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论情》谢堂前u

8、拜师

　　意识到危险临头，青蛟抬头挺身，立在漩涡中央，高问：“何人靠近？”
　　郑思远要控制小舟不被倾覆已甚吃力，满头水滴如注，不知是冷汗还是雨浆。“最后相劝一句，放弃执念，止步，退后。”
　　“一个未脱凡尘的小道士，也敢来坏我的事。”青蛟牛吼一声，周身水流更加澎湃湍急，汹涌浪涛顶得扁舟头角高高翘起，又重重砸回去，几番起落，震得郑思远五脏俱损，牙关紧咬，磕碰出满嘴血。
　　良言说尽，也不必再费唇舌了。郑思远举剑在手，剑尖指天，三尺青锋清晰照见他深锁的眉头，坚毅的目光，一口鲜血吐出去遮住，手指沾血迅速在刃面画出一幅五雷符，心中默念符咒令文，随即剑尖一束清气直冲霄汉，雷声轰隆，响彻天际。
　　“兵随令转，扫邪归正，急急如律令。”一道雷电应声落下，精准击中青蛟。
　　雷刑加身，青蛟立时倒下，脸色痛苦难当，不断扭曲滚动。转眼第二道雷电又紧追而至，青蛟终于禁受不住，吐出修炼多年的内丹青珠。此时，只消再多加第三道雷刑，便可打碎青珠，叫孽蛟千年的苦苦修行瞬间化为乌有。值此紧要关头，可郑思远却面如金纸，颤手握剑不稳，显然已达极限。
　　良机稍纵即逝，青蛟连声哀鸣，忽然化成泥鳅大小，隐匿湖下，遁走不见。
　　元凶逃窜，风高浪急的鄱阳湖慢慢恢复平静，千眼桥重新淹没入湖底，宛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有细雨绵绵，继续拍打扁舟，反复清洗涤荡残留的腥秽。
　　扁舟缓缓靠岸，下船登陆的短短几步路，耗尽郑思远仅剩的全部气力。他浴血而立，仿佛刚从血池子里出来，然而这浸透衣衫的殷红色，却是自全身肌肤内往外渗出，奇惨无比。
　　吕岩不知怒从何起，只觉火冒三丈，忍不住便大声叱责：“既知无用，何至于此！”气急之下，将酒葫芦连带白龙狠狠掼在地上。
　　郑思远虚脱无力，以剑撑地，奈何剑尖一触地便碎裂成片，人也顺势向前扑倒。吕岩慌忙抢上前去接住，见他双眼紧闭，呼吸细微，不禁手足无措。然而血还在不断流出，滴进土壤草隙，弄湿一片地面。照这般大量的出血下去，丧命只在顷刻之间。
　　“郑道长……这可如何是好……”吕岩舌头打颤，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难过。虽然他二人是萍水相逢，洞庭湖上同船共处也只月余，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极为投缘，似曾相识。此刻眼见其性命垂危，他心里是既空落落的怅然若失，又像堵着块大石透不过气。他吕岩整日价一张二皮脸，笑对世人，此情此景，笑是笑不出了，欲待哭丧，倒也师出无名，真不上不下，哽得难受。
　　“哎，郑道长……”吕岩越想越思绪混乱，憋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临别语，“你的鱼烧得真不错……我觉得好吃极了……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让开！”白龙终于受不了，一声暴喝打断他。
　　吕岩无助地抬起头，眨眨眼，少见的一副谨小慎微模样。
　　拇指粗细的白龙呼着粗气，钻进郑思远襟怀，扒拉出一个小瓷瓶，丢到吕岩手里：“这是他师父葛玄炼的九转金丹，应该能救他一命。”
　　吕岩如梦初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撬开郑思远牙关，顺利服下丹药，忙出满头的大汗。
　　金丹一入腹，流血便止住，郑思远的脸色也迅速恢复如常。他颤巍巍盘膝坐起，手拈结印，闭目调息养伤。在此期间，吕岩就在一旁静静等着。白龙待着百无聊赖，又自个儿游回酒葫芦里，很快便传出打呼噜声。
　　吕岩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雨势又重新变大，跳珠般洒落平湖，将郑思远满脸血污冲刷干净。忽地卷地风来，吹散一山烟雾空濛，郑思远也悠悠睁开眼帘。
　　“你好了？”吕岩忙问。
　　郑思远微微一笑：“烦劳公子担忧，贫道于心不安。公子放心，先师灵丹可续百日性命，我已无事。”
　　“百日？不能全好？”
　　郑思远摇头：“我全身筋脉已绝，偷得百日光阴，苟延残喘于世，已是苍天见怜。只是可惜除妖未尽，终究功亏一篑……”
　　吕岩长长太息一声，实不忍见他余生里仍有余憾，想到白龙之前的话，便将铁剑拄在面前，朗声道：“道长勿忧，除妖之事，某愿代为。”
　　“当真？”郑思远面露喜色。
　　“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郑思远一时心中激荡，久久说不出话。半晌，方开口道：“公子若不嫌弃，可愿入我门中，承我衣钵？贫道生平所学，自当倾囊相授。”
　　吕岩二话不说，直接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三拜九叩的拜师礼。
　　“好，好，好。既已拜师，你便随我去罢。”郑思远连喊三声“白龙”，白龙慢吞吞爬出葫芦口，变出真身，带着二人乘风飞行，一路腾云驾雾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