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大师》梨笑笑

17、第 17 章

　　夫妻间的确会出现这样的时刻，不止是夫妻间，情侣间也会突然出现不认识对方的感觉，这是认知误差造成的，并不奇怪。小沐晃了晃手里的咖啡，等着他再次开口。

　　“如果她能停下来，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后面发生什么了？”

　　他眼圈泛红，拿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

　　他喝光了剩下的茶水，才继续道，“她不停地叫骂，为了不听见这些话，我躲开了，可她竟然追了过来。她刚才明明连路都走不了，可这时候，她居然走到我面前。我气坏了，她真的有受伤吗？还是没事找事地在装病？她之前有过装病的不良纪录。我说既然你这么想，咱们下了山就离婚吧。她打了我一巴掌。这是我第一次挨打，四十多年里，从来没有人打过我。她这一巴掌，真是把我打醒了。然后，她又说了一句话，如果她不说这句话，我发誓不会出那样的事。”

　　小沐问道：“她说了什么？”

　　“她说，”他深吸了一口气，“她每天和我一起睡觉的时候，都觉得恶心。”

　　他把“恶心”两个字读得很重，这个词无疑让他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说到这里，他又去喝茶，发现茶水已经喝完了，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茶杯，起身，拿着杯子缓步走去柜台。

　　这一次他说的是实话，停顿和喘息完全符合情绪的波动，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样。小沐喝着咖啡，等着他回来，她想他会再点一杯饮料，也许还是茶。

　　可她没想到，他去柜台结了账，然后就出了门，连再见也没和她说一声。

　　然后呢？后面发生什么了？他的妻子激怒了他，他会做什么？在静寂无人的山顶，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妻子还受了伤，他会做什么？想到这儿，她泛起一丝寒意，最坏的结果是……

　　她不敢往下想。

　　刚巧路边出现了一家全球连锁咖啡店，咖啡的香气吸引了她。她走进去，点了一杯摩卡，坐在窗边慢慢喝。她打开手机里的照片，看着那张合影，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想起他，就看照片。

　　他的年会怎么过？他说过要回姥姥家，可姥姥家在哪啊？为什么当时没有问一问呢。她想到一句诗：相见亦无事，别后长念君。

　　她望着窗外的街道，想起了曾于自己踏雪同行的男孩儿，当时问问他的名字就好了。人生真是充满了遗憾。

　　不过留些遗憾也好，有遗憾才会有惊喜。她的目光移到了在柜台前点餐的客人身上。

　　他戴了能挡住半张脸的蓝色渔夫帽，下半张脸同样被一只黑色口罩遮得死死的，可那修长的身形却是那么熟悉。他穿着白色长款羽绒服，白色牛仔裤，周身上下，一尘不染。

　　是他吗？她走上前，近距离的看着他。

　　“怎么又是你？”

　　低沉的声音一出，再无悬念。

　　真是他，小沐险些叫出声。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迅速出了店。

　　走在路上，小沐问道：“你为什么在这儿？”

　　“我姥姥家在这儿。你呢？不会又在跟踪我吧。”

　　“我回奶奶家过年，我家就在前面。”

　　“真的？”

　　“要不我带你去我奶奶家看看。”

　　昊贤不再反驳，看着小沐说：“你能不能帮个忙？”

　　小沐两眼带光，激动地问道：“当然，需要我做什么？”

　　“做我的女朋友。”

　　天啊，小沐怀疑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居然能从他嘴里说出这句话，自己也太幸运了吧。她半张着嘴，愣愣地看着他。

　　他又说：“不当真的，装几天就行。”

　　“别啊，装什么？我就是你女朋友嘛。”她勾住他的手臂，得意忘形地笑着，“说吧，都需要我做什么？陪吃，陪喝，陪睡，都没问题。”

　　“别闹，”昊贤抽出手，看着她说：“不过你的演技，我实在不放心。”

　　“我这是本色出演，万无一失。”

　　“那明天来我家，可以吗？”

　　明天？明天不是除夕嘛？这日子必须要和家里人一起过啊。

　　小沐想了想，回道：“年夜饭得和家里人吃，之后应该就没事了。”

　　“行，那吃完饭你说一声，我去接你。”

　　从他们分开的那一刻开始，小沐满脑子想的都是第二天的相聚。她不但能见到他，还能见到他的家人，这么好的事居然会被自己撞上。她不禁感谢天，感谢地，把满天神佛都顺便拜了拜。

　　心想着要见家长，她必须好好表现一番。她准备摆出一副大家闺秀外带贤妻良母的气质，她觉得老人家一定喜欢这样的孙媳妇。她特意找了件大红色的外衣，梳了利落的马尾，化了微不可察的淡妆。

　　吃年夜饭的时候，她一心想着要在昊贤姥姥面前好好表现，迟迟没有动筷，举着饭碗，不停傻笑。

　　奶奶看着她这副样子，担心地问：“小沐，怎么了？怎么不吃饭啊？”

　　“吃，吃，”她回过神，冲着奶奶笑道，“我在琢磨吃哪个好呢。”

　　“这有什么可琢磨的，每样都得吃啊。来，炸蘑菇，你从小就爱吃这个。”

　　奶奶一开始夹菜，就停不下来，一会儿功夫，小沐面前的碟子就摞成了小山。

　　她忙摆手道：“够了，吃不完了。”

　　“再来一块，你最爱吃的锅包肉。”

　　奶奶嘴上说是一块，可夹到碗里就变成了三块。奶奶做的锅包肉，是她最美好的记忆。酸甜口儿，香酥脆，再没有比这好吃的肉了。

　　小沐连吃了几块，不住叫好。就在她大口吃肉的时候，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大爷，也就是她爸爸的哥哥，家中的长子。

　　大爷是小沐最崇拜的人，他不但有财还有才。他毕业于名校文学系，早年间是本地家喻户晓的报社名记。后来随着改革的大潮，他孔雀东南风，去了东南那座神奇的城市，做了外贸生意，居然也意想不到的成功，公司在前几年成功登陆了中小板。

　　他的才华也没有被金钱裹挟，每逢佳节，他还能即兴赋诗两首，以助雅兴。可是近几年，这个表演内容忽然变了。每逢佳节，大爷一定把自己灌醉，醉了之后再高歌上一首《小芳》。

　　开始的时候，小沐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渐渐明白，大爷心里一定住着一个小芳。可能是当年亏欠太多，时隔多年仍然忘不掉。

　　只要大爷唱起《小芳》，大娘势必要摔杯遁走，一家人也会被这场波澜闹得不欢而散。

　　不过这样的戏码演过几次之后，所有人都长了教训，也清楚该如何扼杀苗头。就像现在，叔叔婶婶，加上小沐的爸爸妈妈，都在拦着大爷，劝他不要再喝了。

　　大娘微红的眼睛里，也闪出了随时准备拼命的架势。

　　小沐叹了口气，成年人的世界，哪有什么容易。经过多年打拼，大爷也算功成名就，该有的都有了，可是心里呢？人心才是最难测的。她有心为大爷做个咨询，可这种事，亲属之间多少有些忌讳，大爷恐怕很难将小芳的故事告诉她。

　　大爷表现的很强硬，完全不顾大家的阻拦，仍是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倒酒，喝到兴起时，干脆拿过酒瓶，对瓶吹。

　　“这点酒，醉不了。”他反复说着同一句话，这是大醉前的先兆。

　　大娘愤怒地喊了一声：“别喝了！”

　　“今天过年，你别管我。”大爷趁机又干了一杯。

　　“大爷，要不您试试深水炸弹。”

　　小沐话音未落，一家人都睁大了眼睛瞪着她，好像在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出这样的馊主意。

　　可她想的却是另一番道理，一杯深水炸弹下肚，大爷可以直接躺下，闹的过程就可以跳过了，岂不是大家都好的全胜之计。

　　可谁也没拿她说的话当回事，大爷还在狠命吞着白酒，神情中已明显有了醉态，嘴上也哼起了那支熟悉的调子。

　　大家都捏了一把汗，小沐尤其期待，这一幕她已经三年没看过了。她依稀记得，大爷只要唱起小芳，脸上就会泛起回光返照的光，那是属于青春的光。

　　大娘恶狠狠地说：“你不用在这儿演戏。等民政局上班，咱们就去办离婚手续。我成全你，你想和谁在一起都行。”

　　“离婚？太好了，我等这天已经很久了。”大爷说完，继续哼着曲子。

　　“大哥，你喝醉了。嫂子，咱大过年的说这话干嘛啊。”小沐的父亲安抚道，“要不，我带哥出门透透气，你们先吃着。”

　　父亲搀着大爷，连拖带拉，四叔见父亲吃力，便也过来帮忙，两人搀扶着大爷往外走。

　　大爷挣扎地喊道：“你们干嘛啊，我还没喝完呢。李白斗酒诗百篇，我也要当酒中仙。你们笔墨伺候，我要作诗。”

　　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小沐皱着眉头，目送着他们出了家门。大概等他们在走远一点，大爷就能肆无忌惮地唱起那首歌。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生死相许。

　　小芳，应该长得很漂亮吧？他们当年发生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