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宿主流放到极北》云开砚

10、阳关道难（四）

　　　“他娘的，这道上竟一点马草也找不到。”一个黑脸吊梢眼的男人将手中枯黄的草杆一扔，吐了口唾沫，嘴里骂骂咧咧。

　　“马草倒也好罢了，就是上头吩咐我们找的咸米草竟是一棵也没有。”

　　他翻身下马，他的马仰头嘶鸣了一声，喘着气“呼哧呼哧”的，马腹已经干瘪了下去，男人伸手摸了摸它的鬃毛算是安抚……

　　黑脸吊梢眼那个笑了声，像是嘲笑说话这小子，“上头的话啊，别太当回事，如今只是阳关城内有疫，咸米草找不找得到，可不关我们东瓜镇的事。”

　　说话的少年被半奚落半嘲笑地说教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了。他跟随着这几个又是上官又是年长的人走到路边。

　　他们一行四人四马，人还好，但是马已经很久没有吃的了。

　　原因就是这将近三十里的路上，竟然找不到马能吃的草料。

　　本想着快马加鞭，回去干一票大的，谁能想到他们回程竟然是被这件事耽搁了。

　　他们的前程靠在马背上来巡，如今马两天没吃一点东西了，路上行得自然慢。

　　“这怕是要耽搁了大哥的大事。”黑脸吊梢眼眼心下有些坠坠，看着自己身后也翻身下马的几个小弟。

　　“阿车，你的马我瞧着还行，要不将这些草料都给你了，你带着马先回阳关。”

　　被叫到的少年是四人中身量最小的，只见他一愣，用手指指着自己，苦着脸道：“……这，二哥，我……我怕是不行。”

　　他是第一次跟随众人办事，谁能想到就这么被“委以重任”。

　　“有什么不行的，如果消息传晚了，这个冬天咋们就难熬了……我记得你家中还有两个妹妹吧，你想她们饿死？”

　　阿车被问了，半晌不说话，身侧的其他人已经将自己找来的草料交到了他的手上。

　　阿车只好领命去了。

　　身后，传来二哥的声音，“记住，务必要赶在流犯之前进城，告诉城主他们不仅有粮食，还有人。”

　　阿车恍恍惚惚记着，却还是奇怪，为何二哥还要他特地去强调"有人“，有粮食自然也有人啊。

　　原地，三人看着他一骑绝尘的背影掀起了弥天的灰沙。

　　黑脸吊梢眼拉另外两人坐下，生起火来。

　　“只要消息送到了，大哥自然会懂的，提前准备好……到时候，山阴人的粮食是咋们的，我们再把他们人卖给那边，又有一笔，可以是金子，可以是粮食……嘿嘿……”

　　他身边的人面上一动，和另外一人对视一眼，悄声问道：“是不是乌紫国？”

　　黑脸的二哥扬起脸来，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咋们也是遇到了，乌紫国每十年就会来我们这买人……给的回报丰厚，过往阳关城的城主可是靠着这个赚了不少呢……”

　　然而谁知道，他一个本不是阳关的人，所以并不知道这番话已经触怒了身侧另外两个十年前逃过一劫的阳关人。

　　这二哥是现在阳关城城主手下的一个小头目，是外地来的，并不知晓这些前程往事……当时乌紫国的人走后不久，阳关城城主便被沸腾不止的民怨民愤演变成的起义给杀死了。

　　而后阳关城才几次易主，乱战不休，事变不止……到了现在，居然成了流寇乱匪大本营，而现在的阳关城城主，就是个最大的贼匪。

　　十年前，乌紫国要买两千个山阴遗民去当奴隶，当时的城主大肆搜刮抢人，然而他们这苦寒之地又有多少人，奴隶找完了，便将平民从家中拖出来当成奴隶一起卖去。

　　许多阳关人的父母兄弟姊妹都是这样被带走的，说是带去做奴隶，但是其实是去送死。

　　有逃回来人，身上不仅被戳洞放血，还有满身的冻伤……最终那个唯一逃回来的人，也因为失血过多死了。

　　众知晓旧事的阳关人，可谓对乌紫国，深以为恨。

　　哪里是卖去给人当奴隶，是卖去给人当人牲殉葬献祭。

　　于是两人在夜间等二哥睡后，便一起联手杀死了他，不论如何，对山阴的不作为和不察，来的是恨，对乌紫国那是夺人亲眷性命的更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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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走了三十里路，众人便到了阳关附近。

　　这几日已经近了人烟，路上也趋于平坦，来到阳关这座城池的附近，路过几个零星的村落，但是有人的只有几户人家，没有人迹许久的空屋废墟却是很多。

　　众人对此很奇怪，有人便问了石藿和阿罗，阿罗只是知道个大概，石藿却不知道过往这里发生了什么。

　　“大概十年前吧，乌紫国来此地买两千奴隶，当时阳关城的城主被重利诱惑，为了补齐这两千人，不仅抓光了奴隶，还拿了不少庶民治罪变成奴隶，让其充数……”

　　“乌紫国？是于氏阿嬷说的那个住在冰筑的房子里，可以在雪中飞行的乌紫国吗？”

　　石藿听有孩子那么问，笑了下说“哪里可以在雪里飞，是被狗或者鹿拉着雪橇在雪上滑呢。”

　　“所以，阳关的人被抓光了，都去乌紫国了吗？”

　　“这事情，国都里不曾听闻过。”山阴渠听了有些诧异，她十年前就算再小，也不会不曾听说这样的惨事和大事的。

　　石藿可是个又看不惯山阴王室，又看不惯现在这个薄待他的山阴当权的二五仔，听闻此言，本想直接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但是又念在山阴渠的身份，变忍了一忍，而后才是带些阴阳怪气得说道“呵，国都？这事情能传得到国都就见了鬼了。”

　　山阴渠一时间愣住了，没有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再一旁只听的宋泉开口道：“这种事情发生了，国都却不知道，只能说，知道的人要么被灭口了，要么上下都是利益共同体。”

　　阿罗点点头，接着说“此事当年在北方引起了震动，有人想上报，最后都不了了之……也有想去国都直奏的，去了都没再回来过……此事发生在当年二月，而后五月，阳关地动，此地城主才上报，阳关因震伤亡二千余人。”

　　石藿想了起来，脸上有怒色，但是语气却是凉凉的，“好呀，好呀，我还说当时阳关地广人稀，是震得多厉害死了如此多的人……国都当时同样财政紧凑，却还是给阳关送了不少赈济物资。”

　　此话一出，众人便是瞠目结舌，这时候倒是还没来得及义愤填膺，打抱不平。

　　这时候的人其实很难走动到哪里去，有些消息更是有人下决心要瞒死了，也却是很难传扬出来。

　　但是何尝听说过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明明是卖了两千人，却用别的事情将此事隐下，隐瞒。

　　有人才像是缓过神来，但是很是质疑“不对，不对，这阳关虽然是乱了些，但是……他并没有对山阴有犯上作乱的意思啊！”

　　石藿听了这话，哼了一声冷笑，有时候有的人活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是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可是反而是这些人活得更快乐。

　　连阿罗都觉得这人的问法实在是太过天真和理所当然了。

　　宋泉没有笑，慢悠悠得说道：“你说阳关之于山阴是什么？”

　　那人红了红脸，也知道刚才是被石藿嘲笑了，所以这会儿子回话有些不敢：“山阴，山阴是阳关的国都，阳关是山阴的封地。”

　　宋泉又问：”那山阴和周朝的关系又是什么？“

　　那人继续回到：”山阴像周朝称臣，虽然不是周朝所设立的封地，但是也和其他诸侯国一样。“

　　宋泉点点头，说道：“那你觉得最近这几年各诸侯国是如何对待周朝的呢？”

　　那人楞了楞，好似已经有些反应过来，脸色一白，“天子孱弱，诸侯势强，竞相铸鼎，以问中原。”

　　“当今之主是天下之主，然而地方渐渐强盛，周朝又逐渐孱弱，就算当今想挽回，也是力不从心……地方失去掌控，自然让各国逐渐养大野心……”

　　“就是，我们山阴也和镐京差不多，之前的山阴王室虽然温良恭俭，但是也太软和无能，这阳关又不是什么厉害的地方，穷山恶水偏僻处，能有多厉害？但是就是看在国都无能，无力掌控，山高路远，通讯传物，才敢这么欺上媚下的。”

　　“是欺上瞒下。”

　　宋泉看有一部分人都好像懂了，笑了笑。

　　不少人都在骂阳关，也有的捶胸顿足骂原先的山阴王室，更有的连带中原现在的那些无礼的强国也一起骂了。

　　山阴渠已经缩了回去，不说话了。

　　石藿悄悄到宋泉身后问，语气有些不满和阴恻恻的，“你又为何要和他们说清楚说明白？”

　　宋泉并未看石藿，淡淡道：“让他们知道这些没什么不好。”

　　石藿咬咬牙，“愚民，愚民！你这样万一点醒了他们，将来也和中原那些和周朝天子犯上作乱的强国一样，到了新城，造我的反怎么办？”

　　宋泉面上没有什么变化，眼神已经冷了下来：“那也要等石大人能全须全尾带着我们这群愚民到那里再说。”

　　石藿指着宋泉气得胡子都快飞起来，“你！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宋泉要是会反白眼，早就翻了，心里道，你什么你。

　　你原剧情，为了保全自己是如何做的，这四五百人，你带走的也只有四五十人罢了。

　　而后你如何和新城和现在山阴国的国主说的，“大雪天寒，流徙沿途冻馁三百人，冻伤一百人，无治相继病亡道中。”

　　见惯了这些，不过再次印证了像是刻在它的芯片上的一句话——

　　欺上瞒下是中层人员的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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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章和后面有点剧情BUG，要修一下不知道从何修起……
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