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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表白 ...

  •   时间总是一晃一晃的,就从指间悄悄溜走。
      从那天起,任平笙每天晚上都会和夏雨一起回家,公寓楼下那条种满香樟树的人行道在每天的晚上十点左右,都会迎来两个人的影子,往往是任平笙推着夏雨的自行车,夏雨跟在自行车右侧,他们的书包挂在自行车的把手上,垂下的书包背带随着风一动一动的,像一只手不停撩拨着少年的心。
      任平笙会趴在那个长长的布艺沙发上,感受着少年修长的手指沾着冰凉的药膏从伤口上轻轻滑过。
      不疼,痒痒的。
      他后背的伤口一点点地愈合、结痂、脱落。
      心里亦是。
      你能听到那颗曾经孤独跳动、伤痕累累的心脏生长的声音。
      有时候任平笙会趴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夏雨坐在茶几上翻翻数学试卷、看看语文背诵篇目,翻书的动作总是放的很慢很慢,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少年安静的睡颜,时间如果真的可以停留,那就这一刻吧。
      世界上最牢固的感情从来不是“我爱你”,而是我已经习惯了有你。他的男孩就睡在沙发上,不吵也不闹,你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男孩有节奏的呼吸反复交缠、重叠,最后回归平静。
      没有人提起关于,今天任平笙要不要回寝室睡觉的话题。
      任平笙就这样,偶尔在夏雨家的沙发上过一夜。许是那张长长的布艺沙发有魔力,任平笙睡着总是格外的安心,那段时间,他每晚都能睡上很久。
      夏雨每天早上除了带一瓶牛奶搁在任平笙桌子上外,也会再去水房打一杯温水,将准备好的药用面纸包好,监督任平笙吃完。
      任平笙渐渐减少了逃课的次数,偶尔也会认真听课,拿起笔在书本上写写画画。他开始习惯夏雨每节课间都捧着数学试卷转身趴在他右边的空桌上,时不时抬头问他几道难题。
      他开始尝试和夏雨说多一点话,也开始慢慢学着相信感情。
      情况在一点点好转,任平笙似乎在渐渐改变。他不再害怕离开,因为夏雨一直在。
      他也没再发现那个一直偷偷跟着他的人。
      好像八月的淮塘,安静温馨,将苏南独有的温柔融进风里,带到了世界的每个角落,连云都是软绵绵的。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树的叶子,他们一前一后坐着,就十分美好。
      戚风生日那天,班上的大多数同学都按时赴约,戚风干脆包下了整个大厅。
      任平笙和夏雨是一起到的。他们到的时候,大家已经闹闹哄哄地坐好等待开席了。
      “雨!这儿!我给你和笙哥留了位置!”
      戚风知道了夏雨的事情之后,格外地关注夏雨和任平笙的动静,尤其是他知道今天夏雨要表白。他给夏雨占好了两个连在一起的座位,不然这会儿到场,他和任平笙可能就要分开坐了。
      落了座,戚风捅了捅夏雨的胳膊,压低了声音。
      “雨,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笙哥你喜欢他,有没有啥要我帮忙的?”
      “没,我自己挑个时间和他讲,你等我的消息吧。”
      其实夏雨内心紧张的很,他猜测不到结果,人在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时,总会习惯性地放低自己的姿态,他害怕如果任平笙并不愿意接受自己,是不是之前的所有努力和改变都会付之东流。
      他不明显地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任平笙,闭了闭眼,往后靠到椅背上。
      任平笙倏地伸出手,贴到后面的墙壁上,夏雨的头撞上去的那一刻,他睁开了眼睛。他并没意识到后面有一堵墙,但显然,任平笙的反应比他要快得多。
      任平笙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收回了手。没有对话、没有眼神,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改变,平常的就像趴在长长的布艺沙发上,困了,就睡了。
      菜品陆陆续续的开始上桌,爱起哄的男同学开始互相劝酒,在女同学面前格外积极。最先喝醉的几个人已经拿起了麦克风在大厅的舞台上嚎了起来。戚风渐渐抵挡不住了接二连三过来敬酒的人,也加入了鬼哭狼嚎的队伍。
      夏雨和任平笙没有喝酒。夏雨倒了杯果汁,他是不会喝酒的,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给任平笙要了杯白开水,任平笙喝不喝酒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后背的伤应该是要忌酒的。
      “笙哥,我敬你一杯。”一个软软的女声传来。
      任平笙和夏雨同时抬头,说话的是班上的一个女生,长得漂亮,成绩也好,是大多数男生课余时间乐于交谈的对象之一。她并不坐在这桌,是特意过来的。
      过来喊任平笙喝酒的男生女生其实不在少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两个,大多是来找戚风,顺带敬了敬任平笙的。毕竟这是戚风的生日会,特意跑过来敬任平笙一杯酒就显得不太正常了。
      任平笙看着他,眼睛里透出一闪而过的茫然和持续的疑问。
      “她叫王雅南,语文课代表。”夏雨小声提醒,他能猜到任平笙不记得这个女生。
      事实上,任平笙不记得班上绝大多数人的名字。
      夏雨也能猜到这个女生喜欢任平笙,抱着点私心,他想看看任平笙的态度。
      “谢谢。”任平笙举杯,轻轻碰了碰她的。
      “笙哥,我之前写的信你看到了么。”王雅南的耳朵一点点地在变红。
      “什么信?”
      “就…就几天前我在你桌子上放了一个信封,蓝色的,压在了你的牛奶下面。”王雅南的眼睛也在一点点地变红。
      任平笙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那封信在他早训回班之后被扔进了垃圾桶。
      “看到了,不过,还是谢谢你。”他说得很轻,除了王雅南没有人可以听到。
      夏雨只能看到他稍稍仰起脖子,靠近女孩红红的耳朵。
      “吧嗒”。
      一滴眼泪悄悄落在了红色的餐布上,将那块晕染成更深的红。任平笙递过去一片面纸,并轻轻把那块湿了的桌布角折叠起来。
      “不好意思了。”
      不管是动作还是语言,在外人眼里,他都轻的没发出一丝声响。
      他感谢了所有女孩选择他的勇气,也保留了所有女孩继续选择的权利。
      王雅南慢慢抬起头,哭红了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嘴角扬起,笑着耸了耸肩。她感谢眼前这个她喜欢过的男孩子在这么多人面前保留了她的自尊,他就连拒绝都格外的温柔。这个被世界伤害了的男孩子,这个曾经讨厌和所有人交流的男孩子,却有着他孤独的温柔和浪漫,他值得最好的爱情。
      “笙哥,我也谢谢你。”王雅南扯了扯坐皱了的小裙子,起身离开了。
      夏雨心里舒了一口气,虽然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但看王雅南的反应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但经过这个小插曲,他不由得开始担心自己的表白会不会也得到同样的结果。他拍了拍任平笙的肩膀,探头过去。
      “笙哥,跟我出来一下吧,我有话想说。”
      有些时候,一旦有了退缩的理由,人就会选择放弃。因为永远呆在一个舒适圈里,要比不断的冒进更有面子。但爱情不行,没有人可以在爱情里选择退缩,它是需要勇气来面对可能发生的一切结果。没有人可以为了面子放弃它,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
      夏雨走到酒店门口,坐在了路边的花坛上,任平笙挨着他坐下。
      九月份来了,夏天的味道一点点地散去,他们即将迎来淮塘的秋天。九月夜晚的风夹杂着些严肃的寒意,凝结在两个少年的眉间。垂在额前的头发轻轻地被风拂动,少年的眼睛看着远方还在不断闪烁的灯火,那里装着人间百态,是生活,或幸福,或苦涩。
      但谁知道呢,结果会怎么样。
      夏雨收回目光,转头看着任平笙,他轻轻抚平任平笙眉间的褶皱,缓缓开口。
      “笙哥,你能感觉的到我喜欢你吗?”
      这辈子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不知所措,哪怕被一群人堵在路上,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棍棒一下一下落在自己身上,耳边是难听的脏话的时侯,他也比现在勇敢的多。
      他的心跳逐渐加快,渐渐分辩不出任平笙的表情,他开始害怕。害怕什么呢?害怕被拒绝吗?
      任平笙没有看他,他只是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电视塔塔尖,那个他上课时每每看向窗外唯一能瞧见的电视塔塔尖,那个他熟悉的电视塔塔尖。
      怎么会感觉不到?
      在他丧失表达欲的时候,夏雨温柔地接住了他的疲惫。如果说任平笙是冰,那夏雨就是火,他热烈的喜欢从不加以掩饰,从那天下着暴雨的相遇,到后来“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承诺,细数这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那些点点滴滴的小事,这种融进风里、散在空气中、刻在骨血里的爱如何感受不到。
      任平笙见过最美的夏天。瓢泼大雨倾盆而出,淮塘八中的篮球场上,一个男孩向自己奔跑而来。一切都刚刚好,刚好有那么一场雨,刚好是你。
      但他从未想过当这一刻真正发生的时候,他该作何回答。
      夏雨是不一样的,和王雅南,和那些女生都不一样。躺在夏雨身边,他可以睡着;在夏雨面前,他可以说心里话。他可以把脆弱交给夏雨,也可以把温柔交给夏雨,但他伤痕累累的一颗心,如何交付?
      任平笙听到自己的声音。
      “小雨,我能感受得到。但,我想我还需要点时间。”
      被拒绝了。
      但夏雨在听到这段话的那一瞬间,刚刚心里澎湃着的那股害怕一下子消失了。
      原来,我并不害怕你拒绝我,我只是害怕你讨厌我。
      “小雨,我不想说对不起。”
      小雨,可能需要你等我一段时间了,但我不想说对不起。
      夏雨明白了王雅南为什么会在那一瞬间流眼泪,有时候眼泪是控制不住的,你并不知道它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但往往并不代表着伤心。
      这个男孩子满眼温柔,他说,我不想和你说对不起。
      夏雨点点头,他转过头,和任平笙看向同一个方向,电视塔不断地变换着颜色,印在眼底,眼睛便也有了颜色。
      等便就等一会儿吧,他还有一生可以用来等。
      他们就这样坐着,听着马路上来往的车辆轰鸣,听着大厅里喧闹的歌声,听着淮塘的风,听着身边人的心。
      回酒店的时候,王雅南等几个没喝酒的女生已经在安排如何送男生回家了,看到夏雨和任平笙进来,冲他们笑了笑。
      “笙哥、雨哥,你们正好没喝酒,快帮帮我们把这群人弄回家。”她说的轻松,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任平笙应了一句“好”,就打开了手机软件开始叫车,夏雨则把剩下的记不得家庭住址的家伙安排在了隔壁的宾馆里。
      人很快就散得差不多了。大厅里只剩下了戚风、任平笙、夏雨和王雅南。
      戚风结完账单,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回大厅的时候,王雅南在和任平笙说话,任平笙垂着眼睛,微微点头。
      他走到夏雨身边坐下,拍了拍夏雨的肩膀,他没问夏雨和任平笙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个年纪的孩子,总带着皮肉里的善意与真情,他们活得嚣张肆意,活成了他们几十年后想活成的模样,但却渴望成长,像大人一样互相敬酒、喝的烂醉,像成年人一样对待生活、称兄道弟。殊不知,成年人的生活往往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此崩溃。而他们却坚强、勇敢,无所畏惧。
      王雅南走过来,把手里捏着的话筒递给夏雨。
      “雨哥,唱首歌吧。我记得你唱歌可好听了。”
      夏雨接过,话筒发出短暂的噪音。他走到台前,将话筒放到嘴边。
      他的声音很有质感,从话筒里传来,带着老唱片的慵懒味道。
      “我从春天走来,你在秋天说要分开……”
      他的眼睛里带着水汽,台下的三个人没有发出声音,静静地听着。
      直到那句“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响起的时候,台下的人开始跟着哼唱。有些歌,你总是一听到,就会热泪盈眶、感同身受。
      戚风看着王雅南,任平笙看着夏雨。
      从春天走来,在秋天离开,可至少,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夏季。
      十七岁的夏季。
      很多年后,这四个人每每回想起这场十七岁的饭局,都会感概,缘分的妙不可言,它交错纵横,却总会在某一个时间点渐渐靠近,永远重合。

  • 作者有话要说:  《为爱痴狂》我真的超爱这首歌呀!
    王雅南是个好姑娘呀!不要误伤友军!
    以雅以南,不龠不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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