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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海上兰台:落子局 ...

  •   邢邵说过,会替自己向公司请一个月的假,薛兰台本来也是打算这一个月待在家里,该照顾的人,该处理的事,该养的身体,刚好都趁这段时间完成。但三天前瞿湘湘打来的一个欲言又止的电话,让薛兰台起了疑心。瞿湘湘是一个憋不住话的人,如果一件事能让她欲言又止,那代表背后一定有人向她施加了压力。薛兰台也想过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但连续三天打不通瞿湘湘的电话,让她猜测公司有事发生了,瞿湘湘害怕瞒不住自己,才会不接自己的电话。整个公司只有邢邵会接自己的电话,但他也只是不停地敷衍她,半句老实话也不肯给。
      一气之下,薛兰台决定回上海。大半个月的休养,她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薛晴的葬仪也都完成了。傅阮没有给薛晴举办追思会,他和薛晴都不是习惯做这种事的人,所以整个葬礼的过程很简单。傅竹生劝了薛兰台两天,不过看薛兰台在南京也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是让她走了。
      “姐,去上海那边看看,要是没事的话还是回来陪陪爸,现在妈妈没了,爸爸需要你。”傅竹生送薛兰台出门,跟她说道。
      薛兰台点点头,伸手摸摸傅竹生的脸,施了淡妆的脸看起来柔和而亲切,“嗯,放心,姐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只顾着工作了。还好家里有你在,竹生,你长大了,爸爸和姐姐已经可以把一些事情托付给你了。”
      “谁说的,我才没长大。”傅竹生挽着薛兰台的胳膊,把自己的脑袋贴在薛兰台的肩膀上,“姐,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再生病的话,我可要翻脸了。”
      看着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的傅竹生,薛兰台笑了笑,答应她会保重好自己的。这一路走来也不短了,薛兰台把傅竹生赶回家,自己打车去了车站。等到了上海之后,薛兰台把行李都放回了家。不敢再虐待自己的胃,她吃了点东西,才去公司。
      虽然早已猜到公司发生了不好的事,但这样凝重的气氛还是出乎薛兰台的意料。薛兰台跟遇到的同事问好,同事明显反应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开口说话。“薛经理,你、你回来啦?身体好了没有?”
      一连遇到三个同事都是差不多的反应,薛兰台有点紧张了,她甚至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以至于在进研发设计部之前,她特意停在门口缓了缓。
      抱着一堆文件正要出门的王露迎头撞上躲在门后的薛兰台,因为惊讶而大张的嘴巴似乎能装下一个鸡蛋。“薛、薛姐……”
      部门里正在工作的员工显然注意到了这一角,看到薛兰台,一个两个地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看到自己有这么惊讶吗?自己又不是死了变成鬼回来找他们。他们紧张,殊不知硬着头皮走进来的薛兰台心里更紧张,不过她还是佯装镇定地扫视了一圈众人,“公司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要瞒着我?”
      正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张勤凯反应最快,“不是,你误会了薛姐。我们不是瞒着你,就是、就是暂时没告诉你。你病了,家里又发生那么大的事,谁也不忍心再拿公司的事打扰你。”
      听张勤凯鬼扯,公司成立几十年,从来没有过这么人性化的规矩。瞄了一眼王露手里抱着的一堆文件,这不是研发部关于日本船业合作项目的设计稿吗?目前这些都还属于机密,没有高层指示,员工是不可以随便接触的。“王露,到底怎么了?谁让你拿这些设计稿的?我们和日本船业的合作项目……难道失败了吗?”
      项目失败是每个公司都会遇到的事,虽然为了这个项目整个团队加班加点地工作了三个月,是很辛苦,但也不至于所有人都不敢告诉她结果啊?她在公司的形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一个一个地都傻看着我干什么?说话呀,都哑巴啦?”
      王露站得离薛兰台最近,也是被薛兰台慑人的气势吓得最严重的那个。她垂着眼睛不敢看薛兰台,低低喊了声“薛姐”就不敢说下去了。
      最后还是资历最深的老韩开了口,他比薛兰台年纪大,不过还是跟着大家喊薛姐。“薛姐,我们为日本项目设计的船型和那些图,被人盗窃了,不能用了。要不是吴总经和邢副总在其中周旋,我们公司差点就要赔上一大笔钱。”
      盗窃?什么意思?公司之前不是已经清查过一拨了吗?薛兰台不明白,“知不知道是安插在我们公司里的商业间谍,还是外面的黑客做的?”
      老韩道:“有没有商业间谍,还不知道,不过东西确实是从我们公司内部流出去的。”
      怎么样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薛兰台的身体本来就没好彻底,被这样的事一刺激,瞬间腿也有点软了,她勉强坐到离她最近的椅子上,缓了口气。“公司怀疑我们研发设计部?”
      部门的气氛凝滞了几秒,最后还是老韩回答。除他之外,其他人都不敢发声。“全体搜查,不过我们设计部的嫌疑最大。不仅总经理怀疑,其他部门的人也怀疑我们。”
      闭了闭眼睛,薛兰台忍不住爆了粗口,“去他的。整个项目我们设计部不说是出力最多的,那也是第二多的。公司怎么可以这样?”说完之后平静了一会儿,薛兰台才重新开口,“公司打算怎么处理我们部门?全体停职审查,开除我这个部门经理,然后呢?”
      王露朝薛兰台走近了两步,轻声道:“薛姐,公司没有开除你。”
      没有开除她?这怎么可能?作为部门经理,手中的第一个重大案子,就失误连连,给公司造成这样严重的损失。如果她是公司高层,她都会开除她自己。大华集团的行事风格,薛兰台很了解,绝对没有这么仁慈。要是查出那个商业间谍还好,否则,别说是自己这个部门经理,整个与日本项目相关的研发设计小队都会被处理掉。
      有些话,王露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反正薛姐早晚会知道的,所以她还是犹豫着开口了。“薛姐,是邢副总保住了你。”
      原来是邢邵。薛兰台凝眉思索,怪不得这些天他跟她打电话的语气都那么奇怪。可是,他一个副总,想左右董事会的决定保住自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邢副总……是怎么保住我的?”薛兰台问王露。她不确定王露会不会知道,毕竟这已经属于公司高层之间的事了。不过,大家都在公司里,多少能听到一些风声才是。
      这……王露没说话,她在考虑要如何跟薛兰台解释这件事。不光她,这件事整个公司都知道了。
      瞿湘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刚才在外面她听前台说薛兰台回来了,就知道瞒不住了。这种事与其别人告诉她,不如自己跟她说来得清楚。她对薛兰台道:“兰台,你跟我进办公室吧,我跟你说。”
      今天的瞿湘湘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自从入职以来,薛兰台就没见过瞿湘湘脸上出现这么严肃的表情。一道门将办公室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薛兰台双臂环胸,半靠在门上,望着瞿湘湘道:“湘湘你说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瞿湘湘说话做事习惯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什么给对方一个缓冲时间的那一套她从来不懂。“邢邵辞职了。”
      没有任何缓冲地听到这句话,薛兰台果然一瞬间被打蒙了。她怔怔地盯着瞿湘湘好半晌,放下的手臂微微地撑着门,“是因为我吗?”
      话到嘴边,有点难以出口。瞿湘湘顿了片刻,才接道:“兰台,你明白的。如果你背着商业间谍的嫌疑被开除,你在这一行就完了。没有公司敢要你。你是一个工程设计师,这个位置的人掌握了公司多少核心机密你是知道的。哪个公司也担不起被泄密被出卖的风险。邢邵做你的保证人,为了保你和吴胜智还有董事会闹翻了,他用主动辞职的代价,替你争取到了继续留在公司的机会。”
      手掌无意识地捂住嘴巴,薛兰台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
      走上前,瞿湘湘把手放在薛兰台的肩膀上,她不忍心看到薛兰台病还没好,项目失败的同时还要承受连累邢邵的内疚感,安慰道:“兰台,往好的地方想一想,至少邢邵是主动辞职的。他的档案上不会记录任何污点。凭他的资质和资历,以后不管想进哪家公司都容易。现在大华集团江河日下,邢邵离开这里,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瞿湘湘实是一片好心,不过这样的安慰读对于现在的薛兰台来说不啻另一种责骂。薛兰台不认为自己值得邢邵这样的付出,她承受不起。惨白着脸,腹部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抓着瞿湘湘的手臂,问她,“邢邵呢?邢邵去哪里了?我要见他。”
      唉,瞿湘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为这对灾难中的小情侣难过。“邢邵说,如果你想见他,他会在Citizenology等你。”
      夏日的思南路两边,绿树成荫,此时已尽傍晚,暮色沉沉,浓橘色的云霞中竟然染了几缕罕见的荧光绿还要青草绿。老屋的老猫蹲在西餐厅对面的街上,长长地“喵”了一声。
      Citizenology的玻璃窗边,窗底喷了一层绿色油漆描画的房屋和树,看着很抽象,高大上,还有点童趣。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那儿,黑色衬衫和长裤将他的身形勾勒得匀称修长,头发长了一些,长到脖子中间,在夕阳薄暮下有几分潇洒和落拓。
      “您要的冰美式。”店里的老板把一杯咖啡端到邢邵面前。“您是第二次来这里了吧?”
      邢邵看着他笑道:“你记得这里的每一个客人?”
      老板骄傲地说:“我记人过目不忘,很少出错。”
      正说着,一名都市丽人推门进来,老板笑道:“她是和您一起的吧?我上次看你们坐在一起。”
      邢邵没反驳,赶人,“给她来一杯温水和一份最简单的三明治。她最近胃病,不能吃太刺激的食物。”
      “好咧。”老板跟薛兰台打了声招呼,然后去后面忙去了。
      薛兰台在邢邵对面坐下,脸色跟邢邵想像得一样差。他猜到薛兰台休息不了一个月这么长的时间,但也没想到她会提前这么多时间回来。瞿湘湘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法通银行的高级办公室。
      “邢邵,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薛兰台脸色苍白,面色不善,质问邢邵的时候眼底忽地闪出了几点泪意。
      握住薛兰台放在桌子上的手,邢邵用手指摩挲着薛兰台手上发凉的皮肤,试图使薛兰台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他盯着薛兰台的眼睛,为了配合薛兰台需要平稳的心境,特地用了一种沉而慢的语气说话。“兰台,别急,你先听我说。我……其实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才辞职的。大华的情况你也知道,一年不如一年,再加上发生日本船业案子这么严重的失误,无异于雪上加霜。公司的情况只会更差,对我的发展不会有任何帮助,我离开是迟早的。但是你不一样,就算你要离开,也不能是因为这件事而被公司开除,否则你就毁了。所以现在这样的结果,不过是看上去糟糕而已,实际上无论对你还是对我,都是最好的。”
      薛兰台承认,从结果主义的角度来看,邢邵说的或许没错。但从感情上,薛兰台怎么可能忍心自己的男朋友受这样的委屈?况且无论如何解释,都不能否认邢邵是为了保护她才从公司离开。邢邵的话无论真假,都必然有很大一部分安慰她的成分。她不可能只听邢邵这一段话就能够心安理得,否则她就太不是人了。
      泪水控制不住地从面颊上流下,仿佛断了线的珠子,薛兰台哭道:“邢邵,你不该为了我这样做。你这样做,我该怎么办呢?之前你帮设计部门避开董在的陷阱,后来又为我妈妈的葬礼奔波,现在又为了我从公司辞职。我真的觉得,觉得欠你好多……”
      唉,邢邵起身,走到薛兰台身边,倾身抱住了她,他的右脸轻轻地贴在薛兰台的头顶上。“别哭了。我是你的男朋友,男朋友就是要对女朋友好,是不是?否则有没有男朋友都是一个样,那要我来干什么?兰台,你没欠我什么,是我欠了你。都是我不好,才会害你背上枷锁,才会害你现在这么难过。来,乖乖的,我们吃点东西,吃点东西,心情会好得快一点。”
      邢邵给了收银台后面的老板一个眼神,老板立马把温水和三明治端了过去。食物早准备好了,不过刚才薛兰台哭得太厉害,老板一个直男禁不住女人哭,没敢过去。
      擦掉眼泪,薛兰台虽然心里还是想不开,但为了邢邵,还是勉强吃了点东西。从Citizenology出来,天边仅余最后一丝暮光,而路两边的街灯已经亮了。薛兰台看到路对面的老猫,才想起今天忘带进口小鱼干了。老猫凶狠地瞪视着她,没有小鱼干,多年来培养的姐妹情就不复存在。
      邢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薛兰台,“我也不知道哪款好,就在货架上随便挑了一个小袋装。你要不要去喂喂它?”
      接过进口猫粮,薛兰台看着邢邵,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今天没有穿高跟鞋,薛兰台踮起脚尖,才吻到了邢邵的脸。蹲到老猫面前,薛兰台拆开袋子那里面的猫粮喂它。
      而邢邵两手插在裤袋里,站在马路对面,遥遥地望着薛兰台的背影,听着她和老猫说话,心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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