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青耒

41、番外一

　　苏兰枻从阁楼上下来，意外地看见本该在收拾行李的祁曜正坐在阳台上玩手机。祁曜的纪录片后期做完后就直接送到欧洲了，前几天法国那边发来了邮件，说片子入围了电影节的展映单元，邀请他出席。
　　苏兰枻走到阳台，拉开透明推拉门朝里探了探头。祁曜听到响声没有动，依旧低头看着手机。苏兰枻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祁曜身后，把手放在祁曜的额头朝后按了按让他抬起头。“东西都收拾好了？”
　　祁曜顺势闭上眼，把头靠在苏兰枻的腰腹，拖长腔道：“没有……”
　　把片子送展的时候，祁曜就料到入围展映单元应该是没问题的，所以一直在准备，想趁着电影节顺便和苏兰枻在欧洲玩一玩。可是谁知道邀请函是发过来了，可苏兰枻这边的项目不巧赶到了收尾阶段，没办法和他一起去了。尽管之前苏兰枻就跟他说过不要抱太大希望，有可能去不了，祁曜也自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的到眼前的时候，还是觉得遗憾。他第一部入围国际影展的片子，还是苏兰枻做的配乐，却不能陪他一起参加活动。祁曜想来想去都觉得不甘心，这才扔下收了一半的行李箱跑到阳台一个人郁闷。
　　苏兰枻用手背碰了碰祁曜的脸，一片冰凉，11月份的天，也不知道穿着一件薄T在这里坐了多久。
　　“走吧，回屋我和你一起收拾。别再感冒了，不然明天坐飞机有你受的。”
　　祁曜睁开眼，顺势牵过苏兰枻的手，一边跟着苏兰枻回房间一边说：“能不能我先过去，你这几天加加班把尾收了，再过去找我？”
　　苏兰枻摇摇头，走到行李箱前蹲下翻了翻，“估计不行，前两天师父跟我说可能有几个跨年演唱会让我去做乐手或者串场，到时候还要彩排什么的，时间上不太好控制。”
　　祁曜从衣柜里拿出来准备好的正装，点点头，接受了苏兰枻确实没办法跟他一起去的事实。苏兰枻看着祁曜把西装熟练地装进行李箱的西装隔层，才想起来祁曜以前并不是一个酒吧老板。随即笑着说：“这些都是以前买的吗，我还没见过你穿西装的样子。”
　　祁曜凑近苏兰枻笑着说：“回来穿给你看。”
　　苏兰枻吻了吻祁曜的鼻尖，然后快速伸手把祁曜再次凑近的脸按回去，站起来笑着说：“我等着。”
　　祁曜坐到地上叹了口气，“哎，不想去了。至少要有一个星期见不到摸不到吃不到了，人生没有盼头了。”
　　苏兰枻从抽屉里拿出耳塞抛向祁曜，笑骂：“祁大导演，你的艺术追求呢？”
　　“艺术追求是什么？能吃吗？”祁曜接住耳塞盒向上抛了抛说，“说起来这套西服，还是我当初拿到实习offer的时候我爸送我的，专门去国外定制的，据他说花了不少钱。后来我辞职的时候他还说，要是知道我干不了几年就跑了，肯定去海澜之家随便拿一套打发我……今天晚上我要吃个够。”
　　苏兰枻还没有从祁曜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里反应过来，就被一道黑影扑到了床上。
　　“靠”苏兰枻骂道，“你压死我了。”
　　祁曜埋在苏兰枻的脖颈间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闷闷地笑起来。苏兰枻笑了笑，卸了身上的力气，朝祁曜的后脑轻轻地弹了一下，“行李还没收完呢。”
　　“不管了，明天再说。”祁曜说着，从苏兰枻的侧颈一路吻上他的唇。

　　影展是在法国西部的一个城市举办的，为期6天。这个影展专注于发掘第三世界的年轻导演和制片人，因此不像其它知名的电影节那样声势浩大。祁曜的片子没有进入竞赛单元，也没有什么活动和应酬，所以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看电影中度过的。剪辑工作室的老马带着女朋友和他们一起过来了，主要是到处观光。剩下的祁曜和刘启最多的时候，一天能看八部电影，到了纪录片展映的那天，祁曜坐到放映厅的第一排，还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一直到放映结束，大家起立鼓掌，长达几分钟的掌声才使祁曜有一半游离在半空的思绪完全地归位。虽然不能说当初拍纪录片属于玩票性质，但是祁曜的确是没有过要取得什么成就的想法，只是想做就去做了。祁曜朝大家鞠躬致谢的时候，心情基本是平静的，喜悦有，但没什么想要流泪的冲动。只是想起来他当初跟苏兰枻说的话，希望大家的目光关注到他们。当初的初衷也算是实现了，那些目光跨越亚洲大陆来到欧洲，还将被带到其它的地方。祁曜想，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结束了影展的活动，一行人按照原计划去了另一座城市。这座城市位于法国东部，之所以专门来这里，是因为影展结束后正好能赶上这里的圣诞集市。虽然比不上隔壁德国，但是因为这座城市与德国比邻，圣诞集市的知名度也很高。老马带着女朋友，主要也是为了逛圣诞集市来的。刘启和祁曜本着既然来了那就一起逛逛吧的心思，加入了他们的行程。四个人没有订民宿，而是选择了市中心的一家酒店。开好房间后，老马的女朋友把行李放好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老马出去了。祁曜和刘启则是在楼下的M记简单吃了晚餐，打算先回去补眠。
　　祁曜回到酒店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每天的例行视频。然而这次，祁曜发出视频请求后，苏兰枻那边直接挂断了。祁曜看了眼时间，国内是中午，不应该在开会啊。
　　祁曜疑惑的片刻，苏兰枻的消息传了过来，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明天。
　　祁曜：有本事你就明天见！
　　苏兰枻：摸头.jpg
　　祁曜：你忙吧，我睡了。这几天累死了，明天视频！
　　苏兰枻：晚安，明天见。

　　祁曜的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之前大家说好可以自由活动，因此也没有人来打扰他，所以祁曜是被饿醒的。这家酒店的隔音出奇得好，祁曜觉得这一觉把前几天不停地赶场看电影的劳累全都补回来了。找了家猫头鹰上评论还不错的当地特色餐厅吃了饭，祁曜在路边的咖啡店点了杯咖啡，坐着发呆。圣诞集市要到晚上才开，祁曜也没什么兴致去其它地方逛，看着不时从眼前走过的人群，祁曜忽然后悔跟着老马他们过来了。应该直接回去的，祁曜边想边拿出手机。微信上苏兰枻没有动静，不知道在忙什么。祁曜随手点开朋友圈，给祁瀚宇嘚瑟新玩具的动态点了个赞。
　　终于消磨到天色暗下来，祁曜在小桌子上留了一枚硬币离开了咖啡馆。圣诞集市围绕着城市里的大教堂占了一大片的区域，有成排的小木屋，还有已经开门营业的餐馆小酒馆。祁曜顺着隐约的小提琴声拐进了一个巷子，巷子里来往着各种肤色的游客，他在那位拉小提琴的白胡子老人面前停下。祁曜往老人的琴盒里放了枚硬币，打开手机录了一段视频发给苏兰枻，说：想听你拉琴了。
　　一曲终了，祁曜也没有等到苏兰枻的回复。向老人微笑示意后，祁曜继续漫无目的地逛着。他在一家面包店门口停下，思索着回去的时候可以给祁瀚宇捎个姜饼人带回去。忽然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祁曜下意识觉得是祁瀚宇看到他的赞来找他聊天。拿出手机，意外发现是苏兰枻的消息，祁曜点开对话框，苏兰枻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发了一个定位。一股莫名的紧张情绪从祁曜的心底蔓延出来，他看着定位里的法语地名，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窜进了大脑。祁曜转身，不断地说着抱歉避过拥挤的人潮向大教堂的方向走去。紧张慢慢地被巨大的喜悦代替，祁曜只恨不得自己能立刻飞到大教堂下。
　　祁曜绕着教堂转了一圈才找到站在教堂一侧的苏兰枻。他的旁边站着一个手风琴艺人，苏兰枻正愉快地和那位先生互动。祁曜看着一派轻松的苏兰枻，只觉得自己的激动行为实在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愣头青。在心里默默地唾弃了一下自己，祁曜走过去从背后捂上了苏兰枻的眼睛。苏兰枻顿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握上了祁曜盖在他眼睛上的手。苏兰枻转过身，看着祁曜眯眼笑了，“见到了。”
　　祁曜笑着屈指在苏兰枻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随即低下吻住了他。旁边的街头艺人吹了声口哨，音符转换间，又变了一首更加欢快的曲子。虽然是在国外，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苏兰枻还是觉得有点臊。一吻结束，祁曜带着强作镇定的苏兰枻和街头艺人道了别。祁曜一手牵着苏兰枻，一手拉着行李箱，带着他往集市的出口走。
　　两人穿过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小木屋，穿过飘着奶油和巧克力香味的可丽饼小摊，穿过各种香料熬成的热红酒溢出的氤氲的热气。最后走上了静谧的石桥。
　　“从巴黎过来的？”祁曜抚了抚苏兰枻微凉的手心，把他的手揣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
　　“嗯。”苏兰枻点头，“直飞巴黎，又转了火车来的。”
　　祁曜点点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好了，中间来给我惊喜的。”
　　苏兰枻失笑道：“还真不是。我这几天在家紧赶慢赶把项目收尾，又说服师父把跨年的活动都推了才赶过来的。之前不确定一切都能顺利搞定，就没跟你说。”
　　“宝贝儿辛苦了。”祁曜笑着说，“先带你去吃点儿东西回去休息一晚上，我们明天再逛。”
　　祁曜带着苏兰枻去了他中午去的那家店，服务员还记得他，热情地跟两人打了招呼之后，带着他们到空位坐下，并把菜单递给两人。
　　“菜单有惊喜。”祁曜神秘地说。
　　苏兰枻低头看了看，不就是中文么。现在国外许多旅游城市因为中国游客增多，都已经提供了中文菜单。苏兰枻仔细看了一眼，在主菜的那一栏看到了“法式大烧饼”五个字，不由地抬头看祁曜。祁曜看着苏兰枻古怪的表情，轻笑出声：“要不是周围的环境不对，我还以为是进了国内哪个羊肉汤的店。”

　　苏兰枻之前跟着田中巡演来过法国，但只是在巴黎随意逛了逛，没有去过巴黎之外的城市。现在跟着祁曜走在街上，跟之前在巴黎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大概是因为身边的人不一样了，心里的幸福感飙升，连带着感觉也变得不太真实了。两个人穿过小巷，走到一条稍宽一点的大路上。迎面便是一家小电影院，店门口的上方的橱窗挂着几张正在上映的电影海报。两个人停下看最近的放映信息。
　　“之前在影展的时候，有家法国的电影公司来找我谈《日复一日》法国发行权的事了。”祁曜转头对身边的苏兰枻说。
　　苏兰枻眼睛一亮，眼角眉梢都染上喜悦的颜色。“太好了！这么说我还有机会在大荧幕看到它。”
　　祁曜笑着点点头，牵着苏兰枻顺着路边继续走，“大型的电影院是进不去了，但是他们说会在全法的艺术院线上映。到时候有空我们可以一起过来。”
　　“好。”苏兰枻点头道，“说了什么时间上吗？我到时候把时间腾出来。”
　　祁曜沉吟一声：“上映时间现在定不了。但是我估计最快也要到明年五六月份了。”
　　苏兰枻想了想道：“那应该没问题，这次主要是赶到年底，事情才比较多。”
　　祁曜忽然一笑，阴阳怪气地开口：“不好说啊，田中唯一亲传弟子，国内知名音乐制作人，徐导赞不绝口的电影配乐。这样的人物，时间恐怕不好挤把。”
　　苏兰枻狐疑地看向祁曜，“你又抽什么风？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祁曜笑道：“之前在电影展上，有个伊朗的导演找我聊了几句。当中还特别提到了片子的配乐，说想找你合作。我把你的邮箱给他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要跟你联系了。”
　　“伊朗导演？”苏兰枻重复道，“离得这么远，人家只是礼貌性地提一句吧？”
　　祁曜放开苏兰枻的手，胳膊搭着他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既然要了肯定就是有想法了。我就是感叹啊，我家宝贝儿不能做我一个人的配乐啊。歌词诚不欺我，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苏兰枻笑了笑，心领神会地抓住了祁曜骄傲又矛盾的心理。大概就是那种想要他更好，迫不及待地展示给所有人看，又害怕其他人来觊觎他的好。苏兰枻带着祁曜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法国北方冬天的阳光也依旧亮的刺眼，但是没有了夏天的热烈，多了几分暖洋洋的舒适。
　　苏兰枻靠在椅背上，重新扣住祁曜的手，“其他人来找我我可能会因为忙，因为不太喜欢或者各种各样的原因拒绝。但是你在我心里，持有永久绿卡。”
　　祁曜笑着头一歪，靠到苏兰枻的肩颈，扣紧了他的手。
　　祁曜倚在苏兰枻身上，闭着眼睛惬意地晒太阳。不多时，被不远处的喧闹声惊开了眼。对面一栋建筑的门口站着两个穿西装的男士，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束花。摄影师背对着祁曜他们的方向在给两人拍照，旁边站着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声音就是从那们那里传过来的。祁曜坐正身子，开口道：“这是在，结婚？”
　　苏兰枻点头道：“好像是。”说着又指了指对面建筑物上插着的法国国旗，“这应该是他们市政中心的办公室之类的吧。”
　　说完两个人都不再出声，看着一伙人闹着拍了照，又闹着离开。市政中心门口又重新归于平静，只有门前地上掉落的花瓣暗示着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苏兰枻轻轻地叹了口气，又笑着转头看祁曜，“走吧，现在去登教堂等日落时间差不多了。”
　　“不去了。”祁曜说，“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祁曜牵着苏兰枻在市中心的巷子里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一家店门前。
　　“这些路你是怎么记的，不知道的以为你在这里住了好多年了。”
　　“秘密。”祁曜眨眼道，“进去吧。”
　　两人推开带着玻璃的雕花木门，一道女声伴随着热情的法语问候响了起来。待看清来人，又换成了英语问候了一声。祁曜笑着跟那位女士打了声招呼，说明了来意。女士听了祁曜的话，分别给两人倒了杯咖啡，示意他们稍等，便去了后边。
　　“我原本想的是临走之前带你来的，也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送你一套西装，公司年会或者参加活动都可以穿。但是刚才我就想，就算不能登记，也还要有仪式，仪式办不了，我们也能穿好衣服拍一套照片，如果连照片也拍不了，我们还有心底的信念。但是我想把这些都给你，一秒也等不了。”
　　苏兰枻笑着点头，喝了口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的意式浓缩，愣是被他喝出了小时候最喜欢的大白兔奶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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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啰啰嗦嗦的我终于憋出了一章番外。还剩下一个，争取今天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