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之恋》纪小瑶

6、再次见到他

　　3月9日，考研分数出来了！我们都一早跑到学院办公室，推来搡去的，我从夹缝中看到了自己的分数：总分344，英语56，政治69，专业一 70，专业二65，专业三84。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英语不及格，没戏了？再看看上下的同学，英语都是五十几，我心里安定了些，看来大家都不高，英语分数线不会划在60分以上了。
　　分数线出来了：总分320，英语50。考研的同学们都炸锅了，好几个英语是擦边而过的，真是虚惊一场，努力准备的特别是考本系的基本都上线了，考别的专业的不是数学不够就是专业不过关。接下来就要准备复试了，要面临1.2：1的淘汰率，还有公费自费的区别，没工作挣钱总不能还要家里出学费吧。
　　复试的时间定在一个多月后的4月15日。又要开始在图书馆埋头苦干的日子了，背着12本教科书和实验书，大四有句俗语：“保研的过着猪一样的生活，找工作的过着狗一样的生活，考研的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我是深有体会。看着不考研的同学可以睡到太阳上竿头，我们还得披星戴月，一边准备复试，一边准备毕业设计。好在现在的压力要比考研前小了许多，专业课我是不愁的，另外可以在图书馆里看很多园艺和环境保护的书，憧憬着研究生的美好生活，真想永远呆在校园里。想到实习两周的经历，感觉工作的感觉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的美好，庆幸自己考研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多赖在大学里三年。
　　回到学校，又恢复图书馆——生物馆——宿舍三点一线。要准备研究生复试，也要开始毕业设计了，不考研的基本完成了，这学期就是玩耍+找工作了。我还一点没头绪，赶紧找专业老师咨询毕业论文的事。上学期一门心思考研，要做哪方面的实验我也没细细考虑，只选了一个据说很好说话的女老师刘教授，教我们微生物，就像妈妈一样关心我们，听说我要考研，就很大度地要我考完研再来做实验。
　　我又来到三楼那个专业教室，只从上次碰到陆远峰之后我就再也没来这个教室了，一是担心看到他尴尬，二也是担心碰到老师询问考研情况。我看到刘老师正戴着老花眼镜看着研究生师兄的论文。我恭恭敬敬地说了声：“刘老师，您好!我过来做实验了。” 刘老师抬起头，慈祥地说：“哦，小瑶，来了。远峰和天扬他们两个的实验上学期已经完成了，你先看看他们的笔记，准备一下样品。” 我一听有点懵了，陆远峰也是我这一组的？怪不得会在这个实验室出现，奇怪为什么他会选择和我同组呢，记得我选的时候还没看到其他人呢，我们班才18个学生，每个教授就带3、4个学生。刘老师虽然亲和，但要求很严格，并不是很容易过关的。刘老师递给我一本笔记本，赞誉有加地说：“远峰的笔记做得很详细，条理清楚，你看一下，你们俩的实验差不多，就是换一种金属离子。” 我翻了一下，心想：“这个学渣什么时候那么好学了，做的笔记还得到老师的表扬。”
　　随后刘老师还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白封面的书，说：“这是他整理的关于这个课题的研究现况，你也可以参考一下。” 我瞪大眼睛，手中的书学渣变学神了，不知他花了多少时间抄完这本“书”的，一个学期不见当刮目相看啊。” 我翻了翻，沉甸甸的，光是打字都要花不少时间，更何况这样的专业论文还要进行收集资料，整理总结，我想起怎么开学了还没看到他，问：“刘老师，陆远峰这学期还要做实验吗？” 刘老师说：“他已经去公司实习了，要4月份才回来。他的实验基本完成了，你有不明白的到时候可以问他。你还要准备研究生复试吧，好好准备！” 我不知怎么地，有点失望，又问：“老师，你知道他去哪个公司吗？” 刘老师有些惊奇：“你不知道吗？他去上杭矿业公司了。专业很对口，就是你们现在做的实验啊。” 我把“上杭”听成“上海”了，什么时候他悄无声息地找到了一份好工作，而且还是在高大上的“上海”？我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太久了。
　　我坐在实验室里慢慢翻看他的笔记，笔迹依旧是遒劲有力的，一个字要占两格的位置，实验的准备、过程、结果都记录得很详细，让人一目了然，看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照着他的路子，我应该一个多月就能完成实验，我不禁在心里默默感谢他。再打开那本论文，从来没有看过这方面的文章，有了这个论文集，可以更快更好地了解这个领域，“微生物螯合金属”居然是新奇的行业，怪不得矿业公司会招我们专业的人呢，他真是误打误撞进入这个行业，还以这个专业找到安身立命的工作了。让我好奇的是，什么时候让他对生物感兴趣了呢？没有兴趣是没法弄出这样一本大部头的，虽然东拼西凑的痕迹还是很明显，但是看得出来他很用心在学，连刘老师都对他赞叹不已，不知道她如果知道他一年前还是个经常旷课，对生物深恶痛绝的学生会怎么想呢？
　　不知不觉到了4月1日。我正在实验室里趁着做实验的闲暇看书复习《遗传学》，这门课奠定了分子生物学的基础，正是现在大家研究的热点，我是怎么也领会不了微观世界其中的奥妙，只会惊叹大自然中DNA双螺旋的精妙结构，却无法理解它们是怎样翻译转录表达的，所以非常知趣地选择了宏观生物——生态学。
　　我正看书得入神，陆远峰背着大包风尘仆仆地走进实验室，我恍然想起上次的场景和现在一模一样，不过现在实验室里有老师，有师兄，我心里稍稍安定些，但不知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开始像小鹿乱跳。我看向他，微微一笑，他也正试探地看我一眼，发现我没有生气，心中好像有块石头落地，开心地和老师、师兄打招呼。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之前想要质疑他的想法了，只是心中还是有个疑惑：为什么他要说那句话呢？说完之后又悄无声息消失了好几个月，好像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之前甚至也怀疑是不是幻觉？如今我真的确定了，看着他的神情我知道他真的问过这句话，只是我要找个机会询问他说那句话的意思。
　　他和刘老师寒暄几句实习工作的事就坐下整理自己的东西，师兄和老师低声地讨论论文的写作问题。我有的心烦意乱，一方面是《遗传学》艰深晦涩，太多内容很难短时间完全弄懂，一方面不知怎么开口问他。到吃晚饭时间了，老师和师兄先后离开了。他悄悄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今晚有空吗？” 我抬头看看他，他真诚地看着我，我正想问问他呢，点点头，他接着写：“晚上7点如何？” 我想了一下，反正也看不进去书，不如把梗在心里好几个月的疑问解决了，点点头，在纸条上写：“博学楼后” ，他看到后笑了一下轻声说：“好，不见不散。” 然后离开了。我选择博学楼，因为那里是我经常自习的地方，人来人往，应该不担心他有上面举动，那里又靠近芙蓉湖，风景迷人，环境幽静。
　　我吃了晚饭，在教室里磨蹭着时间，想看看书，可是心神不宁。7点我走到了博学楼后面，张望了一下，看到一个石凳上有一个背影，背影旁有一个红点，飘着袅袅青烟，想来是他了，我慢慢走过去。他看到我，有些慌乱，把手中的烟熄了，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往椅子一边侧了侧，对我说：“你来了。” 我有些拘谨，抱着书包坐下，他好像不知怎么和我聊天，沉默了一会问我：“你考上研究生了？” 我有些诧异，不知他在外地怎么知道消息的，我说：“还没呢，还有复试呢。” 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没问题的。” 幽暗的湖边，只有远处教室透过来的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他约我出来有什么事，迟迟不见他提起那件事，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但梗在心里很不舒服，算了，心里一横直接就问了：“你为什么给我那张纸条呢？你知不知道这很影响我的心情，那时都快要考研了？”他有些紧张了，修长的手指想要掏烟盒，忽然想起我在旁边就放下，搓搓手，轻咳一声：“对不起，让我补偿你好吗？”
　　“为什么现在才来道歉，都过去那么多月了！我宿舍家里电话你都可以打听到。” 我激动地说。他沉默了一下，说：“接下来让我帮你完成毕业设计好吗？你还要准备复试，时间不多了。”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没想到一个循规蹈矩的“乖乖女”要接受一个桀骜不驯的“学渣”的帮助，我沉思了一下，离毕业只有三个月了，同学们出现了很多黄昏恋，全然不顾几个月后，就要分道扬镳，到不同地方读研，甚至要远渡重洋，相隔上万公里，不知他们怎么面对将来的“异地恋”，或许他们只是“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大学四年没有谈一场恋爱仿佛是不合格的大学生，即使是一次注定要结束的爱情也比从没品尝过爱情的酸甜苦辣好得多吧。我的心里忽上忽下，拿不定主意，犹豫不决，心中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答应吧，他人也不坏，还能帮你完成实验，体会一把被人喜欢的感觉也不错；一个说还是不要吧，你们明显不是同一个世界的，而且三个月后就要离开了，到时候生离死别很痛苦的，还是不要伤神为好。
　　他看我许久没有回答，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他掏出一张纸条说：“这是我的BP机号码，你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吧。” 我接过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排数字，我默默地放进书包里。为了缓和气氛，我问他：“你去的那个公司是做什么的？” 他一听要谈工作来劲了，滔滔不绝跟我讲了许多工作的趣事，我这个从来没有工作过的菜鸟听了真是心驰神往，接着问他：“你们公司在上海哪里？” 他有些疑惑：“上海？不，我们公司在上杭，在闽西一个山沟沟。” 我才知道闹了一个大乌龙，一直觉得他的气质不大像大都市里的职业精英，他的随心所欲更像是在山野的隐者，怪不得选择了这份工作。心中一个小人立马跳出来：“难道你以后也要和他在那个山沟沟过一辈子吗？他不适合你，还是趁早拒绝他吧。” 我有些心烦意乱，又挂念几天之后的复试，就匆匆和他道别，去教室看书了。可是书本打开半天，我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晚上回宿舍，在大门口又碰到缠绵悱恻的场景，隔壁宿舍的刘丽佳也在其中，男朋友就是同班同学徐子健，这学期才冒出来的苗头，不知以前是隐藏太好，还是最近才开始的恋情，可是他们俩被保送到不同的学校，相隔千里，不知他们怎么维系感情。不过看他们出双入对，一起做实验，一起钻研问题，一起学英语考托福，神雕侠侣一般让人艳羡。
　　我慢慢走想问问丽佳一些事情。快11点了，女生宿舍大门就要关了，果然丽佳春风满面地走进来，我过去挎住她的胳膊悄声说：“这么甜蜜呀，毕业怎么办呢？你们怎么不申请一个地方读研呢？”她娇羞一笑：“申请学校的时候还没在一起呢，现在也没想那么多了，爱情来了谁也挡不住，现在不是有□□了吗？到时候网上聊天呗，我们离得也不算远，我们班另外一对还隔着一个太平洋呢。”
　　我好佩服他们的“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勇气，我就是太过理性，做事总是思前顾后，22岁了还没谈过一次恋爱，连暗恋都没有认真恋过，高中也有人暗示过，可是我这个不解风情的理科女生，根本不明白他的故意请教问题、送的几张小画、问我要相片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直到几年后同学聚会有人跟我提起，才恍然大悟，可是已经时过境迁，不复当初18岁情窦初开的感觉了。如今这样的机会又出现了，似乎对他也不反感，为什么不试试呢，也没啥损失，大不了三个月就分开再也不见。一个晚上我都辗转反侧，每到关键时刻，他就要来撩拨我，而我平静的心却也情愿被撩起了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