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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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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成都潮湿的空气完全不同于北京,走出机舱那一刻,许知行感到了久违的亲切。
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因为这熟悉的空气而舒张开来,缓解了一路飞行的疲惫。
邱爽的位置在离许知行不远的地方,一路上除了起飞和降落,她都在电脑上笔耕不辍的工作,许知行不便惊扰。他远远的看着邱爽,她不再是那个扎着干净利落马尾的大学师姐,她的头发比上次见到时减得更短,很衬她的脸型。就这么看着邱爽下颌线若隐若现的隐在发丝里,又顺着她美好的脖颈曲线向下滑去,时间竟过得很快。
出机舱后许知行顾不得绅士风度,一路上撞到了好几个人,总算在人群中找到了步伐匆匆的邱爽。
邱爽没带什么行李,只有一个小小的登机箱,而许知行更是没有什么行李,只带了一个随身的单肩包。
许知行想接过邱爽的箱子,意料之中,被邱爽强硬的拒绝了。
“师姐,同路拼个车可以吗?”
“一会儿高斌来接我,你别添乱了。”
“那太好了,正好找他叙叙旧,问问他为什么那么久都不给我发短信了。”许知行把短信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心中的怨念又升腾起来。
邱爽停下脚步,把手轻轻搭在许知行的手臂上,语气轻柔却不容拒绝:“知行,你乖乖回家去好吗?”
许知行看着邱爽的眼睛,邱爽也看着他的,单眼皮大眼睛显得孩子气而又无辜,“邱爽,你刚才看见我,明明是很高兴的,你骗不了我。”
“回家吧,听话。”
“我想再给自己争取一次机会。”
“……算我求你了。”邱爽的语气变得无力起来。
从来不曾示弱的邱爽,在这一刻让许知行感到痛心。许知行忽然后悔了,他后悔自己的莽撞,也后悔自己当初无意义的骄傲,如果他当时再主动一些去联系邱爽,那么故事的结局会不会就不同了。
“好,我远远目送你上车,然后我回家去。”许知行说完,默默的退后了几步。
“谢谢。”邱爽也丝毫不拖泥带水,转过头向前走去。
她走到出口处,靠在旁边的一个自动贩卖机旁,这才想起开机查看一下高斌的微信,她的心绪不如许知行所见外表的那样平静,一路上她也思绪万千,甚至忘记了落地马上开机查看工作。
“爽爽,我单位临时有事不能来接你了,你自己打车回家啊。”
类似的微信邱爽不是第一次收到,虽说是异地恋,但是毕竟老夫老妻那么多年,邱爽的工作又是神出鬼没,她自己也经常叫高斌不要来接,高斌有事的话也会把接她这件事排在后面,但是这次不一样,邱爽心里的气忽然就不打一处来。
“你赶紧过来,我等你。”邱爽回。
过了约莫十分钟,高斌的电话终于回了过来:“爽爽,我真的有事……”背景音里哗啦哗啦的声音却刺痛了邱爽的神经。
“是打麻将的事吗?”邱爽语气一沉。
高斌立刻就慌了,听筒里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邱爽知道高斌肯定是捂着话筒跑出去接了,“哎呀我们处长忽然喊,三缺一,不来不得行嘛……”
“我成都长大的,分不清楚哪里是茶馆的声音哪里是家里的声音吗?处长打麻将去茶馆打?”
“哎呀,不是得……”高斌抓耳挠腮起来,他不善撒谎,尤其是在邱爽这样聪明的女人面前。
“莫说那么多,赶紧到机场来。”
“……真的是,上次和处长一起见过的同事,本来只是约吃午饭,后来碰到朋友就打了一圈儿……”
“你莫说了,现在,马上,立刻,滚过来。”邱爽挂掉了电话,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发了火,也许是怒其不争,也许是气自己在许知行的注视下丢了脸。
高斌一时贪玩,并非不可原谅,毕竟航班延误许久,但邱爽知道高斌肯定会准时出现在家里和她一起吃晚饭。
远处的许知行不知道邱爽电话说了些什么,他只看到邱爽表情很阴沉,打完电话便靠在门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开始拖着箱子朝外面走去。
直到许知行意识到邱爽在朝出租车等待区走,他才忽然醒悟过来大步流星的追了过去。
“爽爽,我打车过来也要小一个小时了,回家又要一个小时,一来一去真的没必要,我晚上给你做好吃的赔罪。“
邱爽收到了高斌的微信,紧接着又是一条:“宝贝我错了,下次真的不敢了。”
忽然一只手握住了她拖着行李箱的手。
许知行左手接过行李箱,右手牵起了邱爽的手,“师姐,我送你回家。”
“爽爽你看到了回我一下?”高斌的微信又来了。
邱爽的左手被许知行攥在手里,右手握着不断响起微信提醒的手机,她和许知行对视一眼,还不容她多说,出租车就排到了,许知行行云流水的把行李交给司机,拽着邱爽上了后座。邱爽心一沉,按下了苹果手机的关机键。
成都的景色在出租车窗外飞逝,许知行和邱爽两个人都看着窗外不说话,手却还是紧紧的握在一起,或者说是邱爽的手被许知行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出租车并没有开向邱爽的家,也没有开向许知行的家,他们来到了宽窄巷子,像所有第一次来成都旅行的游客一样,许知行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拉着邱爽的手,两个人就漫无目的的在巷子里穿来穿去。
每个城市都有这样一条巷子,北京的是南锣鼓巷,上海的则是田子坊城隍庙,成都宽窄巷子里充斥着各种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淘来的货品,各种手工艺人也在尝试向外地的游客推销,哪儿哪儿都有的张飞牛肉门前窝着已经明显不太在表演状态的张飞,卖三大炮的商贩却依然起劲儿在喊着号子捣糯米团儿,还有满眼的熊猫玩偶和帽子。
偶尔看到感兴趣的东西,邱爽会停下来看一看,此时许知行会暂时的把邱爽的右手还给她,等她看完或者买完再把手收回去。
除了简单的问价之外两人几乎不说话,也不交流,邱爽默默的逛着街看着小商品,而许知行则默默的看着她。
“哥哥,买朵花给你女朋友吧。”一个小女孩儿兜着一堆玫瑰跑了过来。
许知行正思考着怎么回复,却见邱爽递了一百块钱给那个小女孩儿,“玫瑰就不要了,你帮我们买两个兔头来,要最辣的。”
小女孩儿蹦跳着欣然接受,不一会儿就冲破排队大军买了两个兔头带回来,还留下了一枝花。
许知行和邱爽坐在一个十字路口的路边,毫无形象可言的满手是油的啃着兔头,许知行看了一眼邱爽,她正熟练的吮吸着兔头的脑花,油水顺着她好看的下巴滴到了衣服上。
许知行一边掏出纸巾帮她擦,一边说出了今天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句类似聊天的话:“这第一次约会,也太硬核了。”
邱爽没说话。
“不过和你一起的话,我俩抱着两头烤乳猪啃也是有可能的。”许知行继续说。
腮帮子肉,舌头,上颚,眼睛,脑花,兔头这种令许多北方人闻风丧胆的食物,两个成都人按照从小就熟知的一套流程逐一分解,拆吃入腹。细碎的骨头整齐的收捡在塑料袋里,许知行拿出湿巾,两个人都仔细的擦干净了手。
天色已到了黄昏,当许知行想再度牵起邱爽的手时,邱爽问:“你开心吗?”
“开心。”
“我也很开心,谢谢。”邱爽站了起来,伸手扶住了行李箱的拖杆。
“你要走了吗?”
“你不用为了我再去考司法考试了。”邱爽答非所问。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邱爽摇摇头,“我希望不要。”
所谓单独的约会也已经完成,该是没有遗憾了。
许知行看着邱爽拖着行李箱远去,然后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他这一次,没有挽留。
许知行看着邱爽的出租车远走越远,最后消失在滚滚车流中分不清谁是谁后,才慢慢的站起来,右手里似乎还残留着邱爽手掌的触感,他用右手去捡起地上那朵已经满是油污的玫瑰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倒也不再难过了,只是发苦发涩,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意料之中的,没有成功的私奔。
张静怡口中所谓河北农村的老家,其实也并没有她平常吐槽的那么差。
就和所有二三线城市一样,接近市郊的地方盖起了红砖白瓷砖的楼,前面临着马路,后面推开窗却能看见大片大片的农田。
张静怡好歹一方瓷砖千金,除了在城里有房子外,家里在市郊老家盖的楼自然比普通人家要高端一些,至少瓷砖的用料更多更讲究。
迟奔机械的被张静怡父母领着看这儿看那儿,机械的点着头叫着叔叔阿姨好,心思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尤其是张静怡的父亲,典型的北方汉子,拍着迟奔的肩膀给他看自己的瓷砖厂,犹如一方土皇帝展示自己的江山,话里话外都是以后这山这水这瓷砖可就都是你的了。手掌又厚又重的拍打在肩上,让迟奔感到腿软。
张静怡见了迟奔倒是满脸喜色,跟在迟奔前后各种活泼,只有见到母亲时才显得有些沉闷。说是为了不打扰母亲病情,这几天张静怡妈妈都在城里房子住着,方便去医院。看起来家里人也并没有告诉张静怡母亲真实的细节情况究竟有多严重,大家缄默着不提,就当是个正常的妇科手术来处理。
迟奔请了一周的年假,虽然张川渝眉头都皱到了天上,还是不情不愿的给准了,条件是迟奔回来在完成手上大项目之前都不能请假。
如果说张静怡的父亲过度热情,那么张静怡的母亲却是过度冷淡,和迟奔见面只是淡淡的吃了一顿饭,封了一个红包意思一下,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房间里休养。
迟奔感到了生分,和一种莫名的被排斥感,迟奔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家长面前总是不自觉的紧张紧绷,只有晚上他和张静怡单独相处时,才觉得放松和自在一些。
晚上迟奔应付完了张静怡各种亲戚的酒局,总算从郊区回到了市里的房子。
洗漱好后,张静怡在迟奔面前换上了睡衣,熟悉的亲密感觉让迟奔心里面定了不少,他一把捞过张静怡,想要求欢。
然而张静怡却少有的拒绝了迟奔,说是妈妈病了,没有心情。迟奔连忙说了抱歉,本想缩被窝里赶紧睡觉,张静怡却贴了上来,对他抱得各种紧。
“奔奔,我想死你啦。”
“我也想你……”迟奔了吻了上去,“嗯,这是什么?”
“哎呀,牙套忘取了。”
迟奔这才发现,张静怡戴了透明的牙套。
张静怡牙不是太好,大学的时候毒舌的许知行总吐槽说她的牙齿是里三层外三层,更被刻薄的王玉婷称之为“奇齿□□”,虽不至如此夸张,但是张静怡在大大咧咧的一起玩笑时,心里还是在意的,不止一次和迟奔说过想去弄牙齿。迟奔和她也真的去看过牙医,虽然不是什么昂贵的私立齿科诊所,但是昂贵的费用还是让迟奔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张静怡的箍牙计划一直没能实行。
“本来晚上也该一直戴着的吧?”迟奔说。
张静怡嗯了一声。
“有心情去箍牙没心情来一发……”迟奔疑惑的说。
“我爸出钱让我去弄的,他说以后拍结婚照好看点,而且……爸妈在隔壁卧室,我心里有罪恶感。”
迟奔笑了起来,“罪恶啥啊,都让住一屋子了,他们难道不知道我的处男膜早就被你夺走了吗?”
张静怡也笑了起来,却还是推开了迟奔的上下其手。
“我看你戴这牙套也挺好,以后没有奇齿只有□□了。”
张静怡笑得更厉害了,却听到隔壁一阵咳嗽,两个人这才马上禁声。
“静怡,你说阿姨什么时候手术啊?这几天就呆在家里不用住院吗?”
“嗯……我爸都安排好了,等一个北京的老专家过来飞刀,可能下周就能做上。”
“干嘛不直接去北京做,也不远,条件会更好吧。”
“我爸说这边他罩得住,有关系,比在北京好。”
“哦……好吧。”迟奔应承着,却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其实我爸这些年在这边打的基础挺深的,很多地方都会比在北京方便,我这次回来他也给我安排了一个事业单位的工作,我……我还没有定,但是爸爸安排了,改天还是要去和对方领导见一见的……”
果然,千言万语还是想让他来瓷砖厂倒插门,一盆凉水浇在迟奔刚还兴致勃勃的情绪上,他翻了个身,说了句困了。
张静怡也没再多言,只是默默的从背后抱住了迟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