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渡》青衫何妨

2、凡哥哥

　　其实一个暑假都过得相安无事，两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没有空去搭理对方。江川从墓园回来毫无预兆的生了一场病，然后因为专业问题和自己亲爱的父亲吵了一架，气得江父撂挑子自己带着老婆跑去国外养病了，扔下自己公司的一摊子事和江川大眼瞪小眼。
　　凡易渡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就是被自家爷爷一通夺命连环call从法国催回来的，还顺带稍着江北这个祸害。本来以为这个货回来能帮着自己准备开工作室的事情，结果一天到晚不着家不说，还打着自己的名号到处撩骚，很成功的给自己找了不知道多少个前女友。虽然自己对于美女来者不拒吧，但是前女友多了都是债啊，更何况还不是自己的债。
　　等到真的回过神来，凡易渡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大四的学生，其实要说起来凡易渡不该在A大，他前几年都在法国，今年是特殊了，自己作为交换生去，本来是直接在那边毕业的，结果提前一年回来了，暂且不论自家老爷子在这件事情上出了多少力吧，单是赶上江川入学就够让人糟心的。他本来好巧不巧地在墓园里遇见江川，然后又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往事，头痛了一番又一番，想着江川这孩子怎么大了就不可爱了，瞥一眼瞥两眼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搞得自己心情更糟了。
　　凡易渡手里拿着本财经杂志，还是新出的八月刊，实在没有办法将封面上这个身材挺拔眉目冷峻的青年才俊和记忆力那个奶fufu的团子重合，只能扔了杂志到画板前涂涂抹抹起来。
　　画架上是一幅油画，只不过还没画完，很平常的景象，一条小街，左边是白桦树，右边是法国梧桐。但是凡易渡改了几次都觉得不够满意，就此放弃又觉得不是很甘心，只能一遍遍地修，修到自己看着顺眼为止。
　　凡易渡在大学修得是服装设计，但是他的天赋不止于此，所以他也经常画一些油画或者水彩，谈不上什么风格，他绘画通常是不带情绪的，但是不代表他的画里没有，相反的，人们总能在他的画里窥探出一些饱满但不具有冲击力的压抑感。他擅长用优雅甚至是寡淡的色彩，乍一看上去很舒服，没有什么线条的变化，更多的是光与影的交织，让人想起19世纪的印象派。但是无论是莫奈还是马奈，都不是忧愁和抑郁的。

　　轰轰烈烈的开学季说来就来，A大涌进一批不知天高地厚浑身散发着青春的荷尔蒙还妄想大展宏图改造世界的毛头小子，顿时就热闹了不止一星半点。凡易渡回来的消息早就在他们本来人就不多同学群里传开了，到最后连以前带自己的辅导员都知道了，勒令他开学这几天作为美术设计学院的门面去迎接祖国新的八九点钟的太阳花。于是他被一群人从画室里拖出来，被迫接受九月太阳和太阳花目光的双重洗礼。后来实在是热得不行了，跟旁边忙着摄影的姑娘借了一个小皮圈，把自己已经长到脖颈的头发揪了起来，连带着前面细碎的刘海一起拨到后面去。就这么低头抬头的功夫，恰巧就遇见要去旁边棚子报道的江川。呃……这就真的是无巧不成书了。凡易渡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白衬衣的大男孩，突然就觉得那人身边可能会更凉快些，毕竟一张冰块脸摆在那，就差把生人勿近、莫挨老子八个大字写在头顶上了，周遭三米以内都是冷气。凡易渡撇撇嘴，真是太不可爱了。于是扭过头去不看他，顺手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小风扇，笑着道了声谢谢，才发现就是刚刚那个忙着摄影的小姑娘。
　　江川抬眼看了一下美术设计学院的棚子，皱了皱眉，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凡易渡对此毫无知觉，正和旁边放下摄像机的小学妹聊的开心。
　　“学长，你说现在新生都长得这么帅了嘛？”说着拿过旁边刚拍完的摄像机，最后一张就是江川，不知道是怎么抓拍的，江川那张写满了生人勿近的脸正对着镜头，看得凡易渡莫名地发慌。
　　“呃，你这么说，是嫌弃我老了还是不够帅了。”心慌归心慌，可爱学妹的问题还是要回答的。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凡易渡看着面前有点脸红的小姑娘觉得非常有趣，他平常遇见的都是成熟的、甚至是知性的，一看就是情场老手的，这个样子一说就脸红的，还是第一次。
　　“那你说，是觉得我帅一点还是他帅一点？”
　　“当当，当然是学长帅一些了。”
　　“那行吧，看这也忙活的差不多了，冲你这句话，学长请你吃冰激凌，走吧！”
　　“还愣着，等着辅导员来抓你吗。”
　　“哦哦哦哦，好，谢谢学长。”
　　本来啊，买冰激凌这个事情真的是临时起意，要是知道他和江川这么有缘的话，他，，，可能就换家超市了。
　　“学长，你看是刚才去文学院报道的那个学弟。”
　　江川手里拿着一瓶水，显然是刚刚从超市里出来的。凡易渡拍拍学妹的肩膀，告诉她让她先去，自己一会儿去找她，把冰激凌给她带回去。

　　“江川。”
　　江川嘴里的水似喷不喷，最后咕咚一口咽了下去，差点没把自己谋杀致死，然后一脸惊愕地盯着眼前的人，茫然又无措。
　　不过是十年没见而已。
　　不过是十年没见而已。
　　眼前这个人变化太大了些，大到自己差一点认不出来。江川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在棚子旁边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他，于是更加手足无措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道歉么？有什么用呢。
　　“不是吧，江小孩儿，你不会不认得我了吧？”
　　凡易渡用手在江川面前晃了晃，试图拉回某个人神游天外的脑细胞，谁知道那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眨也不动。
　　“凡，，，易渡。”
　　“没大没小的喊谁呢啊，叫凡哥哥。”
　　于是两个人就又都沉默下来，江川不开口，也不动，还是看着他。凡易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把一出煽情的重逢大戏搞得无比尴尬，恨不能把自己戳成根木头。这下好了，木头一号望着木头二号，木头二号眼睛不知道往哪瞟，时间漫长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凡易渡终于想起来要找个托词找补一下：“那个，不喊就算……”
　　“凡哥哥。”
　　凡易渡现在觉得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了，孩子你是真实诚啊，我就是开个玩笑啊喂……你别走啊。
　　行吧，你要走我也拦不住哈，你走吧你走吧，让我自己一个人静静……凡易渡想静静想了一路，然后成功的把自己本来的目的忘掉了，毫无意外的听到学妹对自己的抱怨。
　　“学长，说好的冰激凌呢？你不会一个人都吃掉了吧。我刚才跑出去，差点没被旁边发饭卡的学姐打死。”
　　“对不起啊，我忘记了，下次请你呀。喏，皮圈还给你，我该走了，记得我还欠你一顿冰激凌呢啊。”
　　“好的，学长再见啊！”
　　凡易渡说完再见拔腿就跑，也不想静静了，还是好好研究研究江川这孩子到底怎么了比较实在。话说自己既然已经回来了，还是要抽时间去拜访一下江叔叔的，毕竟那么多年的交情摆在那，自己可不能像江川那个小崽子一样没良心，叫声哥哥都费劲。
　　想到这里凡易渡又是好一阵头疼，想当年自己不知道被这一声凡哥哥诱惑过多少回，每次都抵挡不住然后乖乖的听小孩儿摆布，谁知道过了这么多年自己还是抵挡不住，真的是糟心到家了。
　　“凡总，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