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烟雨》沐金昱

28、打架2

　　当天晚自习，四大高中统一放假，所有学生在逐渐暗沉的暮色中欢乐地准备回家，没有人注意到，观众台上坐着的任平笙、夏雨、戚风、王雅南四人。
　　他们在等五颜六色组合。
　　晚上的风比白天时更加凛冽，他们四个人坐在风里，眯着眼睛。
　　“还疼吗？”夏雨摸了摸任平笙裹满纱布的手，他刚才已经重新包扎好了任平笙的膝盖。
　　“不疼了。”
　　“笙哥。”戚风开口。
　　“嗯。”
　　“为什么要继续跑呢？”
　　“为了夏雨。”
　　“你们……”
　　“我们在一起了。”
　　“笙哥，我能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喜欢你的人，最后偏偏是夏雨吗？”问的是王雅南。
　　可能因为，所有人都问任平笙为什么要跑下去，而夏雨会问他还疼不疼。
　　“我也并不知道为什么是夏雨。但，一定会是他，早晚会是他。”
　　任平笙依旧看着夏雨，眼里装着温柔。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只留下北风不断呜咽。
　　远处缓缓地走来五个人，是五颜六色组合。
　　五颜六色可能真是开动物园的，黄毛是鸡，绿毛是刘，黑毛姓马，红毛姓杨，鹦鹉姓苟。
　　太阳在傍晚时分才显得格外艳丽，橘色的光染红了天上的云，一些紫色点缀其间，每一帧都是一幅画。
　　“真有种，还真在这里等着。”黄毛开口，他像是五颜六色组合的队长。
　　“我想知道，我之前认识你们吗？”任平笙的声音带着些许冷意，连天际的晚霞似乎都变得冰冷起来。
　　“哼，你不认识我们，那你总该认识王婷吧。”黄毛昂起头，看起来更加像一只耀武扬威的公鸡了。
　　“哪个王婷？”
　　“……你不认识？”
　　“不认识。”
　　“你以前不是十八班的？”
　　“是的。”这是任平笙特意让周婕给她找人调的班级。
　　“你们班班长叫什么？”
　　“是个女的。”
　　……
　　“笙哥，人假问你叫什么呢，不是问你性别。”戚风推了推任平笙，小声提醒。
　　“那我怎么知道。”
　　戚风突然很庆幸，任平笙居然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
　　“你们班长叫王婷！那女的叫王婷！妈的！你脑子有病啊？”鹦鹉突然暴躁了起来。
　　“嗯。”
　　任平笙只是淡淡地应了声，不知道是表示自己知道了那女的叫王婷，还是承认了自己脑子有病。
　　他确实有病，虽然不严重，但脑子有病是事实。
　　“你‘嗯’屁啊！”鹦鹉继续暴躁。
　　“我没‘嗯’屁，我‘嗯’你。”
　　“你他妈的，勾搭我们大嫂，还这副狗样子？”
　　“你怎么……总是骂自己。”
　　任平笙其实真不知道这位苟同学在生气个什么劲，先不说他没有勾搭大嫂，就算他勾搭了，这大嫂也不是他媳妇儿啊，正牌大哥还没开口呢。
　　“你们是想约架的吧。”夏雨忍不住开口，他感觉眼前的场景像极了小学生吵架。
　　“废话。怎么，还带个女生？女生我们照打！”
　　“那你们挺厉害的。”夏雨朝他们竖了竖大拇指。
　　“要不要给你们时间再喊几个人啊？”
　　“不用，来吧。打个赌呗，干打多无聊。”
　　“怎么赌？”
　　“打输了的剃头发。把你那头七彩斑斓的毛剃了，看着难受。”
　　五颜六色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的头，摸了摸自己珍贵的秀发，咬牙同意。
　　毕竟五对四，胜算非常大。
　　“雨！你干啥！雅南还在这儿呢！你难不成让她也打？”
　　“不用，你护着她，我和笙哥两个人就够了。”
　　“……”
　　戚风不了解夏雨的过去，他也从没听过夏雨口中说出这等狂言，他更愿意相信这话该是任平笙说出来，他更加不相信夏雨会打架。
　　比起夏雨会打架，王雅南会打架似乎来的更现实。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冲上去的是王雅南，瘦瘦弱弱的王雅南，平时男生眼里的女神，课余时间谈论的对象之一，像一阵风一样窜了出去。
　　“哐”地一声，一拳砸在了鹦鹉的脸上，皮肉碰撞的声音，一时间让所有人忘记了动弹。
　　鹦鹉几乎是没有来得及还手，就被王雅南第二拳撂倒了。
　　“……雅南，你……”
　　王雅南仿佛沾染了脏东西一样，嫌弃地拍了拍手：“哦，你们不知道吗，我小时候学过散打，我妈说防身用的。”
　　“……”
　　“笙哥，咱还用上吗？”夏雨看着不远处一动不动愣在原地的剩余四人，轻轻推了推身旁的任平笙。
　　“打吧。”
　　“行。我要黄毛和绿毛。”
　　“好。”
　　任平笙和夏雨同时冲了过去。
　　夏雨抱着给任平笙报仇的心态，拿出了以前在高中受人欺负时还击的力气，“啪”地一巴掌先扇在了黄毛脸上。
　　“这是还你的，你白天跑步打了笙哥手背好几下，妈的，当时就想抽你丫的。”
　　黄毛捂着左半边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夏雨。
　　绿毛冲了过来，想还击。
　　夏雨余光瞥见了那道绿色的身影，立刻迅速“啪”地又扇了黄毛一下，黄毛右半边脸也挨了一下。
　　“这是为了美观，给你补得对称一下。”
　　两巴掌下去，黄毛几乎怔愣在一边，不知所措了。
　　谁能想象黄毛堂堂一名每天坚持运动的体育生，被夏雨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少年，两巴掌给扇蒙了。
　　下面就是绿毛了。
　　夏雨伸手揪住跑来的绿毛的头发，就这么攥着，一直拖，拖到跑道正中央。
　　他猛地抬起右脚，狠狠地踹在了绿毛的右腿上。骨头错位的身影，“咔嚓”一声，绿毛忍不住跪在了夏雨面前，夏雨抬脚踩在了绿毛撑地的手上，开始碾动。
　　撕心裂肺的凄惨叫声响彻育才操场，直到绿毛的两只手都变得血肉模糊，夏雨才停下。
　　任平笙那边早就解决好了黑毛和红毛，五颜六色组合真的变得更加五颜六色了，脸上红红紫紫的，倒和发色显得很搭。
　　一脸淡定的王雅南、吃惊到下巴合不上的戚风、担心夏雨脚会不会疼的任平笙，齐刷刷地看着夏雨和绿毛。
　　夏雨保持着一只手攥着绿毛衣领、一只脚踩着绿毛手的姿势。
　　“不好意思，久等了，我这边可以了。”夏雨礼貌地向观众台上的诸位打招呼。
　　任平笙平静地看着夏雨。
　　记忆往前回溯。
　　曾经我为了你，将那三个混混打倒在地，我看着那个男人坐在马路牙子上，满脸都是从眉毛上流下来的血，我那时候害怕极了，我不担心自己，也不担心他们，我担心如果他当时伤害你的时候，再往下一点点，你的一只眼睛是不是就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了。
　　现在你为了我，把绿毛踩在脚下，他的双手血肉模糊，他的膝盖渗出鲜血，你却依然优雅得像个艺术家。
　　你是天生的艺术家，你是我的艺术家。
　　“愿赌服输。剃头吧。”夏雨拽着绿毛的衣领，把他拖回观众台。
　　他从书包里掏了很久，也没找到一把能剃毛的刀。
　　“有刀吗？诸位。”夏雨眼里闪过的不羁像极了任平笙。
　　有时候突然地，戚风就会觉得，夏雨和任平笙简直一模一样。
　　任平笙眼里鲜有的温柔，夏雨眼里鲜有的狠戾。
　　他们仿佛共生共存于两具躯体，他们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天生一对。
　　五颜六色组合已经不敢说话了，平时在学校为非作歹惯了的五个人，从来没有遇到过任平笙和夏雨这么嚣张跋扈的对手，他们好像根本不担心生死。再加上王雅南这么一个蛇蝎美人，五人组只有哭的份儿了。
　　最后的结局是夏雨用书包里的剪刀给组合剃了一个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头，然后五人组只能自掏腰包去理发店把头发全推了。
　　解决完这几个家伙，操场恢复了安静。
　　“天黑了。”夏雨开口。
　　“嗯。”
　　夏雨无论说什么，任平笙都会回应。
　　“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好。”
　　“雅南，想吃什么？”
　　“火锅吧。天太冷了。”
　　“那走吧。”
　　四个人起身离开，落日余晖下，四个人的背影渡上了一层金边。
　　晚霞千里，晚风阵阵。
　　戚风如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可能这辈子也不会想到，他喜欢的女孩子是个练了十年散打的高手，看着清瘦文雅的夏雨揍起人来也毫不留情，看似不食烟火的笙哥也可以为了一个人赴汤蹈火。
　　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的活生生的人啊，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保护着自己和身边的人，他们就像大街上的任何一个路人，看似平平无奇却又藏着无限的惊喜。
　　没有谁再提起育才高中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都默契地避开了相关话题。
　　有时候，只要别人没有主动提起，就不要一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