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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在每一个转弯处哭泣 ...

  •   薄凉的夜色还没有撤去它最后的包围,静谧的空气里埋伏着多种即将破土而出的预谋,虫儿还在有一声没一声地鸣叫,更衬托出北方小城清晨的安宁。
      突然一阵刺耳的铃声简单粗暴地划破寂静,直冲天空。
      宿舍里一阵忙乱,很快,八个人只剩下她一个。
      鱼米茫然地从床上坐起来,每一次睡下她都不想再醒来,醒着就不得不看这个残缺不全的世界。
      而她的行动总是那么迟缓,她跟不上这个一切靠抢的世界。
      每一次变化都让鱼米痛苦。
      她看书的时候就想一直看书,如果她在摘野花她就一直想地老天荒地摘下去。可是天黑了哇,能听到夜的深处有野兽的低鸣,有一些看不见但有形状的气息在空气里窸窸窣窣地出现,使得旷野显得拥挤。妈妈说到了夜里,狐狸上身会变成一个裹着花头巾的女人,向你问路,趁机把你抓走。想到这里,小小的鱼米会挽起装满野花的篮子,一溜烟奔回家里。
      鱼米听过一堂司法精神病的讲座,讲座老师说有一种精神病叫“蜡样僵僵”,病人保持自己状态的顽固的执着力非常强大。那自己这样算不算“蜡样僵僵”?
      鱼米坐起来呆想了两分钟,才发现不在家里,她在肃远一中。
      她的身体和她的想法一样留在过去,总是这样。
      黑精灵在她耳边焦急地震动翅膀,帮她收集她散落在各处的灵魂,在花里,在月亮上,在某一颗露珠上,在李白的某一句诗歌里,在夜晚的梦的片段里......黑精灵在她耳边喊:这是高中生活的第一个早晨,你要学会做一个高中生,学会表现得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像一个大人那样!快点!它把她灵魂的碎片胡乱塞进她的身体里,并且吹起了集结号。
      鱼米赶紧穿上衣服,溃不成形地跑下楼,期间指甲划伤了自己的手,有好几次差点摔倒在楼梯上,最后又差点撞在宿舍的大门上。
      她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溃败的兵团,每一个士兵都想逃走。
      整栋楼没有盥洗室,没有厕所。楼前露天用水泥和水龙头矗立起一排十个水管,简陋得像个临时停尸房,此时全部围满了人,男生楼女生楼近二百人共用这十个水管。五点半起床,五点五十洗漱完毕,六点准时开始集体晨跑,要报学号和姓名的。
      凡事靠抢,活着靠争,这让鱼米悲伤,要抢的事情她基本都会事先放弃。鱼米端着脸盆站在那儿,手足无措,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正哭得专心,突然有人从她手里拿走了脸盆。
      鱼米仰头看到了一双会笑的眼睛,哦,是班长安夏,他昨天刚刚主持了高一二班的班会。
      高一新生安夏已经一米八了,差不多是全校最高的学生,他取水用的是从高处截获水流的方式。被截的同学扬起脸来怒目而视,一看到安夏如三月春风般的笑容,怒容就消失了,快得象京剧变脸。等到安夏把接好水的脸盆递给鱼米,她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鱼米双手接住脸盆,继续呆哭。这里的人和事全部是陌生的的,只有哭是她熟悉的,靠着哭她把过去的自己和此时此地的自己连接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自己。哭的同时,另一个鱼米在不间断地思考: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要活着?那个思考着的鱼米沉着冷静连贯,并不受眼泪和任何别的事物的干扰。
      安夏说:“别哭了,洗脸刷牙去。”
      鱼米点点头,止住了泪。洗完脸,鱼米发现安夏一直静静立在边上看着她,他说:“快把脸盆牙杯送到楼上,我等你一起去操场。”
      等鱼米跌跌撞撞跑出女生楼,安夏正满脸含笑地等着她,他的笑容如初冬刚升起的朝阳,不带一丝阴云,把鱼米整个儿轻轻笼罩起来。
      假如没有安夏,鱼米一定会误了第一次晨跑,她从来没有在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就做对过任何事情。
      安夏的白衬衫齐整地束在黑皮带里面,挺拔干净地象一棵北方的白杨树。一瞬间,鱼米想伸出手指头轻轻地扣在他皮带上,或者把自己的手插进他的裤袋里,就像攀住一棵真正的白杨树那样。哦那可不行,会被当成神经病。鱼米告诉自己。
      跟在安夏身后一路往操场走,鱼米觉得边上有眼睛在盯着自己,象野兽盯着猎物,还伴随着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尽管安夏招呼她跟上,她也没敢,保持五六步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安夏回头看了好几次,以地下党接头的方式把鱼米带去了操场。
      不过1000多米的校园主路上,鱼米感觉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眼睛越来越多,安夏每次回头看她,眼睛们会一起惊呼,继而窃窃私语,像是在紧张地密谋。鱼米觉得,一定是安夏的缘故,他是寂寂夜空里的一轮明月,光闪夺目,无论是他挺拔的身材,俊朗的面容,还是风流倜傥的姿态以及会说话的眼睛,都引人注目。安夏原来是肃远一中初中部的学生会主席,校园十大歌星之首,省级三好学生,一进校就成为校园名人。
      鱼米来自乡下中学,因为母亲去世不久,穿着一身黑衣,反倒掩盖了她的土气。黑衣使她的皮肤显得越发雪白,长着一双眼梢微微吊起的大眼睛,神情安静,但衣服下面一对高耸的□□十分惹眼。
      对鱼米来说,所有的清晨都让人不舒服,这里的空气闻起来清新,却充满令人不安的讯息。
      肃远一中生源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考试选拔全县前10%的优等生作为公费生,另一部分是非富即贵的家庭给学校赞助费或带着某些资源入校的,是自费生。来自黄金产地的学生给学校带来的捐款额高得令人咂舌。肃远县的黑白两道的产业链如本县的地下温泉那样咕咚咕咚冒着泡泡,将一部分泡沫也溢入了校园。学生之间贫富差距大,家境差别悬殊。跟其他中学比,肃远一中学生的社会阶层构成最为齐全。
      尽管是夏天,但北方清晨的寒气还是让鱼米冷得瑟瑟发抖。树比人先醒来,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制造出一种应该必须如此的氛围,鸟儿自以为是的叫声异常聒噪。领跑老师带着整个队伍喊口号,实在是令人恐怖地突兀,这一切简直毁掉了全世界的早晨。鱼米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死命挣扎,一边挣扎一边感受到从母亲温暖的子宫里被强按出来的难过。
      安夏是班里的领操员,他从一开始就一直保持跑在鱼米身畔,她让他放心不下,他觉得她又要哭了。每过一会儿,安夏就要转头看看鱼米脸上有没有泪。
      安夏的喘息和心跳声就在耳畔,他呼出来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橙味飘过来,让鱼米耳红心跳。安夏每靠近一点,鱼米就听到一群黑眼睛在尖叫。于是她小声对安夏说:“别离我这么近。”安夏听不清楚,反倒是立刻把他的脸凑向了鱼米唇边。黑眼睛们立刻窒息了,痛苦地捏紧了自己的喉咙。
      在清晨清冽的空气里,安夏的脸象一棵反射着朝阳金光的白杨树叶子,还刷啦啦地在晨风中唱着歌,眼睛里闪着着既好奇又探寻的热诚的光。经过一夏,猛烈的阳光把他的皮肤晒得黝黑,衬得他双眸更加黑白分明,他灿然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也蓄满笑意,询问地看着鱼米。
      晨间光线给安夏打了一层薄雾,立刻把他的世界和她的划分为两个。
      鱼米小声而清晰地说:“离我远一点吧。”
      安夏瘦高的身材像敏捷的小鹿一般灵活,立刻跳开并放慢了脚步,到队伍后面去了。鱼米浑身火辣辣的。妒忌和仇恨的的火焰从看不见的地方围过来,在她身畔灼烧。
      晨跑结束的下一个程序是去食堂吃饭,一样人狂多。
      肃远一中好像当初建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如此火爆的全县最好的高中,大约以为自己只是小型动物园吧。
      鱼米刚进食堂立刻又退出来了,然而安夏就在身后,迎面堵住她问:“你为什么不吃饭?”
      鱼米说人太多,头晕,再说为什么一定要吃早饭呢。
      安夏一把她抓回来,说:“我跟你一起去。”
      鱼米说:“我不会买饭。”她不仅是不会买饭,她不会买一切东西,她不会用钱,她不或者说她耻于使用钱。
      安夏说:“这有什么不会的,你跟在我后面,看一遍就会了。”
      快轮到了,她在他身后小声说:“我不好意思跟师傅说买什么,我就是说不出口。”
      安夏噗嗤一声笑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你是山顶洞人?”
      鱼米确实一直住在自己的洞穴里,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自己买过东西。
      安夏不说话,他默默地从鱼米手中拿过餐具,买了两份一样的早餐。
      鱼米看着坐在对面的安夏,他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他的身体与他的心灵和思想是如此和谐一致,就像一首流畅的钢琴曲,这让鱼米非常妒忌。生而为人的优点他都占尽了。
      可是鱼米呢?她觉得自己与外部世界无法相通,甚至从来没有出生过,一直呆在既不是里面又不是外面的狭长的产道里,糟糕的是脐带也不见了。鱼米家住在比学校更偏僻的山沟沟里,从生活自理到社会交往基本是骨灰级白痴。她除了看书,也没有什么爱好,电影是喜欢看的,但在他们的小村庄里,一年也没有几部电影好看。村中心的小广场那儿偶尔也会有县里下来放夜电影的,然而鱼米逢看必睡,电影开播后半小时内就会睡着,等到醒来已经是电影散场的时候了。对此她气恼至极,但毫无办法,她对自己和生活都毫无办法。鱼米抗拒去经历这个世界的一切,她没有保护壳的柔软的身体碰在任何一个地方都生痛生痛。
      鱼米想:安夏这样光鲜的人怎么可能理解我呢?只是生活的潮水把我们汇入了同一支流罢了。这样完美的他坐在她的对面,提醒着她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鱼米端着粥碗眼泪无声地滚进粥里。
      安夏担忧地看着她说:“你这个样子就是天上的雨水也会流光的啊!”
      在泪与泪的空档里,鱼米说:“不过就是水,我的泪什么也不表示,它就这样子,你不必管它。”
      语气平静,像是哭的那人根本不是她。
      鱼米还曾经试过在流泪的时候吵架,一点不碍事,火力不受影响,思维和语气都不受影响。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安夏故作严肃地说。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鱼米接了句,可这句恰好碰到她心里一直痛着的地方,于是泪又如珠,串成两行。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安夏因心急,嘴如爆豆,却在星眉静目下,字字关心。急切处,以筷子敲击碗边。这个早晨他把李白的《将进酒》当成了浑然天成的劝词。
      鱼米看着他吟诵,听着他敲完,在心里赞叹:好一个少年!他的青春飞扬的自信,他字正腔圆的的普通话,他温柔磁性的嗓音,甚至他说“与尔同销万古愁”的情真意切都刺痛了鱼米,他雪白的衬衫配着俊朗没有一丝阴影的面容,真的是完美无缺。金庸先生武侠小说里的“花无缺”,该就是这样的人了。
      可是完美是你的,与我何干?鱼米想。
      女孩子们用热切的眼光追随着他,甚至男孩子和老师们也都用发光的眼神看他,安夏是聚光体,不,他是光本身。而我呢?我是冰,不,更糟糕,我是刺,我是废弃的陨石,我是尘埃。鱼米心想。
      安夏叹了口气,说:“我怎么能放心呢?你是怎么啦?碰到了什么困难?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鱼米想,太好笑了,我们素昧平生,你完全可以不管啊,哭一定是遇到困难吗?困难那样的小事需要哭一哭吗?
      她在心里反驳他说的每一句话,觉得他最好什么都不要再说。
      这个好看的含着玉出生的城里男孩以为他无所不能,他是否不是在向我展示人格上的优越感呢?他可能一生都没碰过一鼻子灰,我偏不会给他开这扇门。
      少女鱼米,没一时一处不拧巴着。
      看鱼米摇摇头,安夏突然正襟危坐,说:“饭好好吃,睡觉好好睡,走路好好走,说话好好说,如此之谓‘敬\'。”
      “这个世界会好吗?”鱼米止哭速答,他拿出了梁漱溟的话,她必得拿梁大师的话回他。
      “我相信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里去的。”安夏欢喜地说。
      食堂的左角,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安夏,想探寻他的心,然而这是连安夏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那双眼睛的主人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心扭成一团地痛。
      “你说的话也是梁漱溟说过的。”鱼米笑了,不自觉又吃起粥来。
      安夏说:“我觉得我自己跟梁漱溟真的很象,我也是一点看不得别人吃苦的。希望你开心起来。好么?”
      鱼米点点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早饭已经吃光了。
      出了食堂,两人一边向教室走,一边谈论读过的书和书中的人物,鱼米和安夏惊喜地发现他们有很多看法出奇地相像。
      他俩都没注意到,前面转角的地方一个人靠墙站着,眼睛贪婪地盯着鱼米高耸的□□。
      进教室前,安夏停住,说:“我家有很多书,我下周可以帮你带来,你喜欢看什么?”
      鱼米问:“有席慕蓉的诗集吗?”她一直想看,却买不起。
      他点头,鱼米霎时心里盛满了蜜,一时间没有掩住,不小心从嘴角流了出来。
      得一人心是难的,想必也是苦的,至少她现在不想想这样的问题。但是跟书中的人交流思想,却是无论多少心都是可得的。那些铅字远远比这个真实的世界让她感到舒适。

      每一个生命周期的开始,鱼米都很不适应。如驾车转弯,对别人来说就是圆滑地打打方向盘的轻松动作,她必须先撞墙翻车,再起死回生,这一次也不例。
      高中的功课一下子增加到十门,鱼米常常忘记写作业,各科老师常常会亲自来向她收作业。每当老师说全班就你一个人还没交作业你知道吗?鱼米就站在座位那里只会哭不说话。
      鱼米是化学课代表,课前负责去实验室取仪器,拿不动那些东西,她就在半路上哭。
      鲁襄垣是高一二班班主任,这是他参加工作以来带的第一个班,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把班级带好。鲁襄垣就毕业于肃远一中,他读书时候就是个认真的人,戴着厚厚的眼镜,做事一板一眼。鱼米很快就成为鲁襄垣的心头一恨,他很难理解世界上有这样的人,高一了生活还不能自理,早上会旷操给班级扣分,问她说不小心睡过头了;被子叠的一塌糊涂又给班级扣分,作业老是不交,很多任课老师跟他抱怨。鲁襄垣深深地厌恶鱼米,他问她什么时候可以改好,她竟然回答不知道,他气死了。
      鱼米阻抗这一切。

      夜深了,八个人的呼吸让狭小的宿舍无比燥热,鱼米无法入睡。
      睡觉前斜对面的石霞无缘无故地骂她:“仰脸女人沉头汉,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人,还不理人!跟那个霸王龙一模一样!”
      石霞一开学就爱上了前排的数学学霸李一龙,但是李一龙从来都不搭理她,她以任何方式去搭讪,李一龙都装作没听见。更绝的是,在一次晚自修的时候,石霞干脆在安静的教室里大声说:“李一龙,我喜欢你!”
      李一龙什么也没说,站起来摔门而去,那晚就再也没回教室。李一龙能够做到不跟石霞讲一句话,连正眼也不看她一下。
      李一龙不住校,也很少来上早自修,据说每天早上要睡懒觉,晚自修结束后还会跟狐朋狗友们去打牌。据说办法是等父母以为他睡了后,把几个枕头塞进被子里偷偷溜走,然后凌晨父母起床前再赶回家。直到有一次,母亲半夜掀开被子检查才发现真相,暴揍了他一顿,才戒掉了他的夜间赌博。李一龙是个一边狂玩一边能保持成绩名列前茅的人。
      女孩子们听到了石霞的骂声都不敢吭声,她野蛮泼赖,大家不敢招惹她。
      她接着叫开了:“说你呢,我对面下铺那个!”
      鱼米疑惑地说:“我么?我并没有得罪你啊?”
      “你就得罪我了,你傲慢,从不理人,你跟李一龙是一路人。”
      “我哪点跟他象了?”
      鱼米仔细去想李一龙的样子,她没注意过他走路是否低着头,但她自己在宿舍走了下,发现自己的确仰着脸的时候居多。
      石霞突然坐在上铺发出了惨烈的哭声:“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哭得整层楼都能听见。
      鱼米瞬间觉得石霞真的真的是喜欢着李一龙。
      鱼米抱起床头一本书,欲趁着最后一点灯光看上一眼,说:“要是我呀,从来不会喜欢上一个不喜欢我的人。”
      啪!一只鞋子对着她就砸过来,把她手中的书都砸落了。灯瞬间熄灭。
      原来石霞是穿着拖鞋爬上去的,鱼米叹了口气,想着自己绝不是这样彪悍的人的对手,默默地爬上床去。
      正想睡着,却有人一屁股坐到她床上,石霞不知什么时候下来了。
      鱼米说:“我不想跟你吵。”
      石霞说:“我下来找我的鞋子。哇——”她竟然扑倒在鱼米身上痛哭起来。
      鱼米想,她果然真地爱上李一龙了,可怜!
      她抚拍着石霞的后背。
      石霞这种从不怀抱冰雪,无比热络地拥抱俗世的人其实是很容易幸福的,鱼米并不为她担心。
      等石霞闹够了,鱼米却清醒了。

      何苦坠入这莫名其妙的生活!
      黑暗中有个细小的声音回答她:“莫名其妙可不正是妙处!”
      鱼米想到李一龙要夺门而出的时候,石霞抢到他前面张开双臂拦他,被李一龙一把推开,全班的同学哄堂大笑,这让一个女孩的脸往哪里搁,有什么妙处呢?
      “她何苦要去爱他!”
      黑精灵回答:“人们就是从爱的苦中品尝爱的甜!”
      “那何苦要爱!”
      “该发生的必要发生,没有召唤,只有随风!”鱼米不知道黑精灵是很么时候来的,也无从知道它什么时候走。
      她听它描绘过它自己,总之比天使黑,比妖怪白,靠着它她渡过了母亲去世时那又苦又难的死亡身畔的慢慢长夜。
      算是渡过了吗?她不知道,现在每一个白天比黑夜都难熬,都看不到意义。
      只有随风。
      母亲去世的那晚她看到了天上有一只没有表情的黑眼睛,空洞地看着她,象是一个命运的窥探者。一直看到她浑身冰凉发抖,最后还是哥哥过来把她拉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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