他相认，岂不是动摇了他，平白给他的肩上多添了负担？”
“不如等风波平定，我们一家人再好好相聚。”她的语气坚定，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禁不住扬起笑容。只有她自己知道，“一家人”三个字里，究竟还包括着谁。
“那自然再好不过。不要像我一样错过了……”疗灵师的声音很轻，仿佛喃喃自语。
香如昔眨眼，侧了侧耳：“好姐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脚步声？”
“脚步声？”疗灵师摇了摇头，要说武功，她不及香如昔。
香如昔轻巧地跳下秋千，三两步就去开了院门。
入目空荡，她的心底悄悄泛起了一丝失望。
等看到阶上装着糕点的袋子，她立在原地，静待鼻头的酸涩过去，才笑着将袋子拎了起来，回身进了院门。
台阶上静静躺着一枚半黄的叶子，仿佛已经落在那里许久。
微山书院的另一头，胡离一手握着蒲扇，一手拎了个糕点袋子，探头探脑地进了宫灯帏的地界。
两位先天高人正在谈笑风生——他每次看见他们，好像都是在这种相处模式当中，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见两人将视线转了过来，胡离赶紧道：“剑子前辈恢复的状况，馆主已经了解了，馆主说她明日便来一趟，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到时候剑子前辈当能行动自如了。”
“哦，还有，那个，”说着，他提了提手里的袋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南域的特色糕点，回来的时候路过市集，特意带来给二位前辈尝尝。”
疏楼龙宿琥珀色的眸子扫过，并未在意，只摇摇手里的团扇，笑道：“有心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盈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