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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演武场 ...

  •   演武场周围人满为患,前来观战是双方的士兵。几位身着黑红甲胄的赤龙将士一字排开,格外扎眼。这几位年纪都不大,身高比普通津水军士都要高上一个头。他们正是赤龙王的十一名血盟卫,无姓无名,亲人死尽,多蒙陈齿大恩,被冠以龙一二三四五六七这样的代号,对主上葆有绝对的、视死如归的忠心。

      龙一年纪最轻,却是血盟卫之长,追随陈齿的时间最久,仅次于绰号“疯将”的旻慈将军池思远。

      花栏坐在带顶棚的四轮椅上,裹着一件兽皮缝定的毯子抵御料峭春寒,众人只见玄色皮毛间延出两只骨骼细瘦的手懒懒地搭在膝上,在深色的兽皮上白得像是两片残雪,春回后不久就会消逝。

      花栏无意之间注意到对面的血盟卫中,领头的龙一正一动不动地望向这里 ,这个年纪颇轻的高个子皮肤苍白,一对狭长眸子凛凛然如鹰隼一般。

      就在二人视线交汇又各自移开之时,花栏感觉毛毯一股轻轻的力道从后面扯了一下。回头看去,章玉苕如同一只小猫似掩在轮椅背后,探出半个脑袋来,眼睛亮亮地瞪着他。

      花栏挑眉,“你从哪儿钻出来的?”

      小姑娘笑嘻嘻的,“阿牛说你打房里钻出来了,我不信,就来看,没想到你真的舍得出来了。”

      阿牛瘦得像竹竿,是管兵器的小卒。章三小姐没了爹娘,得哥哥纵容,老妈子再也摁不住她像个闺阁小姐一样做女红。小姑娘没人管着,比男孩还野,上树爬墙是个中好手,偷鸟摸鱼是样样精通。阿牛前些年在府中做事,天天在屋顶、树枝上逮猫儿似的逮这大小姐。

      花栏喜欢小孩,尤其是野小孩,平日里相处拿她当闺女看顾。孩子看得比谁都没明白,谁待她好,她便赖着谁。她生得太迟,没见过大哥几面,但是她觉得花栏像她大哥,有时候还像她娘,尤其是床榻间病骨支离,神容却安静得出奇的模样。

      听人说她娘也是那样死的,先是烫得似炉火,过了一夜,就怎么也捂不热了。

      花栏见她穿得单,衣袖还不知怎么湿了一截,便招呼她过来,“冷不冷?”

      小姑娘点头,馋他一身又厚又软的兽皮,眼中灵光一闪,矮身直钻了进去,在毯子里挣扎了几下把脑袋伸出来,乐呵呵地看着他。

      “我有个姐姐,和你一般大,也是这样的精神。”原身的记忆突然浮现在眼前,他不知不觉道出这样一句话。

      章玉苕惊奇地睁大了那双肖似哥哥的眼睛,“和我一般大,怎么能是你姐姐?那你也能管我叫姐姐吗?”

      一股遥远的、不属于自己的疼痛,绵密地戳刺着心脏。

      “是她没能长大。”

      口头的约战,变成了今日两军的比武大会。花栏料想男人们在非敌对的场合下,联谊性质地酣畅淋漓地打上一架后,会带着满身汗臭,骂骂咧咧地培养出一点默契、消解掉一点隔阂,以便日后在战场上能够配合着砍敌人的脑袋,让自己活下来。

      陈齿在此的消息早已四散开来,据可靠消息,短则十日,长则一月,打着“拥王平叛”旗号的大军就将压境。

      池思远统帅的部队此前一路被敌军所牵制,总算在三日前成功抵达城外驻扎,好在这拖延也给了津水屯粮的时间。

      小池将军姗姗来迟。

      池将军永远都是迟到的那个。陈齿说,思远思远,是想来小池将军离这儿还远。他用过两个化名,一曰迟徕,二曰迟道。

      池将军看赛不参赛,因这笑面青年一出手就是取人性命。战场上他白衣银甲染血越多,笑得越烂漫,世上竟有这样天真残忍的人,把杀戮当作乐趣。花栏不喜欢他,没人喜欢他,人人都怕他,如同畏惧尸体上的秃鹫。陈齿少年时从死人堆里捞出来个孩子,现在他忠诚得像条不要命的狗。

      但是赤龙王是要和平津侯较量的。本场比武的重头戏是两军主帅相斗。

      今日不禁赌,众人纷纷下注。

      池思远走过来,一身银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对章玉苕笑了一下,拉来一把椅子坐下。

      “先生赌谁赢呢?”池思远问。

      章玉苕瞪大眼睛,抢着答道:“先生自然是赌二哥赢!”

      池思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看上去你哥哥赢不了主公。”

      章渝尚是少年,体格上他足足比有一半胡人血统的陈齿小上一圈,力气绝对比不过力能扛鼎的陈齿,虽然根骨绝佳勤修不缀,又不乏名师指导,但缺少真正的战场拼杀。

      小姑娘哼了一声,“你主公赢不了我哥哥!”说罢她转头用眼神示意花栏帮腔。

      花栏坐在底盘较高的轮椅上,看池思远是从上往下看。池将军看去,他面容清癯,下颚线条清秀利落,这个角度两边的嘴角是下抿的,有股冷清清的骄傲劲。池思远想着这人瘦得像是被苛待了一样,不知那神气得像一团火的漂亮小侯爷可曾碰过他,若碰过,他是在上还是在下呢。

      花栏笑了一下:“主公仍需磨砺。”

      章玉苕用力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背,眼神在说: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他话锋一转,“但我赌他会赢。”

      池思远笑得阳光明媚,“赌局都是有注的,先生跟谁赌,又押什么呢?”

      花栏从衣领里摸出一枚吊坠。

      “此乃百花门信物,我拿与将军赌。”

      池思远吃了一惊,眸色转为幽深,“竟是传说中的百花信物,不知先生能否借本将一观。”

      花栏点头,摸索着颈后的绳结,却发现扣死了。

      池思远靠近了些,“无妨,不必劳先生解下,这样看便好了。”说罢他从花栏手中轻轻拿过了吊坠,仔细观瞧,而系坠的红绳还挂在他脖子上,这便构成了一个过分暧昧的姿势。

      良久,池将军满意地将吊坠放下,盯着花栏的眼睛,说:“真漂亮。”

      系统:这个坏蛋将军是在调戏你。

      对面,龙一锐利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片刻,随后移开。正对着他的花栏再次注意到了这名如同他的血盟卫同僚一样沉默的男人,微微皱眉。

      章玉苕不喜欢池思远。她不知道这人是谁,却格外讨厌他,更讨厌他亲近花栏。他的脸庞清稚看着比同龄人都要小,笑容融融可掬,极具欺骗性,然而孩子从他身上嗅出了危险的臭味,那是走过血火、遍屠城池、坑俘千万的森森鬼气。

      池将军一身银雪皓皓,背后的披风是腥臭的血色,烈焰摧枯拉朽的艳色。

      小姑娘带着敌意问:“那你拿什么赌?掳来的金珠细软,他可瞧不上!”

      池思远笑眯眯地看花栏:“先生想要什么?”

      花栏:“我还没想好。”

      池思远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这不知内容的赌注,真是狮子大开口……”

      小姑娘冷笑:“你怕了?”

      池小将军不知道“怕”字。

      “本将赌定了。”

      锣声遏住了场上的喧哗,一股肃穆笼罩在每个人身上,围观的人群分开两条道路,每个人都紧紧地盯着那两人,他们目不斜视,眼睛锁定着彼此,缓缓走上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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