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撩》wanderkind

27、Chapter 27

　　在何美娜之前进来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一身枣红色的唐装，手里拄着根拐杖，身体消瘦，脸色也不太好，像大病初愈，只那双眼睛仍灼灼有神，放着坚毅的光。

　　这张脸傅松笙在新闻上见过，只是那上面的照片精神更矍铄了些。

　　“谁让你带他过来的！”周柏看见来人，脸色很不善，目光转向老爷子身后的何美娜，冷冷道。

　　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家人相处的氛围不那么轻松，甚至从老爷子和周柏的神色来看，还十分紧张。傅松笙下意识往周柏身后欠了欠，她这种连续剧中活不过两集的炮灰，为什么要经历这种场面！

　　唇上还残留着身前男人的气息，那温软的触觉也仿佛还在，傅松笙处于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茫然中，反应前所未有的慢。

　　老爷子在刹那的震惊之后，神色很快平静下来，和周柏有三分相像的鹰眼盯着后者，冷笑一声：“原来是这样……”略顿一顿，沉沉续道：“你这个年纪，爱玩也正常。我回头跟文老头挑明了，你跟潇潇结婚后，让她不要管你。但是现在，你得去跟潇潇道个歉……”

　　周柏淡漠地听他说完话，像在听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良久都没有开口，既没应呈，也懒得拒绝。

　　但傅松笙在听到“文潇潇”三个字时，却不自觉震了一下，联想片刻前两人的行为，有些心虚，下意识往身侧让了一步，与周柏保持距离，竭尽可能要与他撇清干系。

　　因这一步避让，她不可避免地从周柏身后出来。一抬头，冷不丁对上老爷子的眼，老爷子轻蔑地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让她顿感屈辱。她本能欲逃离此刻的尴尬境地：“周总我先走……”

　　下一瞬，却被周柏牢牢攥住小臂。

　　他皱着眉，拉着她手臂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原本听完老爷子话还算平静的脸沉了下来。

　　他手心滚热，不同寻常的热，傅松笙始料未及，冷不丁一怔。待反应过来时已被拖的朝他踉跄了两步。

　　两人距离缩近，他索性长臂一探，变抓为揽，将她整个人搂入怀中。

　　手死死扣在她肩膀上，宣誓占有一般。

　　傅松笙回过神，极力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周柏这才转向老爷子，像听到个莫大的笑话似的，轻笑出声：“我说过很多次了，今天正好人都在这，我再重申一遍，我不会娶文潇潇的，你们谁愿意娶谁娶——”

　　为什么人“都”在这？
　　这句话落地，老爷子因在气头上，没咂摸出什么来，何美娜却是一愣。

　　这桩婚事的当事人是文潇潇和周柏，而真正做主的是两家二老。眼前这情形，哪里就“都”了？

　　两分钟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弟弟和这个年纪的一般男人一样，血气方刚，在办公室里玩起了情/趣play；就是此刻他搂着这个姑娘，她也以为不过是为了气爷爷。然而这句话……
　　她不自觉觑了傅松笙一眼。

　　周柏开口时傅松笙仍在暗中使劲，欲从他手中脱身出来。他觉察到她的不安分，狠狠瞪了她一眼，再面向老爷子时情绪似乎更坏：“你们不是还有个何渠么，要联姻，让他娶啊……怎么着，怕他太废物，镇不住文家，到头来反而被文家吞了？”

　　“你……”老爷子在上位多年，很少有人这么跟他说话，就是周柏自己，平时也是冷漠居多，很少真这么拿言语当面锣对面鼓地呛他。气地整个人颤了一下，扶住胸口：“你个小兔崽子不要不识好歹！”

　　“嗬——”周柏一哂，“姐那天也这么说我来着……”微扬下巴，朝何美娜一示意，衔着笑，道：“你们何家人骂人是不是翻来覆去就会这么一句话？以前说我爸，现在说我。可惜了，我没他那么要脸。”

　　“……好歹是什么，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整个深白上下，从初创起就没拿过你们何家一分钱。”

　　“小兔崽子……”老爷子脸色铁青，拄杖的手微微发抖，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你以为没有我何问的名字，深白当初那么容易能融到资？！”

　　“是吗？你的名字那么好用，当初我爸走投无路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借给他用用？”周柏的笑忽然转冷：“要我提醒你下，怡生当初是怎么破产的吗？我爸怎么死的？我妈又是怎么死的？秃鹫以腐尸为生，本来没什么。但要自诩为超度亡魂的佛陀，就不对了……”

　　“周柏！”

　　周柏的话尾被何美娜喝断，然而为时已晚。老爷子呼呼喘了两口气，身子连晃几晃，摇摇欲坠。何美娜连忙扶住他，打电话叫等在楼外的医护上来。

　　医护很快上来，给老爷子做了个简单的检查。他没什么事，只是因为年岁渐高，又火气过旺，心力渐渐不支。

　　周柏站在手忙脚乱的医护之外，脸上露出一瞬的茫然，那一刹那，傅松笙觉得自己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在警察局门口不知所向的落寞少年。

　　等人都走后，他方才想起什么似的，松开握着傅松笙的手，转身坐到桌后，仰面往椅背上一靠，抬手支起眼镜，揉了揉鼻梁。好半天，才哑着嗓子吐出一句话：“帮我倒杯水。”

　　眼镜下青灰色的黑眼圈十分明显，他的疲惫一望即知。

　　傅松笙没有说什么，依言为他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

　　“让你看笑话了。”周柏低头喝水，藏住眼底的情绪：“休息一会，我们继续谈正事。”

　　“忍了这么久，为什么现在说出来了？”良久的沉默之后，傅松笙忽然开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多此一举的问了这句话。

　　他刚才提到的“怡生”，傅松笙知道，是当年首屈一指的胶卷公司，九年前破产的时候曾轰动一时。媒体大肆渲染“一个时代的落幕”，以及“数码时代的到来”。创始人死的很荒唐，据说是在一个薄雾的清晨，一跤跌死在了路边。

　　创始人也姓周，但她从来未想过，这个周就是周柏的周。

　　从刚才老爷子突然受刺激的反应来看，周柏这么多年虽然态度冷淡，但应该没说过比那更过分的话，尤其，从未提过九年前的事。

　　周柏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放杯子的手一顿，旋即轻轻一笑，笑的很弱，像青烟一样：“多年以前我还小，没办法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老头子可以冲着我来，但他不能对你耍心机。”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

　　傅松笙不期然一愣。

　　他好像捕捉到，心情松快了一些，摊开两手，笑：“现在你总该相信我没未婚妻了。”

　　那天后来傅松笙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脑中一片茫茫的白。只记得临到晚饭的时候，周柏接到一个电话，匆忙离开了深白。

　　她自己从深白大厦出来，忽觉深秋仿佛骤然到了，天气一下子冷了起来，就一个下午的工夫。

　　脸上却还是灼人的热，被冷风一吹，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林循恰好这时候打来电话，问晚饭去哪里吃。傅松笙一看时间不早，就在深白附近找了家口碑不错的粤菜馆子。

　　然两人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点菜，忽见一个熟人招呼了过来：“傅总，好巧，没想到在这碰到你！”是沈会。

　　傅松笙连忙笑着寒暄几句。

　　扯了几句有的没的，沈会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们于总也在这吃饭，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于总？我们哪个……于总？”傅松笙一时没反应过来。
　　“恒心的小于总啊！”
　　“你是说……于通？”

　　“嗯？”沈会一愣，没那个属下当着人叫自己老板直呼其名的：“你不是于通的人？”

　　我是于通的人我还求你们干嘛！傅松笙心道，摇了摇头。

　　沈会一下子任督二脉堵了个干干脆脆，脑子没转过来，嘴倒快的很：“你不是于通的人周总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你那个无人机的项目不做？”

　　这个句子很长很复杂，然而傅松笙还是立刻听懂了，眸光一凛：“你说什么？”

　　**

　　沈会话说完，傅松笙菜都没来得及点就起身走了，林循追过来，却被她气势汹汹塞进了出租车：“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

　　“你这架势我怕你今晚要去杀人放火。”林循从出粗车上跳下来：“每个公民都有积极检举违法犯罪的义务。”

　　傅松笙冷着一张脸，嘴唇抿的笔直：“我和周柏的私人恩怨，你也要检举？”

　　林循愣了一瞬，转眸看她，风吹散她的发，令她整个人有了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张了张口，却只是沉沉吐出一句：“不用我陪？”

　　“好。”林循转身钻进出租车，低头的那瞬间他有些低哑的声音像香烟一样飘来：“需要打我电话，我随时都在。”

　　送走林循，傅松笙给周柏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她一点客套没有，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现在在哪？”

　　“我刚回到家，怎么了？”周柏的声音有些沙哑，从听筒里传来，瓮瓮的，莫名显得他无辜而可怜，她倒显得像个恶霸。

　　“我有事找你。等着！”

　　周柏一愣，须臾，听起来近乎乖巧的应了一句：“嗯，好。”

　　傅松笙杀到周柏家门口，门是虚掩着的。她干脆冲了进去，客厅里没有人，只有一个被刺成一片狼藉的假人。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周柏的家，整个家中一片坚壁清野，连必备的家具都没有，一眼就能望得到头，所以也没什么可以藏匿的地方。

　　而且再怎么样，她也不相信周柏会为了躲她在自己家中藏起来。

　　卧室的门也是半开着的。傅松笙试探着朝那边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门开着，人怎么会不在家？

　　想着，她给周柏打了个电话。

　　手机铃在卧室中响了起来，响了几声，总算有人接了起来，那声音十分虚弱，拖着长长的尾音。

　　傅松笙毫不客气地吼了一声：“周柏，你给我出来！”

　　“……嗯……”

　　然而三分钟过后，整个屋子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柏！”

　　听筒彼端和一扇门以外都不再有动静。

　　傅松笙心中有些狐疑，踟蹰再三，终于走到他卧室门边，推开了那扇门。

　　卧室内周柏光着上半身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腰处，露出腰腹姣好的线条，肌肉结实，却不是那种过分锻炼的结实，恰到好处。

　　傅松笙目光不经意在那一停，很快转开，落到他脸上。他阖着双目，似乎睡的正香。

　　他奶奶的！老娘账还没算你就睡着了！
　　傅松笙气不打一处来，推了他一把。他睡梦中支吾了一声，把头往枕头中埋得更深了：“别闹，松笙……”

　　你她妈还知道是我！
　　可见还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傅松笙弯下腰，更重地推了他一把，“喂，起来！”话未落，他却于这时忽然翻过身，长臂一揽，勾住她肩膀，将她用力往下一带，她整个人一下子跌扑在他胸口。热烈的、带着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刹那将她包裹，连带着他硬实胸膛传来的滚烫温度。

　　“乖，再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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