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蔷薇魂 ...
-
时隔一周,阳光终于在翡冷翠露了脸,冷雨骤歇,初秋的城市已经有了寒意,冷风卷起落了一地的金色梧桐叶,悠长冷肃的街景更添凄凄萧索的感觉。
秦乐绾睡到自然醒,不修边幅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大喊一声,“Nat,我想吃千层面。”
客厅里传来秦诗的声音,“好的,我知道了。”
Elisa已经起床,正在收拾昨夜摆在阳台上的酒瓶子,探头望向楼下的时候,又发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她怕得手上一抖,差点弄碎了酒瓶。
秦诗走到阳台,将她拉进客厅,“帮我一起准备早餐吧。”
Elisa看向墙上的钟,已经十一点,也许可以说是准备午餐。
一个小时之后,秦乐绾穿戴整齐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泡泡袖立领衬衫,下半身是一条黑色绸缎刺绣玫瑰长伞裙,样式复古简约又大气。与欧洲那些金发碧眼身长窈窕的婀娜女郎比起来,秦乐绾是个娇小的东方美女,乌黑的长发垂至细腰,更显得身形削瘦柔弱。她不喜欢首饰,但常常戴流苏的耳坠,因为她喜欢流苏晃动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叮铃铃的声音。以前她对黑白两色的单调搭配嗤之以鼻,她觉得那样死气沉沉的,可近几年她多是这样的装束。
秦诗将千层面端到桌子上,秦乐绾坐下后急不可耐的吸了几口香味,然后竖起大拇指,夸道:“Nat的手艺无话可说。”
秦诗给她倒了一杯果汁,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秦乐绾吃了一口,陶醉的发出砸吧砸吧的声音。
秦诗例行公事般的报告道:“家主已经知道你的情况。”
秦乐绾手上的动作一顿,只是瞬间的一顿,然后她继续低头大快朵颐,含糊不清道:“姑姑有什么指示?”
秦诗如同机器一般道:“没有指示。”
秦乐绾虽然知道姑姑人狠话不多,但一个字的指示都没有是让她有点意外的,她眼睛发亮,“意思是,随我瞎搞?”
秦诗沉默,这个小祖宗要是认真的瞎搞起来,那是真的谁都拦不住,但是好在,小姐本质上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
寒风已起,黄叶已落,翡冷翠到了秋天总是格外萧瑟。
秦乐绾是静不下来的性子,从来不肯好好的在花店待一整天,所以花店总是十二点开门,关门时间随机。
花店里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客人,秦乐绾看了看收银台里多出来的钱,又闻到了对面的餐厅飘出来的咖啡香味,她抓了一把钱,对秦诗喊道:“我去买一杯咖啡。”她经过门口的时候顺走了一朵火红的玫瑰花。
三年时间的相处,对街的咖啡厅店员Emma跟她已经变成熟识了,看到她雀跃的奔来,Emma已经着手准备咖啡。
秦乐绾很少走进店里,多是站在橱窗外与Emma闲聊,她用鲜艳的红玫瑰挑起Emma的下巴,色眯眯道:“美女,玫瑰换咖啡,OK?”
Emma偏了偏头,看着这张总是明媚的小脸,娇笑着接过她手里的玫瑰,然后问道:“我昨天看到几个人进了你的花店,发生什么事了?”
秦乐绾秀肩一耸,一副无所谓的口吻,道:“没事。”
Emma迟疑的看着她,却没再问下去,只是先聊道:“你店里来了新人?”
秦乐绾一只手撑在橱窗外的木台上,回头看了看橱窗里忙碌的小身影,“嗯哼,前几天捡回来的,一个小美女。”
Emma笑得欢快,煞有介事道:“不比你美。”
秦乐绾得意的笑笑,“谢谢。”
咖啡机嘀的一声,Emma抛了个眉眼,“稍等。”
秦乐绾比了一个OK的手势。
Emma的店里还有几个客人,秦乐绾想大约需要花一些时间,便将目光游移到了街边。三年前她来到翡冷翠,也是这样的季节,她不喜欢冬天,却能在这里待这么多年,只是因为她挺喜欢这个城市的名字。
姑姑诞生于前江南时代,虽然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但是姑姑骨子里还是十分具有江南女子温婉的特质,姑姑的名字十分具有江南特色,晚霞轻烟,云雾袅袅,是个诗情画意的美景。姑姑以前教导她的学业的时候,曾经教给她一首诗歌,是一个中国的诗人的写作,诗人将这个城市叫做翡冷翠。
翡冷翠的梧桐落叶进入了全盛时期,街道两旁已经被金黄色的落叶遮盖去了大半,灰色的树干在微风中略显孤寂。
梧桐树的枝干在她的头顶,快掉光的黄叶在枝头惶惶无依的打着旋,终于离开了滋养她的沃土,成了冷风中的一叶孤影。她握着手中干枯的黄叶,抬头望了一眼萧瑟的树干,心里生出一抹惆怅。她大多数时候不是个悲春伤秋的人,但是偶尔也会伤怀一下。
她想起那个人,想起一些往日的时光。
沉默缅怀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有一束目光在追随。
她轻叹一声,丢了手上的黄叶,转身回头,街头一个漆黑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眸,只一眼,她冷清多年的心里生出一种沧海桑田的错觉。
多年来他只活在她的回忆里,琥珀色的瞳孔总是古水无澜,他像是一朵生长在巍巍悬崖边上的霜花,轻易采摘不得。他给人感觉总是非黑即白,长身玉立,清冷严肃,从来不苟言笑沉默寡言,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清逸绝伦,仿佛这世间没有可以扰乱他的事,仿佛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心起波澜。
秦诗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对街的两人,近来和秦书联系的时候,秦书说淮瑜君来了翡冷翠,但此事无需告知小姐。十年,他二人终究是重逢了。这些年小姐不曾和谁说起过往,月夜孤影,她总是一个人缅怀。
寒风萧萧,他着一身优雅的黑,站在不远处,默默无言的,目光清冷的看着她。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本来以为此生漫长,再见或许还会在很久以后,他们是不想见也得见的关系,她以为那天还不会这么快到来。如今他就站在这里,站在她的面前,目光晦暗深沉的看着她,一如往日。她以为她还没有准备好,但现实并没有想象中困难,她有些感慨,有些遗憾,但不是很激动,不是很伤感,不会再有求而不得的伤痛。
时间,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东西,她在这些年里学会了许多事,曾经藏不住的情感成了心里最深的故事,到如今只是一段偶尔怀念的旧时光。
她微微一笑,轻声道:“好久不见,淮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