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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我只是,有点想他 ...

  •   那天晚上,夏雨是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回家的。也许人行道上的两排香樟树也在疑惑,另一个温柔的男孩子去了哪里。
      夏雨不知道任平笙的不辞而别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像一个被丢下的孩子,不断地回忆着过往所发生的一切,企图找到任平笙离开的原因。他也渐渐习惯了每晚躺在那条长长的布艺沙发上,在思念中沉沉睡去。
      他在任平笙离开的第二天早晨,仍然习惯性地将一瓶牛奶塞进书包,拉书包拉链的时候,却又猛然愣住。
      任平笙不在了。任平笙离开了。
      他又将牛奶重新拿出来,塞进冰箱,然后联系了送牛奶的工人,以后每天早餐只需要送一瓶了。
      那天早上,他挂断电话后,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香樟树的香气照旧从窗口飘进一楼的客厅,飘进夏雨的鼻子里,但似乎没有往常的气味好闻了。
      那天是他这学期第二次上学迟到,第一次是因为舍不得任平笙,第二次是因为想念任平笙。
      皆是因为,任平笙。
      离开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他平时出门的时间,但他没有骑自行车去学校,他已经习惯了任平笙每天晚上把他的自行车骑回学校,然后第二天他步行去上学。他不急不躁地走向那个曾经遇到任平笙的十字路口,耐心地等待漫长的红灯,和那天一样,他并不急着上学。
      那天晚自习结束后,他照例要留下打扫卫生,戚风和王雅南陪他一起。三个人打扫卫生的速度很快,比上次要快得多。
      噢,上次打扫卫生那天,是任平笙第一次送自己回家。
      周末的时候,他一个人去医院拆了线,拆线不疼,有些痒。但那条伤口并没有如医生所说的那样愈合,它最终留下了一条肉色的、浅浅的伤疤。
      有些事情、有些人,注定不可能如过眼烟云般,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殆尽,他会像那条眉上的伤疤,在你身上烙下亘久不变的印记。
      夏雨和以前的任平笙一样,成了坐在教室最角落里的一个孤独的存在。
      他去文具店买了一叠新的白纸片,依旧每天写十个新的单词放在塑料盒里,把那张任平笙留下的字条压在最下面。
      看不见的话,就不会经常想起了。
      他向老丁辞去了纪律委员的职位,任平笙走了,这个职位也就可有可无了。
      偶尔戚风转过来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会从一堆课本里抬起头,眼里透着迷茫,他说:“不好意思,刚才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夏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宽大的校服在他身上显得更加空空荡荡。
      也没什么,可能秋季,人的胃口总会变得不太好。
      很快,老丁再次组织了调位置,戚风和王雅南商量着搬到中间两大组,和夏雨一起坐。但他拒绝了,他模仿着任平笙的笔记,在交给老丁的纸片上写着“自己坐”三个字。
      他把自己也活成了天上最角落里的一颗星,他觉得总有一天,他能重新遇到属于自己的另一颗。
      灵魂契合,我想你的时候,你也在想我吗?
      没有任平笙的陪伴,连日子都过得飞快,淮塘迎来了冬季。
      南方的冬天有着羽绒服也挡不住的寒风,吹在脸上刺骨的疼。
      各个班级纷纷挂上了“距离高考还有xxx天”的横幅。学校取消了高三年级所有的体育课、艺术课,大课间各科老师都搬着桌子坐在教室外,给排队的同学们答疑解惑。
      夏雨突然明白了任平笙在徐柔去世后,每天坐在这里看着窗外会想些什么。当你也失去最重要的人,你才能真正感同身受,你才会知道失去倒底有多可怕,那是一种浸在水底的窒息感,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口气会用尽,没有人拉你一把,你只能一个人,孤独地,等待。
      等待什么?救赎?还是死亡?
      班级里没有人再提起任平笙,似乎大家都在遗忘,所有人都沉浸在高考冲刺的二百多天里,只有夏雨偶然间抬起头看见窗外电视塔塔尖的时候、每天往塑料盒里塞小纸片的时候、上课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呼吸的时候,会不经地想,笙哥现在在干什么呢?有坚持背单词吗?还会有别的人给他每天送牛奶吗?
      噢,还有之前说要一起聊聊未来,还没来得及。
      嗯,还会有未来吗?
      我说过要一直在你身边的。我没骗你,是你先放手的。这次,是你先离开的。
      你让我再等等,到底还要我等多久呢。
      一辈子太短了,别让我孤单太久呀。
      ……
      夏雨每天都会拨一次那个永远也不会再拨通的电话号码,认真地听完机械的女声用英文说完所有内容,才会挂断。
      他依然会和同学开玩笑,会和戚风聊天,会问老师数学题,他的文化成绩越来越好,但他再也没有去过艺术楼,他的眼里再也没有星星了。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活成了每个高三学生的家长都喜欢的‘别人家的孩子’,但只有夏雨自己知道,这已经不是他自己了,他要用绝对的理智和清醒,才能压住疯狂的喜欢和想念。
      王雅南看着夏雨这副样子,终于在一个寒风瑟瑟的中午,悄悄叫醒了正在午睡的戚风和夏雨。
      夏雨其实没有睡着,冬天的教室太冷了,冷得人难以入眠。
      王雅南把他们带到了五楼的天台,淮塘的冬天毫不留情,风一个劲地往衣服里钻,天台上冒出的杂草呈现出毫无生气的枯黄色,天空阴沉沉的,层层的乌云遮挡住了太阳。
      王雅南搓了搓被冻的通红的双手,跳了跳:“雨哥,你这段时间状态不太好,你别不承认,别人感觉不出来,我和戚风都知道。要高考了,戚风着急地很,又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所以我来帮他开这个口。”
      “我没事,我只是还没适应现在的生活。你们别太担心我。”夏雨能猜到他们要说些什么,他没事,他只是,要缓一缓,要适应一下突然的失去。
      “雨,我能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儿吗?笙哥走了之后你就一直这样……”
      王雅南从背后掐了戚风一下,她有些抱歉地朝夏雨笑了笑,有些后悔把戚风一起带来。
      “雨哥,戚风不会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我没事。我只是,有点想他。他走的时候什么也没留下,但我还是总会想起他。”夏雨笑了起来,灿烂得一如以前的他,但眼里分明装着掩饰不住的痛苦,“那种思念是刻在脑子里的,我摘不掉了。雅南,谢谢你们。但我,真的没事。”
      “雨哥,其实我们也很想笙哥。”王雅南的声音也渐渐带了点哭腔。
      她捂住脸蹲到了地上。
      “笙哥他真的超级喜欢你的,你知道吗,戚风过生日那天,我跟他说‘你一定要和你最爱的人在一起,你一定要幸福’,笙哥他告诉我‘或许他最爱的人,是个男孩子’,你没有看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的坚定,那是我从来都没看见过的笙哥。”
      原来那天两人窃窃私语是在说这个,原来他也曾和别人承认过自己的喜欢。
      夏雨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任平笙向很多人承认了自己的喜欢,向王雅南、向老丁、向周婕、向那三个混混、向警察局里的老刑警……
      “笙哥那天来找我,他说戚风喜欢我,却假装说要学习语文,他想跟我做同桌。笙哥说戚风是个好男孩,只是和他一样不敢去表达爱。雨哥,笙哥他一定还在淮塘,他一定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在等待着久别重逢,但他一定不希望看见这样的你。雨哥,我们也很想他。”
      王雅南的眼睫毛很长,被眼泪沾湿,一根一根得黏在眼皮上。
      有些时候,旁观者最清。
      冬天,似乎什么都急匆匆的。路上的行人、飘落的树叶、天台的风。
      隐约间,夏雨听见王雅南再次开口。
      “雨哥,如果你实在想笙哥的话,就去找他吧。”
      为什么没有想过去找他呢?真傻。
      怎么找?他不接电话、不回微信,走的干干净净。
      世界太大了,他不确定任平笙是不是还在淮塘,没有目标,该如何在芸芸众生里再次撞进他的男孩怀里?
      但还是找找吧。
      不过,不是我想你了,是他们想你了。
      那天中午,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一起敲开了老丁的办公室门,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固执的询问那个已经离开了快两个月的任平笙去了哪里。
      为首的男孩,满眼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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