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只好谈恋爱》微小生kin

80、往来时路去

　　车要没油了。

　　向斯看了看油表，若无其事地接着往前开。

　　他不太记路，跟着突击队以来，都没几次看过地图，甚至不知道出了基地该往哪儿走。
　　但是幸好他车技不错，笨重的面包车在他手下七扭八拐，很快就甩掉了基地跟过来的追兵——不过坏处就是，他现在迷路了，只好漫无目的地往前开。

　　逃出来的时候天正好大亮，向斯觉得很舒服，又一次获得自由的感觉让他心情愉悦地开了一整天，直到入了夜，才找个地方睡了一觉。

　　等醒来把前一天从车上翻出来的发霉的面包吃完，他又开了半天，现在太阳高高挂着，光线充足。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末了，天气很冷，开车的感觉似乎没有昨天那么舒服了。

　　向斯左右看看，仗着路上荒无人烟，开得也不认真，左顾右盼不说，时不时还放开方向盘，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突然，面包车缓缓停下，向斯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怔怔地望着太阳。

　　天气很好，只是有些安静。

　　奇怪。
　　向斯轻轻皱眉，被太阳直射的眼睛忍不住眯起，几乎要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彻底从深堂解脱的那天，分明是很快活的，为什么体会不到那种感觉了呢。

　　向斯困倦地闭上眼睛，将头转向另一边，整张脸埋葬在阴影下。

　　他像是一直努力吃饭的饿死鬼，等肚子被撑破的那一刻，他却不觉得饱腹是一件值得幸福的事情了。

　　艳阳高照，向斯没有思考出该去哪里，反而在驾驶座眯着眼睛，不一会儿，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奇怪的响动吵醒的。

　　向斯不耐烦地抹了把脸，睁眼往声音开源看去，然后不自觉瞳孔睁大。

　　他看着眼前慢悠悠晃荡来的十几个丧尸，下意识往车后说了句“小心”，却又看见了空荡荡的后视镜，沉默下来。

　　丧尸视力似乎比之前更好了一些，虽然离了还有一公里，但是已经看见了坐在车里的向斯，顿时激动起来，几个丧尸你追我赶地狂奔而来。

　　向斯面无表情的，往身上摸了摸。

　　逃走的时候带了一个手术刀和一把匕首，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

　　事实上，向斯身上带着抗体，即使赤手空拳，也不是不能解决这群丧尸。

　　更何况他还坐在驾驶座，开车回头也来得及。

　　可他莫名失去了动力，坐在原位愣怔地看着丧尸们激动地跑过来。

　　多慷慨激昂的情绪啊，血肉模糊的裸露着白骨的手掌极度渴求地往前伸着，仿佛眼前的事物是倾尽所有也要得到的珍宝一般。

　　多澎湃的欲望。

　　太阳太大了，向斯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一眨眼的功夫，丧尸们已经不足两百米了。

　　他勉强清醒过来，打开车门，下了车。

　　打一架吧，见了血说不定清醒一点。
　　打完正好往丧尸来的方向走，丧尸能来，说明有人烟出没过，说不定能找到物资补给。

　　第一个丧尸冲上来，向斯手起刀落，将对方已经岌岌可危的脑袋砍断，皮肉瞬间被切开，刀口整齐而利落，脑袋掉在地上的时候甚至有沉闷的落地声。

　　再一个反手挥去，不知畏惧的第二个丧尸的双手手掌被拦腰斩断，可他不知疼痛，狰狞的脸上张着血盆大口，就要扑面而来。

　　向斯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踢了过去，将对方踢倒在地。

　　剩下几个丧尸挨得紧，几乎同时扑上来，向斯一手对付一个，有丧尸咬到手臂上也被他反应迅速地甩下去，虽然衣服单薄，但是他不怕丧尸的爪牙，战斗起来是得心应手，甚至汗也没有出一滴。

　　不一会儿，好几个丧尸都尸首分离，就还剩下最后一个不知疲倦地负隅顽抗。

　　这个丧尸还算完整，没有其他几个那么支离破碎，也没有那么血肉模糊，甚至脸上还能看出生前的模样，好像是个漂亮的女孩。

　　向斯看着对方的眼睛，突然一怔，待对方扑上来的时候，愣怔地只知道往后退。

　　——闻千旸之前也像这样尸变，六亲不认地要来咬他，咬完就突然清醒了。

　　不如……

　　向斯眨了眨眼，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得不偿失，不如让人家入土为安。

　　他瞅准时机，拿着匕首的手迅速挥去。
　　路线刚到一半，没想到丧尸看见鼓动的手腕内侧的血管，临时转方向，殷红的大口就要咬上他锋利的刀口。

　　向斯呼吸一滞。

　　这样砍过去，丧尸是活不了了，跟砍头效果差不多，但是这唯一一张还看得过去的脸就要一分为二，从嘴那里硬生生切开。

　　向斯知道女孩子都爱漂亮，这死法难看了点。

　　左右没仇没怨，让人家尸首分离已经迫不得已，没必要还毁尸容。

　　这想法只是一瞬间，向斯咬咬牙，半路一转手腕，横着的匕首变成竖着，砍下人家一条胳膊。

　　啧。

　　向斯看着那条在半空中掉落的胳膊，心里一惊。

　　他能力退步了好多，这都躲不开，在基地待了没多久，要养成废物了。

　　可能是这种能力变弱的感觉激起了向斯的安全感骤降，他一时忘了自己还在跟丧尸近距离挨着，发起愣来。

　　可丧尸不知道礼让也不知道感恩容貌之恩，因为向斯转了手腕之后被惯性拉着转了个身，导致丧尸面前正好就是一段白皙的脖颈，丧尸兴奋地要死，张嘴就咬了下去！

　　牙齿碰到皮肤的那一刻，向斯猛地清醒，下意识就要往前一走，躲过这次袭击。

　　可闻千旸咬了他之后痊愈的模样和他退化的能力在脑子里不停循环播放，他一时分不清自己该怎么办。

　　空白茫然的大脑只冒出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这样，只能算是技不如人，不能算是自杀吧。”

　　虽然丧尸没法让他感染，但是一口咬断他的大动脉，让他死去脱力和失血过多，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毕竟这荒郊野外的，他身无一物，药品又是丧尸危机中非常重要的物资。

　　那一刻，向斯几乎要闭上眼睛。

　　突然，脖颈一疼，向斯眉头一皱，猛地睁大眼睛，矮下身子，将身后的丧尸一个过肩摔，摔在眼前，然后胳膊高高扬起，再狠狠下落，锋利的匕首砍断了丧尸的脖颈。

　　霎时，风吹草动，静寂无声。

　　向斯微微喘了两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上出了细细的汗。

　　他满心张皇，脑子却比刚刚更加茫然几分，他看了看自己还在发抖的手。
　　奇怪地想，“我为什么，会怕死？”

　　他不止一次地尝试杀死自己，每次都在关键时候收手，但他知道那不是因为自己怯懦，而是不能自杀的戒训烙印在了他的脊背上，每次动手都仿佛是镣铐一般锁住了他的手脚。

　　他死亡是希望自由，希望安睡，希望快乐。

　　即使没有深堂的戒训，自杀也是会下地狱的。
　　他不想下地狱。

　　可是在刚刚，明明是难得的一次，可以说得通的，非自我意愿的将死瞬间，他居然害怕了，临到关头，还是拼死一搏，将自己救下。

　　头一次这么有求生欲，向斯很惊奇地坐在地上思考。

　　郑医生曾经说过，如果有一件事情想不通，就围绕“什么时候开始”，“什么原因导致”以及“我现在想做什么”仔细想。
　　如果连“我现在想做什么”都想不出来，那么这个事情，就不想也罢。

　　向斯认真闭上眼睛。

　　因为朝着太阳，即使闭上眼睛，他也觉得眼前红红的，光怪陆离的光影不停晃动，思维仿佛一条被捋平的线。

　　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姑且算刚刚吧。
　　什么原因导致，不晓得，先放一放。
　　我现在想做什么，我……我想跟闻千旸说说话。

　　向斯缓缓睁开眼睛，低垂下眼眸。

　　闻千旸一直要他不要死，现在知道他不想死了，应该会很开心。

　　不知道比起丢下他，是更开心，还是更生气。

　　这么想起来，向斯似乎明白了“什么原因导致”的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还没来得及跟闻千旸分手，没有跟他说再见，没有那场奇怪而新奇的感情画上句号。

　　所以，是因为他心存着未完的事情啊。
　　就像遇到闻千旸的那一天，他不忍自己的爱车被陌生人偷走，拼死也要活着。

　　可是……

　　向斯望了望基地的方向。

　　总不能再回去吧，显得自己送上门似的。

　　深堂要是东山再起，他会回去吗？
　　肯定不，说不定他还会更好好活着，把新的深堂，再一网打尽。

　　向斯叹了口气，手往后撑，抬起头，看看太阳。

　　他脖颈后面还在隐隐作痛，背部脊梁能感受到滑落下来的血液，因为穿得太少，风一吹，就有股凉意，穿透在身体里。

　　向斯就这样望着月亮，坐在一堆丧尸的尸体里，明明是个活人，却不显得违和。

　　过了一会儿，太阳倾斜了些，挂在西南角，已经不在向斯的眼前了。

　　他像是突然做了什么决定，低头对眼前刚刚一刀砍死的断头漂亮丧尸轻声说，“那个手臂现在在我身后，它要是指着基地，我就回去，要是没有，我就走。”

　　漂亮丧尸脑袋都断了，当然没有回答他，向斯为了表示对慷慨借臂的感谢，伸手将那颗头颅的眼睛合上了。

　　然后他默数三二一，转身向后看去——

　　还保留着皮肉的纤细手臂，因为之前激动地要吃人，五指还呈张开的状态，被骤然砍下，指头没有要合拢的意思。
　　所以五根手指各指各的，修长的无名指正正指着基地的方向。

　　向斯莫名觉得心中雀跃，几不可闻地勾勾嘴角，起身爬上了面包车，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往来时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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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来摸鱼啊？”闻千旸看着被草率敲了几下就突然大开的门，他无奈地对着门后的严又利等人叹气，抢先一步说，“虽然我可能不再是你们队长，但是这个规矩……”

　　“向斯回来了！”同样站在门口的陈零声突然打断他，周围几个人都一水的眼睛发亮。

　　闻千旸一愣，“什么？”

　　严又利见他还反应不过来，“啧”了一声，走上前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别自闭了！你不是能出门了吗，向斯回来了！回来了！你再不过去，他又要被拷上手铐关起来了！”

　　闻千旸反应过来了，并且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后退两步，慌乱地想说自己不去了，听到后半句又立刻披上了外套，严肃道，“带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