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谢居破案录》殊殊那

2、百鬼夜行案

　　约摸小半个时辰，络腮胡这才拉着一个人匆匆进了县衙。络腮胡名叫全刚，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刚才他看谢居那么嚣张硬气的样子，心里发怵。但现在主心骨来了，他就一点都不怵了。

　　谢居站起来打量全刚带来的男人，对方跟他身量差不多，看起来二十多岁，穿着一袭蓝色衣袍。衣袍虽然看起来有点旧，但被收拾的很干净，给人清爽的感觉。他刚才被全刚拉着疾步走了好一会，但脸上依然保持着从容的神态。

　　对方也打量着谢居，全刚一副火烧屁股的架势，他还以为来了多么厉害的人物，原来只是一个模样很周正的年轻人，看起来也不过如此，也不知道全刚在大惊小怪些什么。

　　他克制的施了下礼：“在下裴权，紫阳县县丞，敢问阁下有何要事？”

　　“哦，也没什么要事，我只是来任职报道的。”谢居笑着眯了眯眼，眼前这个叫裴权的还是懂事多了。

　　裴权心里一跳，难道？不可能吧：“您是？”

　　“我叫谢居，是新任命的紫阳县县令，这是我的任职文书。”说罢就将手里的文书抛给了裴权。

　　裴权打开略一扫视，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脸色不由变了变，之前他就接到消息说新县令不日将要来赴任。但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毫无预兆，况且眼前这个县令也太年轻了吧，看起来好像还不及弱冠。

　　裴权亲自带谢居到县衙后堂前去安顿，谢居的住所虽然简单，但明显看得出来是被人精心打扫布置过的，丝毫看不出前任县令留下的生活痕迹。

　　一番寒暄过后，谢居拱手：“看得出来裴兄长是一个沉稳，值得信任的人，我以后还要劳烦兄长多多指点辅助才是。”

　　“谢大人过誉了，这都是举手之劳，如裴某人力所能及的，大人尽管开口便是。”裴权赶紧还礼，不卑不亢。

　　又一阵寒暄，谢居漫不经心的问到：“刚才那个满脸络腮胡的是谁啊，好像是叫全刚啊什么的。那个，不是我人后说人不足啊，但他长得也有点，嗯，些许猥琐了些。但也可能只是我看错了，啊，哈哈。”

　　裴权将前因后果稍一联想，准是全刚这个没眼色的触了眼前这位小谢大人的霉头，他看了看一直跟在谢居身边的那个大个子，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记性真好，还请借一步说话。”

　　“大人您有所不知啊……”

　　谢居看裴权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心想果然，这个全刚准是哪个有背景的走后门塞进来的。不过这么没有眼力见，狗仗人势、嚣张没城府的人以后也难在官场混的长远。

　　“全刚是县衙后厨负责烧饭的，倒不是他做的饭多好吃，而是我们拖欠了给县衙供肉菜的老板的银钱，他们走后门塞进来了这个厨子，说好歹挣点工钱，咱也不好轰走。”

　　“啊？”谢居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欠了多、多久的？”

　　裴权伸出了一个手指，谢居：“一月？”

　　“一年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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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负责值班的陈炎也是，咱们县衙的兵器大多陈旧，好一些都锈了。上面又没有拨付相应的款银来购置新的，现在捕快们用的趁手的兵器大多是陈记铁匠铺提供的。”裴权不慌不忙补充道。

　　谢居眼角突突跳：“裴兄长，你别告诉我，捕快也都是走后门进来的？”

　　裴权连连摆手：“那倒不是，毕竟那是直接关系到老板姓和县衙的重要职位，县衙也是有轻重的。”

　　好嘛，这叫有轻重。

　　“还有其他人吗？“短暂的无语之后谢居又问。

　　“暂时没有了，但是不排除以后如果县衙一直很缺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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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阳县是整个金州最穷的县之一，倒不是土地贫瘠，人口稀少，也不是多旱灾水灾。主要是地势地形过于复杂，小山较多，平地却不多。山多的地方就会加大种植的难度，所以百姓多集中在紫阳县东部平地地带种植。这样就直接导致了人口分布不均，东边的土地不够种，西边的土地无人问津。耕地有限，自然每年税赋上缴的就少了，分拨到县衙的各项物资也就更少了。

　　上任之前，这些谢居都是做过功课的，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县衙居然这么穷！

　　“就没有想过，把西边的土地开垦出来让百姓种植？“谢居随口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裴权一直紧皱的眉毛此时有点舒展，谢居的话问的突兀，但他立刻就会意了，这个年轻的县令对紫阳县是上了心的！

　　“没有那么简单，之前的县令有的也出过各种优惠措施和办法，按说那些小山也不高，但百姓们就是不愿意到山里去，咱们也没有办法。”

　　说到山里，昨天晚上那诡异的一幕又闪过谢居的脑海，但被他很快压了下去，正事要紧，谢居客气谦卑的说：“裴兄长，我来之前设想了几种发展农业和商贸的鼓励措施，但是紫阳县的具体情况还需要你帮忙参谋参谋，来来来，我们坐下详谈。“

　　两人相对而坐，谢居提起一口气，心中稍一酝酿，正打算畅谈一番，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一个穿着乳白色袍衫，袍衫上稀疏绣着青色花纹的男子走了进来。年岁看起来比谢居大不了两岁，腰间配着一把长刀，刀鞘上的花纹已经掉色了，但被擦拭的非常干净，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对它很为珍惜。

　　男子对着裴权施了礼，裴权马上介绍：“这位是咱们紫阳县的县令谢大人！大人，他是县衙的捕快偃武。“

　　男子又朝谢居施了礼：“不良人见过谢大人！“

　　谢居微笑颔首致意：“偃郎君自谦了，我初来紫阳县，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正向裴兄长请教，你这脚步匆、缓步而来所为何事啊？“毕竟偃武是昂首挺胸走进来的，虽然阔步，但并不急，不能用匆匆形容。

　　偃武面色平淡的说：“大人，大事不好了。“

　　谢居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因为偃武的表情仿佛只是在说“大人，晚饭做好了“一样，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但一旁的裴权已经神色紧张的坐直了身体。

　　“怎么了？“

　　偃武平静的说：“利平村发生了命案。“

　　谢居：“啊？”

　　裴权问：“死了多少？“

　　偃武平静的说：“一百具，男尸。“

　　谢居心下一惊，一下站了起来：“多少？“

　　“初步估计，一百具左右。“

　　“左右？什么意思？”谢居边说边快步往外走去，并示意他们跟上，”小智，小智在哪里，快，送你回家了。“

　　谢居在县衙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赶紧领着一帮人又赶回利平村，一直到了半夜，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案发地。这不就是昨天，不对，前天晚上谢居见鬼的那个地方吗？谢居心里打着怵，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身边多了一群人，而且个个拿着火把，能照亮半边天，来十个鬼他都不怕！

　　当火把彻底照亮这块地方的时候，众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不足十平方丈的草坪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具又一具尸体，死状很惨，现场血腥味冲天，堆起来的尸体简直就像一座小型的尸山，简直触目惊心，让人望而生寒。

　　谢居站在离最近的尸体五六步开外的地方，他感觉自己脚下有点粘，估计是这些尸体流出的已经干涸的血。

　　他准备上去查看一下这些尸体的具体情况，他又不怕死人，只是怕鬼而已。但刚走出两步，就被人往后拉了一把，只见偃武面色平淡：“大人站在此处就好，卑职前去查看。“

　　很快谢居就明白了偃武说的一百具左右尸体是什么意思，他数了数，这里刚好是九十九具男尸，而且看起来都是青壮年！

　　如果一开始是震惊、痛心，那么此刻的谢居顿时火冒三丈。因为东部的耕地有限，紫阳县的劳动力很多都外流了，青壮劳动力在哪里都是发展生产的核心，现在他刚一上任，板凳都没坐热，就死了这么多正值壮年的男人！

　　哎，不知道这些男人都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又谁的阿爹……

　　半盏茶后，偃武回来了：“大人，我检查过了，这里没有一个活口，每具尸体脖子上都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像是被某种东西生生剜掉的，而且他们脸上都有特别害怕、恐惧的神情。“

　　“让仵作来验尸，验完后派人把尸体先运到山下利平村的祠堂吧。”谢居点点头，须臾又叹了口气：“一个活口都没有，真是太惨了……“

　　“也不是一个活口都没有，有一个还吊着一口气，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被运到山下的利平村去了。“偃武显然听到了谢居小声的感叹。

　　“你怎么不早说！“这个平淡脸，这种时候，能说话说一半吗！谢居赶紧抢了身边一个人的火把，转身往山下赶去。

　　他已经走的够小心了，毕竟从山上摔到山脚摔晕了，然后被一大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观，还被摸，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他不想再经历一遍。但是山路崎岖蜿蜒，晚上又没有什么光线，所以即使谢居拿着火把，仍不免走的磕磕绊绊，重心不稳。眼看着脚下好像被藤曼还是枝桠什么的给缠了一下，马上就要摔到地上，谢居下意识闭上眼睛，准备与大地进行亲密接触，不料脖子后领却立刻被一股大力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