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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软烟阁·子然 ...

  •   “提壶一曲人间事,软烟妙语逍遥阁。”

      近日陈锦来进出我的软烟阁已不如往日般勤快,我估摸着该是他有别的事情要忙,毕竟他还是陈家药铺的少东家。

      可是我没想到,时隔多日不见,陈锦来居然变得如此沧桑,不似往常,一身的药味儿,像是刚被药浴过,连神色也是极为倦疲的。

      “南烟,你放过他吧,已经够了。”陈锦来伸手过来想要触碰我,却在半空中止住,只是用忧伤的眼神瞧着我。想来是我的目光太冷淡,他默默抽回了手去,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心下了然,能让陈锦来如此卑微来求情的人,这世间也没有几个。

      我翻看着这几日软烟阁的流水,良久没有搭他的腔。不是我故意摆架子,也不是我枉顾别人的性命,主要是这件事和我其实没有太大干系,只是给软烟阁的姑娘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陈公子,你要明白,我虽是软烟阁的主人,却也不过是一介女流,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谈什么放过不放过?”我背上说书的物件,出了门去,也不管身后的陈锦来是何般落寞的神情。

      门外正下着雨,不知是何时卷来的云头。回身去拿伞的时候,恰巧看见陈锦来也跟了出来,他撑起伞对我说:“走吧。”

      我没有拒绝,可这心思还是有些苦的。毕竟他说的事,我还真帮不上忙。

      1

      王府又贴出了招贤纳士的榜文,闹得整个城里都沸沸扬扬的,没人知道这个刚因为治理江城水患不利而失宠的大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上次他满街贴榜文还是寻妻,这次觅才更加大张旗鼓,隔三天就贴一次。

      这样的“求贤若渴”根本不是大皇子该有的作风,日子久了,百姓们都开始当笑话看。

      “锦来,大殿下此番行为,你怎么看?”于子枫手里转着折扇,对着陈锦来笑问。

      后者自顾自斟了酒,也不管楼下的议论纷纷,颇有些孤高的风雅。

      霄云楼,乃是京城最繁华之地,来这里饮酒作乐的不是富甲一方的财主,就是有身份的官员显贵。于子枫作为大将军的长子,来这里听个小曲儿看个热闹也确实在情理之中,但是偏偏人家不是依着父辈的关系,而是靠着大皇子的座上宾这一身份来这里约见陈锦来的。

      “你应知道,阿谀奉承,搅弄风云,是我最不擅长的。”陈锦来将酒杯递到了于子枫面前。

      于子枫似是料到了陈锦来会如此回应,也没有多做为难,饮了杯中酒,皱了皱眉:“几年了,这酒还是和你一样。”

      谁都知道于子枫对酒的痴迷,他自己就极为会酿酒,陈锦来觉得,除了于子枫自己酿的酒,别的酒在他眼里都和白水一样,索然无味。

      不过于子枫酿酒的手艺着实不错,连皇帝都偏爱他送去的“人间酿”,每每打赏回来的金银,都够他在霄云楼住上个一两个月了,毕竟他也是不愿回家的。

      “说到酒,怎么许久不见你的徒弟了?莫不是也忍不了你的脾气,走了吧?”陈锦来仿佛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竟突然起了兴趣。

      聊到小徒弟,于子枫眉间有些松动,挥了挥手中的扇子,道:“她呀,在我所见的酿酒师里,是最笨的。”

      于子枫十四岁在郊外打猎的时候,别人都猎了野兔、野鹿回来,再不济也猎了鸟,他作为将军之子,猎了个七八岁的女娃娃。谁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于子枫也从不愿提及此事,只说要把她留下来,跟着他学酿酒。

      当时这件事传的莫名其妙,且不说将军之子自小就别出心裁,这酿酒又是个什么意思?

      发小陈锦来听说了这件事,破天荒起了早来看热闹,谁曾想,于子枫用澄澈到近乎无辜的眼神看着他说:“我觉得这姑娘怪好看的,待我教会了她酿酒,就让她嫁你做妾,也算圆了我一桩心事。”

      听了这话,陈锦来也不问了,轻咳了几声说:“不用了,我自小被定了婚约,你不必如此费心。”

      于子枫“哦”了一声,满脸都是失望的神色。

      正当陈锦来准备安慰他的好兄弟时,就见于子枫笑得好似街头卖出猪肉的王大一样开心。“陈锦来,你也太好笑了吧!”

      2

      “师傅,酿酒的十二道工序我已经背下来了,现在可以开始酿酒了吗?”

      “师傅,为什么你酿的酒甜甜的,我酿的酒却没有这般味道?”

      “师傅,我会酿酒啦!这是我酿的第一坛酒,我要叫它‘师傅酒’!”

      ······

      子然八岁开始就在将军府的别苑里学酿酒,连名字都是于子枫起的。

      打从她入将军府的门,就一直是于子枫在照顾她,别苑偏远,也没人过问,久而久之,几乎都淡忘了这个姑娘。

      包括于子枫,八年来,因为忙着自己的事,也鲜少去看望她,若不是陈锦来提及,今日他也不会在去王府的路上折转回来,看这个小徒弟。距离上次回来,约莫有一年多了,处理水患之外他还忙了一些别的,倒是忘却了。

      别苑虽然冷清,子然却是个会打理的,这无人踏足的园子,也被收拾的很是雅致。

      “师傅?”一个带着诧异的声音传来,让于子枫一愣。

      他回身见着了手里提着篮子的少女,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娴静。

      篮子里装的是一些药草,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发钗都有些乱了,衣服上也沾了些泥,却丝毫没有让他觉得不雅。

      一年不见,她似是长高了不少,也标致了许多。

      “你去采药了?”于子枫接过来她手里的篮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子然没想到师傅会帮她提篮子,俏生生的脸有些泛红:“是的,师傅。前两天救了只受伤的野兔。”

      这声“师傅”听起来不似从前般稚嫩了,带着些羞涩的少女气息,让于子枫突然有些不适应。他转身抬脚往前厅走,子然也很自然地跟在了身后。

      “酿酒的手艺可还有长进?”

      于子枫等了半天,身后的人却许久不出声。

      他停下脚步回头,却撞进了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

      “师傅,一年不见,您不想徒儿吗?”

      于子枫顿了顿,一直将她当孩子看待,忘了她如今也该是谈婚论嫁的年纪,每日在这别苑中酿酒,也难怪她对自己生了情意。

      想想之前说要给陈锦来纳妾,现在他一门心思听说书,天天追着一个说书人跑,笑谈终归是笑谈了,当不得真。

      “子然,明日你来王府寻我,我有样东西给你。”

      于子枫把篮子递回给了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像以前一样。

      子然有些失落地点点头,握着篮子的手愈发紧了紧。

      于子枫也不打算多留,转身欲走,却被子然扯住了袖角。

      “师傅,您想不想看徒儿救的那只野兔?”

      “不了。”

      于子枫走的时候,恰好月光也隐进了云里,他没瞅见少女暗下的双眸,也没听见园外这一池春水,碎了痕迹。

      3

      子然第二天出现在王府门口,声称要找于子枫,却被守门的将领推搡在地。

      “现在什么人都想着跟王府攀上关系,你一个小姑娘,来闹什么闹?”见烦了那些用榜文做借口往王府挤的人,守门士兵也没有因为子然是姑娘家就怜香惜玉。

      “谁准你们这么对待一个姑娘?”

      子然闻声回头,看见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鲜少的丰神俊朗。于子枫正站在他身后,却仿佛没有看见她在地上的狼狈模样。

      “大殿下恕罪,只因这姑娘一来就说要见于少爷,属下就以为是来捣乱的,所以······”

      “哦?子枫,你认识?”大皇子苏时秦扫了一眼正爬起来的小姑娘,眉眼秀丽,就是这打扮,着实上不得台面。

      “不曾识得。”于子枫却是矢口否认,好似真的不曾见过。

      子然有些没明白师傅的意思,但是想想师傅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便也默认了。

      苏时秦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嘴角:“既然人家这么想见你,定是仰慕于你,子枫何不将她带回去?”

      于子枫面露不悦,有些不情愿地说了声:“是。”

      子然进了王府,成了于子枫的丫鬟,王府上上下下都在议论她。于大皇子而言,子然的出现无非是两种原因,一种是清清白白的仰慕于子枫的乡下丫头,一种是有人故意设计混进来的细作,无论是哪一种,都能让他产生兴趣,毕竟于子枫从不贪恋女色,他倒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子然住在下人房里,于子枫未曾去瞧过她,纵使她因为被排挤而罚得洗了好几日的衣裳,也未能从于子枫那里获得半分注意。

      大皇子派去的人盯了几日后便撤了回来,这个小姑娘再简单不过,就是好欺负。

      子然以为,师傅这么做,是在惩罚她那日的莽撞,她应该乖乖巧巧地在别苑里酿酒,不应该对师傅有非分之想,等见到师傅就认错吧,好歹别苑里只要洗自己的衣服。

      一连过去两个月,除了在于子枫路过庭院的时候,子然可以远远瞧上一眼,其他时候都没能有机会踏入于子枫的房门。而府里的丫鬟们见她过分单纯,怎么作弄都一声不响的,也懒于再折腾她。

      那夜她刚洗完衣服回房,却在进房门时突然被人掳了去。

      子然被拦腰搂住,辗转了几下,入了于子枫的园子。

      她没有叫喊,因为她从身后的人身上,闻到了熟悉的酒香。

      待进了房门,于子枫放开了她,看到她那欣喜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神。

      “师傅!”子然竟是冲上去抱住了他,让他措手不及。

      “子然,放手。”他冷声道。

      子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忙放开,退后了好几步。

      “这是给你的,去里屋换上。”于子枫给了她一个包裹。

      子然乖乖地拿着包裹进了里屋,对师傅的冷漠有些害怕。

      于子枫想着自己应该是吓到她了,这些年来,虽说与她相处的时日不多,但是也是较为温和的,她尊称一声“师傅”,他也是真的将她视为徒弟倾囊相授,这酿酒的手艺,她怕是早已烂熟于心。

      子然换好了衣服出来,让于子枫恍了神。这件云烟细锦裙是他命人制作的,妩媚不失风雅。

      “师傅,这是您让徒儿拿的东西吗?徒儿是可以离开王府了吗?”子然有些不太适应这样轻薄的衣衫,问道。

      于子枫一愣,却是笑了出来:“你很想离开王府吗?”

      “有一点。”

      “可是我有件事情想让你去做,你做不做?”于子枫挑起了她的下巴,子然不期然对上师傅温柔如水的目光,瞬间满面红霞。

      “只要是师傅让徒儿做的,徒儿都愿意的。”子然目光闪闪。

      4

      几日后,大皇子苏时秦将子然收了府做了侧妃,极为受宠。

      下人们恍然明白过来,子然明面上喜欢着于子枫,原来是奔着大殿下的后妃去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大殿下的正室岂是好惹的,子然真是想要荣华富贵想疯了。

      一时间,酸她的,骂她的,鄙夷她的人都爱在茶余饭后议论她,而她却在房里,木讷地梳着头发,床边,是撕破了的云烟细锦裙。

      师傅让她穿着这样的衣服去外面的庭院采一些桂花,回来酿酒,她以为师傅想喝桂花酿,便忙不迭地去了。

      谁知碰见了正喝醉酒来找于子枫的大皇子,有花堪折直须折,是月光作弄,也是酒意熏然,子然挣扎叫喊的时候,整个园子都是静悄悄的。

      第二日,有丫鬟进来给她梳洗,把一张纸条塞进了她的手里。

      指尖划在这熟悉的字迹间,她的目光里多了些薄凉。

      自此后,子然再见到于子枫,已是鲜少,而见面时,他也要给她行礼,师徒的名分也早已随着那夜的桂花零落,不复如初。

      子然受宠,正室必定视她为敌,更何况她的出身,何其下贱。

      偏大殿下就是青睐于她,每日宿在子然处,连处理宫廷事务也时常在她的房里。

      “子然,前日父皇赏了些物件,你去挑一挑,看看可还有称心的。”苏时秦一进门就将子然揽入怀中,温柔地说道。

      子然摇摇头。“殿下好意,子然心领了。”

      “那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本殿下命人去做。”苏时秦握住她的手,问道。

      子然还是摇摇头:“殿下不必为臣妾如此费心。”

      苏时秦也不恼,将袖中的一个锦盒拿出来,打开是个玉簪。他将玉簪插在子然的发髻上,笑道:“果然配你。”

      子然福身谢过,便不再言语。

      这些日子以来,无论大皇子怎么讨好,子然都是这样不咸不淡地回应他,仿佛一具没有生气的人偶。

      这是于子枫教她的,大殿下喜欢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征服。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些天,直到那日王妃趁大殿下不在,借了个由头险些将子然打死,大殿下救了她,她才开始对大殿下卸了防备。

      “子然,我知道你是于子枫安排的人。”苏时秦一边帮子然喂药,一边说道。

      子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药。

      “你大可继续装聋作哑,但是你也不该如此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你现在是本殿下的侧妃。”他似乎是有些生气,喂药的动作都强势了几分,子然呛了几口。

      咽下了极为涩口的药汤,她抬头第一次认真地瞧着这个男人,他好像比于子枫多了些表情,他为什么如此慌张呢?

      “殿下多虑了。”子然直起身子,偏过头去。

      苏时秦也不再言语,扶她睡下,自己亦躺在她的枕边,闭上了眼:“睡吧。”

      那晚,子然一夜未眠。

      5

      近日京城有些热闹,说是旗国使臣来朝,皇帝在宫廷举办宴会,以示恩赐。

      大皇子被皇帝钦点负责这场宴会,在外人眼里,大皇子有复宠的可能。

      苏时秦出门前去看了看还躺在床上的子然,轻言道:“我这几日有些事情要忙,可能无暇过来看你,王妃已被禁足,你也不必害怕,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就来找你。”

      子然点点头,在苏时秦转身欲走时,握住了他的手,蜻蜓点水般地说道:“殿下也仔细着些身子。”

      苏时秦愣了愣,旋即笑开来:“好。”

      宴会如期举行,大皇子也因为日日操持,面有倦色,却依旧在宴上觥筹交错,看皇帝的神色,应是极为满意的。席上的于子枫,只是品着酒,似是想到了什么,脑海里划过子然的影子,竟是目光呆滞了许久。

      不出意外,第二日,使臣突然暴毙,死在了云祥客栈的雅间,死因是宴上的那杯酒。

      所有人都喝了酒,唯独使臣那杯有问题,皇帝大怒,将大皇子治罪入狱。

      穿着囚衣,大皇子依旧是风华不减,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在牢狱中,神色淡然。

      于子枫与他面对面坐下,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大皇子看向他,像是平日煮茶论酒一般云淡风轻。“没什么好问的,你蛰伏我处良久,每日对我俯首称臣,我也不亏。”

      于子枫浅笑一声:“说的也是。”

      “你不心疼吗?”大皇子问。

      于子枫却没有再回答。

      大皇子在狱中待了没几日便被放了出来,因为王妃的丫鬟亲眼看见了子然在宴会前夜,偷摸出了府,如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们尚不知子然的功夫竟如此好。后来在子然的房间里,也搜出了一个药包,那药和使臣的酒里的毒药,自然如出一辙。

      子然在府里酿酒的时候被于子枫带人抓走,没有一丝挣扎,她面对一身绛衣的于子枫笑了,一如往常的纯真,却让于子枫的心没来由的揪紧。

      子然被关在天牢,皇帝为保大皇子,直接下了圣旨,三日后处斩。

      苏时秦接到圣旨后在皇帝门口跪了两日,也没让皇帝收回成命,甚至差点获罪。

      他去狱中看她时,一脸的颓败和无力。

      “子然。”他唤了她一声。

      “此处不是大殿下该来的地方,殿下快回去吧。”子然一脸苍白,却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你怨他吗?”他问。

      “子然不曾怨过谁。”

      “那我呢?”苏时秦追问。

      “子然不知,大殿下指的是什么?”

      “你知道的,自入府那日,你便知道。”

      子然垂下眼睑,闭了闭眼:“殿下回去吧。”

      6
      子然被押上断头台那日,于子枫作为监斩官,站在案前看着她,目光里压制了些她瞧不见的东西。狱中三日未见他,他如今覆手生死,将这师徒情分也不知在心上掂量了几何。

      大皇子没有出现,怕是被皇帝禁足在府,旗国使节在一旁目光凶狠地看着她,等着她人头落地。

      子然嘴角微扬,按理说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该是畏畏缩缩的,偏生她竟是一副沉静的样子,让于子枫都不免动容。他的小徒弟,终归是长大了。

      午时三刻,令牌坠地。

      突然人群后涌出一片黑衣人,登时一剑扎进了刽子手的胸膛,鲜血溅了一地。

      于子枫一声:“一个不留!”百姓中亦出现一群持刀的人,和黑衣人开始了拼杀。

      子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喊:“你们快走!”

      于子枫在乱箭中冲上台将子然掠走,子然狠狠地咬着于子枫的手,直至嘴角猩红,血和着泪落地,于子枫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到了别苑里,于子枫解开了她的绳子。

      “啪”的一声,于子枫的脸上指印泛红。

      “是我太傻了。”子然哭着倒在了地上。

      于子枫也没有管那流着血的手,拿出匕首,动作奇快地在子然的腕上轻轻一挑。

      子然闷哼一声,竟是笑了出来。“师傅,你杀了我吧。”

      于子枫背过身去。“子然,我给你一条生路,从此以后不要再踏入京城了。”

      子然没有应他,缓缓站起,踉跄着身子走了出去,折去了以前住的园子。

      她看着那只早已死去的野兔,苦笑了两声。

      “于子枫,终归我是狠不过你的。”

      苏时秦赶来的时候,子然浑身是血,刚走出别苑。

      子然路过他身旁的时候,他错开了身子。

      “既然你的武功被废了,本殿下也不为难于你,以后莫要再出现了。”

      子然回身看了苏时秦一眼,那是怎样的一眼啊,极尽嘲弄和好笑。

      她从怀中掏出一根发簪,扔在了他面前,便再也没有回头。

      苏时秦也没有再看那簪子一眼。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场戏终究是演完了。

      “子枫,你该不是心软了吧?”

      “臣没有。”

      7
      旗国使节被安抚好了,带着皇帝的赏赐回了国。大皇子苏时秦因为缉拿乱党有功,并且手刃了前朝余孽平安公主,皇帝大喜,立大皇子为太子,一时间朝堂之上唯他大皇子马首是瞻。

      于子枫依旧是太子府的座上宾,霄云楼的常客。

      陈锦来第一次在和于子枫比剑的时候划破了他的衣衫。“于子枫,你这么做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对的起。”

      “你这么做,可想过这小姑娘兴许从未算计与你?”

      “想过。”

      陈锦来扔了剑,将酒坛砸向他,他接过,狠狠灌了几大口。“她是前朝公主,我是太子谋士。从来时,便不是一路人。”

      自十四岁在虎口救下她,他便知道她不是普通孩子,那双剔透的眼睛里,根本没有丝毫恐惧。

      他将她养在身边,不过是想要看看她背后的势力,到底是什么。不出所料,她果然身份不一般,不一般到竟然是前朝公主。

      他安排了在子然采药时和大皇子的初遇,后面的一切都发生的仿佛理所当然。

      他知道他说什么她都会信,所以她会以为于子枫是想要扳倒大皇子,她会以为那日和大皇子的桂花相遇是自己的勾引。她会觉得大皇子是真的喜欢她,所以心甘情愿去认罪。

      从始至终,她只是想对得起对自己好的人。

      从始至终,她都没算计过任何人。

      他还知道,她早就解散了乱党。

      可是,他是大皇子的谋士,大皇子需要的是机会翻身。

      他对得起她吗?

      于子枫看着别苑的地窖里,满是她酿的“琼花酿”,一夜间,仿佛老了十岁。

      “师傅,我听说女子一生只会酿一次‘琼花酿’,是要给心爱之人酿的。”

      “怎么?子然有了心上人?”

      “师傅又打趣徒儿了,徒儿只酿‘师傅酒’。”

      坛中酒尽,此意缠绵。

      8

      子然刚来我软烟阁的时候,姑娘们都忙坏了。

      这姑娘如同血人一样半夜出现在门口,把阿萝都吓了一跳。

      “我听说这里可以讲故事是吗?”

      躺在床上,她见着我竟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有个故事想说给你听,也许说完了,我就没那么想死了。”

      饶是见惯了可怜人的我,听了这话,也不免感伤。

      几日后,京城里开始出现太子贪赃枉法的言论,一些证据也在各式各样的案子里浮出水面,太子每天面对皇帝的质问忙的焦头烂额。

      待太子着人查探,矛头直指于子枫。

      碍于于子枫是将军长子,太子将其逐出府门。

      又过了几日,于子枫不知怎么惹上了人命官司,被关押起来,将军朝堂上老泪纵横,才保得一条命。

      出来后的于子枫,大病一场,陈锦来再次去看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子枫,何苦呢?”

      “她还好吗?”

      “你想见她吗?”

      于子枫还没说话,陈锦来从怀中掏出一壶酒放在桌上。

      “这是她给你的,说是酿出了甜酒,这是她最后一次为你酿酒了。”

      陈锦来说完就走了。

      于子枫执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苦酒入喉,再不复当年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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