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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悄无声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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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体突然倒下,即使是向斯也差点没接住,他尽力扶着闻千旸,让其躺在地上,好悬没把人头磕着。
“队长怎么了?”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声音,陈零声从旁边冒出来,焦急地问。
“晕了而已,”向斯顺势坐在地上,把闻千旸的头抱在怀里,“没事,晕个两三次,基本就失去意识了。”
“……”陈零声一时没接上,他的眼神锐利了起来,语气也有点怪怪的,“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呢?”
“没有,”向斯很没诚意地辩驳了一下,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哦对,刚刚是我冲动,替我跟他们道个歉,闻队也说,车不用了,叫你们开走。”
“倒也不用,”说起闻千旸,陈零声脸色好看了一点,“我们人少,多个车反而负累。”
“有总比没有好,”向斯往后靠着崖壁,面无表情的,“这里背光,我和队长就不走了,留着车也没用,还会被陌生人开走,不如留给你们。”
说的也是,陈零声也不矫情,就应下了,看着紧皱着眉头已经失去意识的闻千旸,他叹了口气,“我等会儿给你们留点物资,然后等闻队醒了也告个别……”
“你们现在就可以走,有什么好告别的。”向斯打断他,冷漠道,“物资也不用留了,最多十个小时我们就凉了,物资留给谁?空气吗?”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冲呢?”陈零声忍不住反呛回去,“你不要以为感染了我就不敢打你,老子揍得最顺手的就是丧……咳,就你这种柔弱的丧尸了!”
“哼。”向斯冷哼一声,不屑争吵。
艹,这种变态死傲娇。
陈零声心里谩骂,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自闭儿童还有这种属性?
陈零声一上头,来气了,当即就盘腿坐下,“我才不走,他们在重新收拾东西,老子就坐着等闻千旸醒!”
向斯才不理他,陈零声对于他来说跟一块会说话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他轻轻抱着闻千旸,身心又一次感觉到了之前跟关之爱说话的感觉。
像是在面对和洵的阳光和盛开的鲜花,明明也不一定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但就是让人伸出手的时候忍不住小心翼翼,指尖获得触感的那一刻,都觉得是自己唐突。
也许死亡真的是一件的可怕的事情,但向斯一直觉得,除去获得人身自由的时候,奔赴死亡应该就是他的情绪的最高点,那一定很刺激,活跃,兴奋,是前所未有的极端激昂的情绪。
而现在他确定要死了,却觉得心里很平静,甚至比平常的心情还要平静得多。
但向斯并没有因为这种平静而焦虑,反而觉得很舒服,好似当你小心翼翼走进阳光里的时候,发现太阳那么狰狞地灼烧着世界,阳光却温暖而舒适。
四下无声,陈零声静静看着他,突然忍不住发问,“你真的……”
向斯转头看他。
陈零声欲言又止,“额,我不是八卦啊,我就是,咳,替闻队问一句,你真的喜欢闻千旸吗?”
向斯也像是被问住了似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可能吧,我也不是很知道什么叫喜欢。”
陈零声顿时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他承认对向斯没什么同情心,不知道为什么,向斯明明长了一张讨喜的小脸,就算面无表情,也会因为偏瘦的身材衬得惹人怜惜。
但是陈零声,包括严又利,都对向斯莫名的没什么好感。
不过他们不得不承认,凭这张脸,向斯应该是当时中基地里除了闻队人缘最好的了。
陈零声趁着闻千旸晕过去,毫不避讳地说,“这样吧,你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都快死了,不如跟我多说几句实话?”
他知道向斯心理有问题,一心赴死,但他想替自己的傻兄弟搞清楚一件事情。
向斯现在的寻死觅活,究竟是因为喜欢闻千旸,还是为了自己?
“我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说话?”向斯不赞同地问,
“说实话是积阴德的,说不定你下地狱阎王爷可以让你少滚几回钉床呢。”陈零声认真道。
“有理,”向斯点点头,“你问。”
诶?就算是脾气不好,但在这方面却是意外的好忽悠……
“咳咳,”陈零声毫无羞耻之心,“你跟闻千旸,怎么在一起的?”
第一道题就不太好回答,因为向斯并不知道答案。
事实上,他压根就不觉得自己跟闻队在一起了。
不过他倒是知道闻队是如何认为的,于是回答说:“中基地的时候在一起的。”
“如果假设,你跟闻千旸其实都没事,等丧尸危机解除了,你还会跟闻千旸在一起吗?”陈零声一针见血,也算是替闻千旸问的。
闻队满心愧疚,一直觉得是自己把向斯带到如此境地。
他甚至从未开口问过向斯一句,是否对自己有感觉。
到底都带着这份不明不白的感情,这不活得过于糊涂了吗?
谁知向斯略过问题本身,笃定道,“不会有那么一天。”
陈零声也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好半天才捋清楚。
不会有这么一天,当然不是指丧尸危机不可能过去——向斯虽然在人情世故是迟钝了点,但是大多数时候眼睛都很毒辣,如今的丧尸虽然说一天比一天的疯狂,但是战斗力摆在那儿,再尖利的爪牙也比不上大炮。
那么这句话就只能是一个意思了,那就是两个人不可能有活着等到丧尸危机接触的那一天。
“如果有呢,我是说如果。”陈零声内心吐槽,闻千旸这傻小子,不会真的喜欢了一个无情之人吧。
向斯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一阵,突然目光如矩地射向陈零声,“我觉得,你们可以走了。”
“然后呢?”闻千旸坐在病床上,见陈零声停下了,便催促道。
陈零声将吃完的苹果核扔掉,坦白说,“然后他就非要赶我们走,还说不走就自.残,然后把血都飚我们身上——太狠了,真特么贼啊。”
陈零声一脸唏嘘。
闻千旸有些失望,重新靠在墙上,表情落寞,“他到底还是没回答这个问题。”
也许正如向斯所说,他不知道什么叫喜欢,自然也很难产生喜欢的情绪。
陈零声却说,“那也不一定。”
“什么?”闻千旸看向他。
“我之前觉得他不喜欢你,是因为你要死了,他没考虑队伍,没考虑你的,咳,遗愿,非要跟着你死,你那时候千愁万绪地愧疚着,总觉得是自己害了他,对不对?”陈零声问。
闻千旸回想了一下,点点头。
见得到肯定答复,陈零声又说,“现在就不一样了,向斯不喜欢别人碰,还不喜欢被关着,但是他还是来了北京,每天三点一线地往心理室和研究所跑,为了谁?难不成他思想觉悟很高,想拯救全人类吗?”
闻千旸也被这话说得有点心绪起伏,他抿了抿唇,犹犹豫豫道,“是因为我?”
陈零声见他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拍拍手心,拍一下说一个字,“那不然呢!”
可闻千旸倒不确定起来,郁郁地说,“我当然知道他不喜欢这些,所以我打算带他走,那他为什么要丢下我呢?我难道还能拖累他不成?”
这属于知识盲区,陈零声战术后仰,无能为力道,“这嘛,我就不知道了,这要靠你自己推敲,不过我觉得你也别这么悲观,向斯那种人,要是没有你,我估计他这辈子也不会开花结果的。”
也不知道闻千旸得没得到安慰,他坐在病床上,望向窗外的风景,轻皱着眉。
向斯有时候记性很差,不知道能不能记得哪里有补给点。
车上什么都没有,要是饿着渴着怎么办。
“咚咚。”门口有个白大褂敲了敲门,然后直接开门进来,“你好,研究所的人找。”
他说完,还没等里面的人反应过来,他身后就冒出一个身影,一个眼睛红红的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小箱子,看见闻千旸就开始嚎啕大哭。
她旁边又站出来一个戴眼镜的男孩子,一脸抱歉地说,“闻队好!”
闻千旸有些不知所措,先是劝那个女孩别哭了,又看见小眼镜,便说,“哦,是你们俩,有什么事情吗?”
这两个人正是闻千旸和向斯第一次去研究所的时候遇见的两个小孩,那个小女孩嚎了两嗓子,听见闻千旸这个问题,便抽噎着回答,“我们师父叫我们过来给您,嗯,采个血。”
可能是见闻千旸状态不是很好,小眼镜又赶忙补充道,“要是您身体不舒服,我们之后再来也行。”
小女孩也跟着点点头。
闻千旸淡淡笑了一下,“没事,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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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闻哥现在怎么样。”向斯坐在车顶,望着茫茫公路和荒野,手里拿着一袋发霉的面包,怔怔地想。
他啃了一口面包,发现果然不好吃,便又扔在了车下,然后愣愣地看着被丢弃的面包,脑子里又想,“走的太突然,没有说再见。”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向斯又被里面的意思吓了一跳,随后又赶紧面无表情地在心里补充道,“没有再见了,我不会再回去的。”
他连吃人的深堂都逃得掉,又怎么可能离不开一个小小的基地。
可惜太仓促了。
向斯跳下车,又把发霉的面包捡回来,擦了擦,塞进嘴里。
脸颊不停地鼓动着,他看着远处的夕阳,脑子像是停不下来的机器。
闻哥善良,忠诚,可靠,强大,他应该最厉害的人。
他不该流浪,也不该背上一个“背叛”的污名。
至于爱情。
向斯垂下眼眸。
他们并肩作战,同共死过,会产生这种类似的情绪,很正常。
向斯这样想着,渐渐觉得冷,又把自己缩成一团,手里攥着面包,在车顶上睡着了。
在睡着之前,一个莫名的想法从他脑海中冒出来。
他从后视镜看见了闻千旸的表情——闻哥好像很生气,不知道会不会怪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太阳渐渐落下,无边旷野之中,向斯像是一个小小的点,寄居在泥土上。
安安静静,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