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山外青山楼外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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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神轻轻捧起凌岸汀的脸：“不要合眼。我要施易容术了。”
凌岸汀被迫从极近处看着男人英俊的面容。
温柔的光芒自两人贴合处亮起，对方锋利的眉骨在深深眼窝的上缘播撒阴影。
他这才发现那被红发遮盖的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凌岸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相当温暖的夏日午后，高大的男人脚步急促，重重磕在院中一块碎石上，很快捂着头站起来，望向他的方向。
“你怎么了？”
他猝然回神，被脸颊上温凉触感吓了一跳。
他在流泪。
查尔斯皱眉看着他。
【还用问吗？绝对是你吓到他了！突然就把人家脸捧起来招呼不打一声就施术，我弱小可怜的阿孙哟！】莫澜若捂住心口。
查尔斯深吸一口气：【知道你当初为什么死于非命吗？】
莫澜若说：【我记得门儿清，被那群邪神害的呗。】
查尔斯冷冷道：【不。因为你的话太多了，多到世间神人鬼三族都受不了。】
【……我当王的时候为了保持威信把所有话都憋在心里，现在成了鬼竟然还要遭嫌，】先王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老泪，【先不提这个了，城门就在眼前，你打算怎么藏住你的灵力？】
【已经用尽了。】
莫澜若瞪大眼睛，旋即意识到刚刚一个小小的易容术，就已经耗尽了光神全部的灵力。
他不禁生起几分担忧来。
【放心，】查尔斯脸色复杂，【傅汀他，比你想象中可靠得多。】
马车里，两人之间的光芒渐渐熄灭。
在法术加持下，凌岸汀化作身材高挑的美丽女子，查尔斯变成他身旁平平无奇的仆从。
“临山城的城主名叫布钦，与山神有几分交情，”查尔斯盯着青年的眼睛，“你现在是为布钦治病的岐巫，对外的姓名是素铃。山神他们趁我不在，大概已经把卡俄斯搅翻了天了——临山城是到卡俄斯王都的必经之地，只要过了这个关隘，之后路程就不成问题。无论遇到什么也不要慌，万事有我。明白了吗？”
凌岸汀抹去眼角莫名其妙的泪，默默点头。
说话的工夫，马车已经抵达城门。
城门前矮胖的宦官连忙迎上来，笑呵呵道：“城主已恭候您多时了，岐巫大人！烦请您下车过一过这银桦木。”
大陆上凡是商贾繁荣，地处要冲的城，门前均植有一株银桦木。相传银桦木由盘弥上神的手骨化成，起初生长在盘弥仲都的中央，被盘弥王用于封赐，渐渐生满整片大陆。它名为树木，实则通体银色，不生片叶，靠吸食灵力为生。吸入灵力时，银桦木会发出银光，灵力愈多，点亮的枝干愈多。城主们多利用它这一性质，检验入城者身份。
凌岸汀在查尔斯护持下走出马车，伸出右手指尖轻触树身。
银桦木欢快地抖了抖，银光自树根快速流动，堪堪攀升至树干与枝条相连处，便停滞不动。
宦官略了一眼，就恭敬低头，小跑到一行人前方：“请随我来。”
出乎凌岸汀的意料，临山城城主府是一圈低矮小巧的宅院，外墙砖瓦暗淡，杂草丛生，与宅外熙熙攘攘的繁荣景象对比鲜明。
大厅相当空旷，除几把宽大座椅和蜡烛外，中央设有一座高台，上有巨大火晶，以重重金链围住。
临山城城主布钦是个中年汉子，身形高壮，须髯浓密。见到来宾，他赶忙从扶椅上站起，双目都在放光：“您终于来了！快，快请坐！”
“把火晶启动起来！”他昂首向忙碌的随从们挥手，又对落座的凌岸汀殷勤道，“府里实在简陋，只有这火晶还拿的出手。一百多年前光神留下的物件，可供取暖几千年，今日天寒，姑且一试，请您不要嫌弃。”
凌岸汀微笑着摇摇头：“大人说笑了。山神这次派我来，是为给大人诊治。那么我就不拖沓了——大人身体究竟何处不适？”
布钦沉吟片刻，看向侍立在他一旁的查尔斯：“素铃大人，我这病着实有些难以启齿，不好让外人听去。”
“阿铁自幼侍奉我，算不得外人，”凌岸汀面不改色，“大人尽可放心。”
“……”布钦缓缓转动拇指上的绿松石扳指，打量着对面其貌不扬的侍卫。自方才这位岐巫大人进门时，他就隐隐感到莫名的惊惧，不仅对岐巫，也是对眼前的凡人。
他想起与山神的多年交情，对方打的包票，严查的命令，近来传言中“神力尽失”的光神——或许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他舒展浓眉，朗笑道：“如此说来，怪我多疑了！既是素铃大人亲随，那么也请落座吧。”
大厅中心的火晶内核中，深蓝浓焰已经熊熊燃烧，庞大剔透的晶石微微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这种被人们传颂为神界之歌的嗡鸣使城主更加放松。
布钦陷进座椅上松软皮毛中，双手不断绞动，半晌才慢慢开口：“这事说来话长……”
他不安地看了凌岸汀一眼。
美丽高挑的岐巫红唇微弯，眼波柔和如蜜蜡流淌，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布钦奇异地镇定下来，重重叹息一声：“我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做过一次梦了。”
“您知道，梦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但是如此长时间我得不到一次梦，实在奇怪。先前我也请巫师诊治过，但找不出任何症结。为这种事几次三番求助，也有些大题小做。但近日我突然开始目眩乏力，想来大概与此事有关。”
城主烦闷地取下帽子，挠了挠浓密杂乱的黑发。
他略带希冀地看着凌岸汀：“我听说，您是山那边最好的岐巫之一，求您一定帮我！如果这次我痊愈，必定重重答谢您！”
凌岸汀颔首，起身轻声道：“那今日我先为大人治疗一次，之后再看效果行事。”
布钦连连点头，在对方吩咐下闭上眼睛。
凌岸汀拿出神鼓，用右手轻轻拍打，辅以关节叩击。
鼓点响起那一刻，他忽然有些恍惚。
半日前他还对岐巫诊疗之仪式一窍不通。
“……岐巫敲击神鼓，最基本的办法就是叩和拍，你学会这些，足以将那些人族糊弄过去——不是这样，”狭小马车里，查尔斯从背后拢住他的身子，像阳光下麦穗一样好闻的气息将他整个笼罩，暖洋洋的大手轻轻抓住他右手，捏住指尖在鼓上来回敲击。
温热的吐息一下没一下撩动他后颈细嫩的皮肤：“记住了吗？”
“……”他回过神来，慌忙点头。
查尔斯不耐地啧了一声：“再来一回。你为何不能像——”
他突然没了话音，默然半晌又拿起他的手：“这次看好了。”
凌岸汀下意识觉得，自己学东西应当很快。然而这次他学了很久。
他默念着光神教给自己的要领，纤长手指在鼓面上敲击出富有韵律的节奏。
伴随着他的敲击，澄澈的淡金波纹荡漾开来，指尖轻轻一勾，金光就围绕着他与病人柔柔舞动，将方寸之地染上金辉。他白皙颈间与脚踝处银链也随之跳跃，丁零作响，在光线下璀璨生辉，整个人有如古卷上走下来的美神。
鼓声缓缓平息，凌岸汀道：“大人，仪式结束了。”
布钦睁开眼睛，顿觉周身为之一轻，连日来困扰自己的目眩之症似乎也弱了少许。
他喜不自胜，几乎就要伸出大掌拍打对方的肩膀，看见岐巫身娇体弱庄严凛然的情态，又生生把手收了回去：“真是多谢素铃大人！今夜我会在府中设宴，请大人千万要赏光！”
他又搓搓手：“只是这一次诊治就医好我多年痼疾，实在还是不太敢相信——”
凌岸汀与查尔斯对视一眼，微笑道：“既是受人所托，自然还是要多留几日，彻底为大人治好这顽疾的。”
布钦道：“素铃大人的医术，我当然是信的。我与山神多年私交，他的好友前来，没有不盛情款待几天的道理，我这就差人带您去歇息。”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山外青山楼外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