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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相思 ...

  •   任平笙去了沭池。
      从出生开始,任平笙第一次,一个人离开淮塘。
      他要去找他的小雨。
      在夏雨生气不再理会他之后,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去沭池找夏雨。
      他用最后的手机电量买了一张去沭池的长途汽车票,他不知道夏雨的家究竟在沭池的哪个区,他也不知道沭池南站北站总站到底哪一个更靠近夏雨,他甚至没想好,在两点多到达沭池之后,没有手机的他该去哪里落脚。
      他只知道,他要去找夏雨,他要立刻马上见到夏雨。
      他害怕,他不知道夏雨生气了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他没有哄过谁的经验。但潜意识里,他告诉自己,需要做点什么。
      所以他一个人踏上了这条长路。
      倒也没错,任平笙的第一次到底是都给了夏雨。
      “姐姐,笙哥在总站对么?我现在就去找他!”夏雨麻利地起床,急匆匆地套上一件外套就往外跑,“妈,我出去一趟,你先睡吧。”话音未落,他已经跑下了楼梯。
      “小雨,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姐姐,我打车过去,先挂了。”
      “好。”
      夏雨挂了电话,立刻打开了滴滴软件。
      沭池是座小城市,和淮州不同,沭池的人早出晚归,既不会在喧闹的酒吧里醉生梦死,也鲜少深更半夜的还在外面闲逛,这里的商铺大多在晚上十点多就打烊,这里的人和淮塘一样,过着市井生活,却少了淮塘的那股子柔情似水。
      沭池靠海,沭池的海不是蓝色的,沭池的海是灰色的,灰色的海和灰色的天连成一片,阴沉沉的,常年的海风让沭池的一年四季都略显寒冷,这里的人在海风的照扶下皮肤干燥而黝黑。
      沭池很大,常住人口稠密,但由于地处偏僻,经济不发达,沭池的人天生带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沭池人和淮塘人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情。
      快三点的沭池当然不可能还能打到车,夏雨在路边着急地跺脚。他打开了地图,查看了一下从家到总站的距离。
      二十多公里。
      恐怕步行过去的话,天就已经亮了。
      骑单车?
      夏雨把地图调到骑行那一栏,路线重新规划后显示:最快路线两小时十三分。
      任平笙至少已经到达车站半小时了,夏雨不知道任平笙会不会站在车站等自己。沭池太大了,虽然这么大的人不会走丢,但夏雨不想等,他要立刻见到他的笙哥,他要确保他的笙哥平安。
      要再过一个多小时才到车站!这是在开国际玩笑!
      夏妈妈也没有驾驶证,平日里出门买菜都是步行或者骑共享单车,所以家里连一辆交通工具都没有。
      那怎么办?
      夏雨环顾四周,道路上空荡荡的,寂静地让人心慌,他一边沿着地图往前走,一边注意着来往车辆。
      不远处,一位外卖小哥开着小电驴在夜色下驰骋,这是夏雨已经出门五分钟后,看到的第一个行驶速度可以超过共享单车的交通工具。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在小哥的电动车距离他还有不到三米的时候,拦在了他的正前方,小哥显然没料到凌晨三点还会有人这么敬业地出来碰瓷,一个急刹显些翻车。
      “朋友,我没钱,你别讹我,我送外卖不容易,这一单才赚两块多。再说了,你年轻力壮,长得又好看,干嘛不做点正事儿呢?”小哥有些紧张,可能是担心夏雨开口要钱,一口气说了很多。
      “哥,你车里还有几个外卖。”
      “一个。”
      “我给你两百,我把它买了,你让客人重新点一份。你别送外卖了,送我去沭池总站。”
      “那不行,这会影响我的信誉!”小哥义正严辞。
      “你这外卖送到哪儿!”夏雨不耐烦地吼了起来,明明知道任平笙就在沭池,他反而越来越不安,他害怕他浪费哪怕一秒钟,就会和任平笙错过。
      任平笙随时会发病。
      夏雨想起任平笙曾经后背上的那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他不经打了个寒颤。
      他的笙哥等不起,他的笙哥不可以再受伤。
      “我……我就送到……前面那儿的小区。”小哥看上去也是个趁着寒假出来做兼职的大学生,见夏雨吼了起来,自然也怂了。
      “那走!快走!送完外卖送我去汽车总站!”夏雨一屁股坐在小电驴后座,“开!快点!两百块钱我照样给你!”
      小哥吓得一扭车把手,往小区冲去:“朋友,那个……我送了两小时外卖了,车开不了那么远……”
      “能开多远?”
      “二十多公里吧,但我还得留点儿电回家啊。”
      “那开!能开多远开多远!”
      “好……”
      小哥也许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新年的第二天凌晨时分,他做的第一份兼职,送的最后一份最贵的外卖,是个人。
      夏雨坐在电动车后座,仰头看着天,天上有弯弯的一轮月和零散的几颗星。大年初二了,阳历2月1日,月初的月亮凌厉而锋锐。
      缺月,该是分离之意。
      但此刻的夏雨却在向着他的笙哥不断靠近,地图上的距离不断缩小,孤独的电动车在宽阔的马路上逆风前行。
      “朋友,你大晚上的去车站干什么?”
      “接人。”
      “车站那边很多客车等着接送乘客的。”
      “他……不了解沭池,所以不知道去哪儿。”
      “没有手机吗?你打电话告诉他不就好了。”
      “手机没电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来了沭池的?”
      “……”夏雨皱眉,“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我……好奇嘛。”
      “好奇害死猫。”
      “我又不是猫……”小哥小声嘟囔了一句,就闭了嘴。
      海风吹在脸上很疼,它不像淮塘冬天的风,一刀一刀地割人面皮。它最先浸入你的身体,然后寒冷就像炸弹一样在体内炸开,遍布全身,它像吃薄荷糖的感觉,那是一种入骨的寒冷,带着钝痛,还带着咸腥气味。
      “小哥,能再快点儿吗?这路上没人。”
      “安全行驶,不能太快。”
      “……我着急。”
      “你急着干啥?接谁啊?”
      “接对象。”
      “哦,那是要快点,我要是迟到我女朋友会杀了我。”小哥话是这么说,但车速依旧没有变。
      “不是女朋友。”
      “你结婚啦!”小哥一脸惊喜地转头看夏雨,电动车随着摇晃了两下,“你看上去才十几岁的样子!”
      “……看路,注意安全行驶。”夏雨把小哥的头掰回去,“我还没成年。”
      “哦,我懂了,那就是人家女孩子还没有答应你的追求!”
      “……”怎么坐什么交通工具都能遇到话唠!
      “我跟你说啊,追女孩子……”小哥开始分享他的经验,顶着难闻的风给夏雨讲述他的漫漫追妻路。
      “闭嘴,开车不说话,说话不开车。”
      “哥,你不要不乐意听啊,都是经验之谈,我拿你两百块,你还白得一个恋爱经验,你血赚!”
      “我给你三百,你闭嘴。”
      “好嘞,哥。”小哥抬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不再说话了。
      这一路都安安静静的,仿佛能听到遥远的海岸线传来的浪声。
      海风拂动树枝,树影婆娑,在路灯的照射下折射出斑驳的光影。
      一颗迫切的想要见到任平笙的心,在胸腔里极速跳动,夏雨深深地吸了两口气。
      拨不通任平笙电话时的慌张,得知任平笙不在宾馆时的心悸……听到周婕在电话那头歇斯底里的哭喊,但他自己却不知所措,他什么都做不了,除了不停地拨那通不会被接起的手机号码。那几个小时的高强度紧张让他此刻感到疲惫不堪。
      在他听到任平笙坐上的那班车通往沭池的时候,他的心脏几乎是停止了跳动一般。
      他不知道任平笙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一个人来沭池找自己,没有手机和钱,陌生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那股无力和孤独,他的笙哥到底该如何挺过来。
      这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让人恐惧。
      笙哥,再等我一会儿,我们要好好的,我们以后都好好的。
      天上月明,星光熠熠,你惦念的人也正在靠近你。
      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爱他。
      上一次夏雨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就是他向戚风出柜的那一天。那天他和任平笙一起打完篮球,八中教学楼的走廊上,任平笙突然靠近,温热的气息在身侧环绕不停。
      那一刻起,少年心动,这心一动,便注定至死方休。
      就像永无止境的多米诺骨牌,不知是谁推倒了这第一块。
      但在沭池,除了母亲,夏雨从没遇到过一个善待自己的人,他讨厌这个城市的刻薄与狭隘,它对新鲜事物的不接纳与不包容让夏雨恐惧。他被过去的经历困住,成为了牢笼里的困兽,他缩在安全地带里。
      而夏雨此刻,突然地想告诉所有人,他正在努力靠近的人,叫做任平笙,他是个男孩子。
      他很优秀,他是我的爱人,他很勇敢,他也在走向我。
      任平笙生了病,但他在克服,他用绝对的理性战胜了内心的恐惧,他来了沭池,他生平第一次,在别人选择离开时,勇敢地挽留。
      这个世界上,总该会有人愿意去接受这件事,偌大的沭池,总会有心怀善意的人像淮塘的他们一样接纳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不能总是逃避,他得面对,像他的笙哥一样勇敢地站出来。
      既然选择了这条小众的路,就大可不必在意大众的眼光。
      “朋友。”
      “哎。”
      “想和你分享一件事。”
      “我可以说话了吗?”
      “可以。”
      “那我那三百块……”
      “一分不少。”
      “好嘞,您说。”小哥挪了挪屁股,坐直身体,洗耳恭听。
      “我要去车站接的人,是我的对象。”
      “我知……”
      “是我的男朋友。”
      “……”
      “我是男的,他也是。”
      “……”
      “他很怕黑,也很怕孤独,所以请你开快一点儿,我得快点儿到他身边。”
      “……”
      “他不能一个人在那里等太久。”
      “……”
      “我想快点见到他,我要确定他平安。”
      “……”
      “我不知道你是否介意我的性取向,如果你介意我也能理解,但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夏雨停了下来,他重新抬头,去找那轮月,月亮追着他走,月亮始终都在。
      “朋友,我想我并不介意。”小哥的声音暖暖的,沿着风的轨迹传到夏雨耳朵里。
      “是么。那我,感谢你。”
      “不用谢。”小哥声音欢快悦耳。
      “你是我在沭池遇到的第一个,没有骂我恶心、没有说我是变态的人。”夏雨笑了笑。
      今晚的月色真美。
      “不客气,但我相信,我不会是最后一个的。”
      是啊,你不会是最后一个的。我们总会被世人接受的。
      月亮,你能听到我的愿望吗?
      我想,光明正大地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也不必世人的祝福、法律的认可,只是想要光明正大罢了。
      月亮,你说,我能实现吗?
      我们会等到那一天的,那一天总会来的。
      在这个他生活了十六年却不及淮塘一朝一夕的沭池,他看着天上遥遥的一轮月,他仿佛看见那轮月对着自己缓缓点头,流淌出的一地温暖,胜过夏日那炙热的烈阳。
      笙哥。等我。今天这世上又多了一个愿意接受我们的人。
      沭池总站。
      任平笙下了车,他随着人流走出车站,手上还握着那瓶没开封的牛奶。
      陌生的路牌,陌生的人行道,陌生的绿化带,陌生的人。
      这个地方的一切都让任平笙觉得陌生,他看着路边努力招呼乘客的黑车司机,他很害怕自己会被问到。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他连沭池的哪怕一个县城的名字都说不出来,他联系不上夏雨,他也没有钱。
      “帅哥,去哪里?我送你?”
      害怕的事情终会发生,躲也躲不过。
      “不用,谢谢。”
      “你去哪里?很便宜的。”黑车司机锲而不舍。
      “不用了。”
      “哎,帅哥你去哪里嘛!现在打不到车了!”
      “谢谢,不用了。”他机械地重复着这几句话。
      任平笙低着头,加快步伐穿过马路,离那群黑车司机大概三百米后,他才倚着马路边的限速牌坐下。
      整条街道,所有的建筑,只剩下沭池总站里还亮着斑斓的灯光。
      这里迎接了归乡的故人,也装载了离乡的愁人。
      大年初二了,初三的时候就会有一部分人可以复工了,那些为了家庭拼命工作的远乡人又搭乘着这趟便宜的夜班车来到了沭池谋生。
      等天亮,等天亮就可以找家店买个充电器了。已经三点了,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能看到日光了。任平笙看着黑车司机凑满一车的乘客,耀武扬威地发动引擎从他面前驶过。
      他安慰自己,没事,等待天明嘛。这世界上对自己来说最容易的事情就是等待天明了,不知道多少个夜晚,自己盯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不知不觉就能迎来黎明的曙光了。
      他抬眼看着头顶的路灯,暖黄色的光吸引了大堆的蚊虫,乌烟瘴气地围着灯泡盘旋,几只巨大的飞蛾不知疲倦地撞着灯罩,上演着笨拙又锥心的戏码。
      姐姐还不知道自己来了沭池,明天一早给手机充上电后,要先给姐姐报个平安。任平笙心想。然后要再给小雨发个微信,小雨现在一定不想听见自己的声音,所以还是发文字比较好。
      时间还早,要不眯一会吧。
      任平笙将双腿收起,用手抱住,然后把头搁在膝盖上,他闭上了眼睛,努力地把自己融入这茫茫夜色,他不知道距离他十多公里外的地方,一辆外卖车正载着他最爱的人在慢慢地靠近总站,他心里那个生气的小雨,那个不想听见他声音的小雨,正急切地渴望着坠入他的拥抱。
      同一轮月见证了两个少年的相互惦念,他们站在月亮的两端。
      任平笙向前走了一步,夏雨便走完那剩下的九十九步。
      他们终会在某地重逢。
      “朋友,这里离车站还有大概六公里的样子,我得回家了,你骑车过去二十分钟就到了。”外卖小哥把车停到路边,旁边就是一堆共享单车。
      “谢谢你。”夏雨从后座下车,“麻烦你给我一下收款码,我把钱打过去。”
      “不用了。”外卖小哥招招手,“就当我的祝福了。”
      他笑着调转车头,往家的方向驶去。外卖车渐行渐远,直到和远处的路灯融为一体,消失在闪耀的那一点灯光里。
      夏雨看着远方,他朝着空空如也的马路鞠了一躬。
      “谢谢。”他说。
      谢谢你,让我觉得沭池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夏雨掏出手机,急速跑向了一旁的单车,随便扫了一辆高度还算合适的,跨了上去。
      笙哥,等我。还有二十分钟。
      夏雨用尽全力蹬着踏板,马路上你能看到一串飞速前行的车影,看不清骑车人的面目,他就已经连人带车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里。他肆无忌惮地闯过一个又一个红灯,他不用顾及左右是否有车辆,这宽阔的马路上,只他一人。
      “前方五百米右转。”智能地图准时播报。
      “前方二百米处左转。”
      “直行一千米后,右转。”
      ……
      “前方五百米,即将到达目的地。”
      “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本次导航结束。”
      夏雨抬头,看着眼前的建筑物上金属制成的“沭池总站”四个字。
      心跳很快。
      他把共享单车停好,飞奔着冲进去,倘若他以这样的速度去参加校运会,一定能拿个不错的名次。
      “笙哥!你在这儿吗?”空荡荡的回音在车站里回响。
      没有人回应。
      任平笙不在车站。
      夏雨的心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4:08。
      距离汽车预计到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五十分钟。
      夏雨走出车站,一群黑车司机再次一拥而上。
      “帅哥坐车吗?很便宜。”
      夏雨没有理会,他疯狂地搜寻着车站周围的寥寥人影。
      “帅哥,您去哪儿,我送你啊。”黑车司机不依不饶。
      “师傅,您见过一个男孩儿吗,身高大概一米八五,长的帅帅的,一个人,没有拿行李,从汽车站出来的,大概两点半的时候。”
      汽车站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任平笙的帅气张扬至极,换做是谁都要多看上两眼,再加上他没有行李,会显得和人群格格不入。
      “没见过。”司机见夏雨只是找人,没有坐车的打算,转身准备离开。
      “师傅,您再仔细想想。我们要去乌海县,您要是见过他,我们就可以顺便乘您的车了。”
      从总站到乌海,出租计价也需要五六十元,黑车司机听后,果然转身,眉眼带笑地看着夏雨,一脸恭维。
      “孩子啊,你再说说你找的人什么样。”
      “身高一米八五,很帅,像明星的那种帅,没有拿行……”
      “我见过!”司机打断了夏雨的描述,“他过马路了!两点半的时候!我让他坐我车他没理我!那小伙子真好看,就是性格看上去不太好。你去对面找找看。”
      “好的,那师傅您等我一会儿。”夏雨致谢,转身向着马路对面飞奔去。
      你性格才不好!你全家性格都不好!我们笙哥性格最好了!
      夏雨过了马路,沿着非机动车道往前走,走了两百多米,远远的,就看见限速路牌下面缩着一个人。
      那人的头埋在臂弯里,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看不清脸,但夏雨能瞬间确定,那人就是任平笙。
      没什么依据,就是直觉。
      “笙哥!”夏雨原地蹦了一下,朝着那个方向喊了一声。
      任平笙迷迷糊糊地仿佛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真像小雨的声音。
      “笙哥!”夏雨见那人没有反应,又叫了一声。
      是小雨!一定是小雨的声音!任平笙立刻清醒,他猛地抬头看向夏雨的方向。
      昏黄的路灯下站着熟悉的身影,“哎。”他不确定地小声应了一句。
      他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微微皱眉看着那处。不是梦,是小雨,小雨来找他了,小雨真的来了。
      “哎!”任平笙放大了声音。
      夏雨开始狂奔,他朝着任平笙的方向跑过来,所有的担心、委屈、害怕在顷刻间化为拾骨的思念。
      任平笙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张开双手,等着夏雨冲入自己的怀抱。
      在长途汽车上的时候,周围安安静静的,他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路上,他不敢抬头看天,偏偏那月光透过车窗倾泻进来,害他相思一夜。
      昏黄的路灯,弯弯的明月……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夏雨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任平笙的怀抱,就像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他们在灯火阑珊处,紧紧相拥在一起。
      “笙哥。”夏雨哭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眼泪,在任平笙面前哭得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
      “哎。”任平笙像往常一样回应着夏雨的每一句话。
      “我好想你。”
      我担心,我害怕,我无措,到头来,还是不过一句,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任平笙摸着夏雨柔软的头发,仿佛要把夏雨揉进心里。
      “对不起。”“对不起。”两人同时开口。
      “我想你。”“我想你。”再次同时开口。
      不要说对不起,要说我想你。
      两人相视,一个眉眼带笑,一个梨花带雨,均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相思无药,遇你则解。
      “怎么不知道借个手机给我打电话?”夏雨的声音依旧透着很重的鼻音,他把头埋在任平笙胸口。
      “怕你不想见我。”
      “我不会不想见你的。任平笙,我永远永远、永永远远都想和你在一起。”
      “我们,别闹别扭了,好不好?”任平笙温柔的嗓音,浸润着夏雨的心。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小雨。”任平笙托着夏雨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我保证,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曾经,夏雨的一句“至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呀”,打开了任平笙尘封已久的干涸之心。
      现在,任平笙的一句“我保证,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击溃了夏雨心底的惶恐和不安。
      这一次,他给了夏雨同样的承诺,在沭池,在夏雨的故乡。
      这里没有香樟的气味,但这里有夏雨的气味。
      这就足够了。
      任平笙低头,轻轻含住了夏雨的唇,他蜻蜓点水一般地啄了几下那里。他伸出舌尖,探入夏雨口中,他们交换着唾液,彼此感受着对方热烈的体温。
      任平笙把夏雨拖进不远处狭窄的巷子里,他把夏雨的上衣一点一点地推至胸口,按在冰冷的砖墙上。
      ......
      月光铺洒在两个少年身上,在砖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们野火燎原般的原始冲动在这样一个夜晚爆发,他们化身为狼,他们切身感受,然后发泄在彼此的手里。
      夏雨伏在任平笙怀里不停地喘着粗气,为刚才自己的情不自禁感到害羞。
      “擦我衣服上吧,回头洗。”任平笙揪起衣角帮夏雨擦干净沾满污浊的手,让夏雨趴在自己身上休息了一会儿,见他不再喘了,才再度开口,“走吧,天亮了。”
      任平笙一手搂着夏雨的腰走回了马路,路灯已然熄灭,月亮若隐若现,远处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车站门前也渐渐有了出早点摊的中年妇女。
      任平笙掏出口袋里的牛奶,插上吸管,叼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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