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烟雨》沐金昱

10、礼物

　　新都会是离淮塘八中最近的商业区，从学校门口出发有直达的公交车，坐大概十五分钟就到了。那里因为地方略微偏僻，再加上不夜城、万达等几个大的商圈竞争，所以没有什么品牌愿意入驻，空了许多店面房没有租出去。
　　新都会并不新，但八中的学生仍然习惯于往那儿跑，一是因为离的近，二是因为虽然空了许多店面，但东西却是非常齐全，KTV、网吧、电影院、饭店、礼品店……该有的他都有。
　　最主要的，它是整个淮塘区物价最低的商圈。
　　两人到新都会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半了，他们要在下午两点前赶回学校上下午的课。
　　夏雨带着他直奔礼品店，明明自己才是高二转校来的外地学生，却显得比任平笙还要熟悉淮塘。
　　礼品店的东西很多，杂七杂八的没有进行系统的规整，但导购员小姐姐十分热情。他们一进门，就笑容满面地迎接。
　　“这个怎么样，这个脚链蛮酷的诶。”夏雨举着那个黑色的皮质脚链给任平笙看。
　　“行。”
　　“这个呢？”一个画着键盘和鼠标的杯子。
　　“行。”
　　“那这个呢？”一幅中二风十足的墨镜。
　　“行。”
　　“这个呢？”一款女士手表。
　　“行。”
　　夏雨：“……”
　　导购员小姐姐：“……”
　　不在场的戚风：“？”
　　“笙哥，你怎么什么都行？你说一说自己真实的想法啊。”
　　“我听你的，你喜欢就好。”
　　这话听着有点……宠溺。
　　你喜欢就好。
　　夏雨转头有点心虚地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导购员小姐姐，新都会由于不贵的物价，一直以来是各大高校情侣们的约会场地。果然，小姐姐一副“我懂，我过来人，我见多了，你们继续，我不打扰”的表情。
　　“我们…这是…在给同学挑生日礼物。”
　　这生硬的解释。
　　“有啥推荐的没，美女？”
　　这样显得自然了点。
　　小姐姐带着他们往里面走，推开一面镜子，里面是和外面截然不同的景象。里面干净、整洁，所有的物品有条不紊的分类放在置物柜上，对比起来，外面简直像清仓物品大甩卖现场。
　　“这里，这款台灯，设计师精心设计的，昨天刚到货。”
　　那是一个很具有科技感的台灯造型，多面体的灯罩设计可以将台灯的光不断的折射，形成好看的光圈。整体泛着冷冽的瓷白色，底座上还有一个镂空的小陶瓷罐。
　　“这个陶瓷罐是用来做什么的？”夏雨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罐顶还有一个小小的盖子，圆周一圈都有小小的镂空设计。
　　“设计者的原意是用来放干花的，喷一些自己喜欢的香水，味道可以从罐里慢慢传播出来。”
　　很有想法的设计师，这个台灯单单摆放着也是一个极好看的艺术品。
　　夏雨把他买了下来。
　　“麻烦再拿一个，谢谢。”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任平笙突然开口。
　　这家伙真的打算送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礼物。
　　“不不不，我们再看看，挑个其他的。麻烦你啦，我们自己逛逛。”
　　夏雨迅速截住了任平笙的话，拉着任平笙离开现场。
　　“我说笙哥，人家过生日，咱们送两个一样的礼物，是不是太没诚意了？再说你送两一样的干嘛？风儿又不能把这台灯当饭吃。”
　　“我是买给你的。”
　　空气突然间就好像陷入了某种旋涡，极速地减少着，越来越稀薄，让人喘不上气。
　　始作俑者继续说。
　　“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
　　那你看的出来，我喜欢你吗？
　　夏雨很想把心里的那句话问出来，但他没有。
　　今天的天气不适合表白，阳光太刺眼。刺眼的阳光会赶跑许多人。
　　夏雨点点头，表示自己确实很喜欢那个台灯，“那你打算给戚风买什么？”
　　“我买那个表吧。”
　　“……”
　　夏雨想如果戚风知道他笙哥想给他买一块女士手表，会不会生日当天气绝。
　　“笙哥，你别说话了，我来挑吧。”
　　夏雨最后选中一个蓝色的捕梦网，戚风有个当电竞选手的梦，所以才天天和夏雨嘟囔着游戏，为了能换更好的设备，更是下死劲学习，考试考得好就能攒钱买设备了。
　　夏雨又挑了几个主机、键盘式样的小挂件，填在了装捕梦网的小盒子里。
　　小姐姐包装的时候，他又跑过去拿了几袋超轻粘土摆在了收银台上。
　　给戚风买礼物这个任务算是结束了，找个地方吃个饭也该回去了。
　　夏雨挑了一家牛排店，他没问任平笙想要吃什么，经过前一个月每天的约饭，他已经能大致总结出任平笙的口味。
　　任平笙很挑，可以说，非常挑。
　　任平笙不吃葱姜蒜，只有调火锅料的时候可以加蒜泥；喜欢香菜；不吃豆制品，但喝豆浆；不吃甜食，但喜欢黑巧克力，并且喝豆浆要加糖；不吃辣；不吃除了烤羊肉以外所有方式做成的羊肉；不吃除了酸菜鱼和松鼠鱼以外所有方式做成的鱼；不吃茄子，不吃番茄……不吃的东西连起来可以绕地球一圈。
　　但每天雷打不动的喝一瓶牛奶。牛奶是每天夏雨带给他的，早自习放在他桌子上，等他集训完了，正好回来喝。
　　“麻烦，两份肉眼，七分熟，一份黑椒汁，一份蘑菇汁，谢谢。”
　　“好的。您稍等。”
　　任平笙拎着买完的两个台灯、捕梦网以及几袋超轻粘土坐下的时候，夏雨已经点完了。牛排很快端了上来。
　　吃饭的时候，任平笙依然和以往一样不说话。他的吃相很好看，虽然以他的长相来说很难不好看，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那种铝制的饭盒在他手里都显得昂贵了不少。
　　吃完的时候，任平笙铁盘上剩下了几颗绿油油的西兰花。
　　讨厌的东西又加了一项：不喜欢西兰花。
　　两人把礼物暂时先放到了夏雨家里，反正今晚还是要过来换药的。
　　时间是下午一点，这会儿去学校有些早了。
　　“要不要睡一会儿？你今天起的很早。”夏雨问。
　　“不用，我在沙发上躺着就好，我睡不着的。”
　　白天睡着是不可能的，在有光的环境里，他从来不可能睡着。而黑夜，除了能带来恐惧不安，更多的，是一种虚假的安全感。
　　人总能适应黑暗的，但却不能适应光。
　　任平笙躺在沙发上，他细细地消化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解开这种心理上的束缚，他只是害怕。任阳接近他可能是因为内疚，周婕对他好可能是因为工作，但夏雨没必要。
　　可夏雨却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夏雨是徐柔死后第一个这么对自己说的人。
　　这也是他今天在心里重复最多的一句话。
　　他一直问自己，真的吗？真的永远也不会离开吗？哪怕高三结束了，也不会离开吗？哪怕也面临着死亡呢？
　　时间指向一点四十的时候，夏雨来叫醒他上学，他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很奇怪，夏雨身上有种让人安定的气息，明明是一个很瘦弱的男孩子，却比谁都让任平笙更有安全感。
　　他们踩着上课铃进班。
　　今天两个人都穿的私服，周日是八中不成文的“洗校服时间”，这一天，所有的八中学生都会不约而同地以校服送洗了为由穿自己的私服。
　　进班的时候，能感受到十八班近一半的男生和所有的女生都抬起了头，并有少部分女生发出了惊呼。
　　任平笙是帅的，他帅的张扬，平日里校服也掩盖不住的帅气，他的嚣张是刻在骨头上的。但这次的惊呼有一半是因为夏雨，夏雨平日里穿着校服倒显现不出他的帅气，他长得白白净净，头发长长的，微微卷起，平日里一副乖学生的样子，十分讨老师喜欢。但今天他穿着黑色的Polo衫，衣服上有简单的几处涂鸦，卡其色的裤子修饰出那双令女生都羡慕的长腿，又奶又酷。
　　夏雨一坐下，戚风就把头伸了过来。
　　“雨啊，你这样让我很难不心动啊。”
　　夏雨瞥了他一眼，知道这家伙没个正型。
　　“呦呦呦，这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交待吧，你两怎么一起来的。”
　　“我要是说，我们路上偶遇的你信吗？”
　　“你放屁，笙哥每周日上午都去打球，一直打到上课才过来，他那副样子，根本没有运动痕迹啊。”
　　“我们去给你挑礼物了，怕你下周收不着礼物怪尴尬的。”
　　“那倒也不会，你买了啥？”
　　“你猜。”怎么可能现在告诉你，生日礼物当然要生日当天送。
　　“键盘？”
　　“……”，他就应该当时直接让任平笙下单的，这两人脑子对的上。
　　“滚滚滚，老子没钱，送你个屁，爱要不要。”
　　“你别生气啊。我开玩笑呢，你两咋一块儿买礼物去了？”
　　“昨天去操场散步遇上了，就顺便约了一起给你买礼物。”
　　夏雨承认这话听着有撒谎的痕迹，但也确实是实话。他赶忙开口，不给戚风继续提问的机会。
　　“行了，我不跟你唠，我趁语文课补会儿觉，我早上七点多就起了，为了给你买礼物，他妈的真难。”
　　五点起床还在小区楼下吹了一个多小时凉风的任平笙在后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