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三》叉叉0707

35、第 35 章

　　#35

　　迟奔最近和金鸡银行私人银行业务部门的人混得近，本来只是为了了解产品方便做品牌营销，一来二去吃了几次饭跟了几次客户拜访后，迟奔的心思活络了。
　　张川渝负责的市场部属于品牌公关线，虽说也有额外的绩效，但是毕竟不高，迟奔工作努力到就差住在银行了，一个月最多也就拿到一万出头。而业务部门的绩效是提成制度，据迟奔所知，一个月完成任务随随便便到手两三万不成问题，好的业务人员就更加高了。
　　私人银行业务部门的头儿朱强看这个愣头青经常往这边跑，一开始本来不是特别待见，但耐不住迟奔脸皮厚，软磨硬泡的过来问产品问反馈，做了新的方案还总拿过来让业务部同事提提意见，还老爱跟着自己出去抽烟的节奏散烟，多少也知道了点迟奔的心思，但并不点破。
　　这晌迟奔又跟着业务部的头儿朱总出来抽烟，朱强见了迟奔，主动散给迟奔一根软中华，迟奔受宠若惊，道谢后帮朱强把烟点上。
　　“谢谢，第一次抽……”迟奔没出息的说。
　　朱强嘿嘿一笑，“你们张总不照顾下面人的吗？”
　　“张总不抽烟。”
　　“天天熬夜加班的，不抽烟还挺能熬，佩服。”
　　“张总和我们一起熬夜加班时，会喝红牛兑酒。”
　　“操，咖啡因加酒精，不要命了。”朱强和张川渝完全是两种人，张川渝严肃又一丝不苟，一看就是银行精英的样子，但朱强见人就笑说话也经常飙脏，身上一股江湖气。
　　“我喝不了，我喝了更晕。”
　　“我们做业务的，烟酒不分家，面试时我恨不得让人当场喝三两白酒，喝完还能和我对答如流的，就能留。”
　　“不兑红牛我能喝四两。”迟奔笑。
　　朱强也笑，但是却并不接话，抽完烟掐掉烟头准备回去了。
　　“朱总，你们做业务能接触很多有钱人吧。”迟奔却并不打算那么容易结束话题。
　　“算吧，反正都比老子有钱。”
　　“那他们都是什么样子的呢？”
　　朱强望着迟奔，大约是觉得这问题奇怪，没说话。
　　迟奔连忙补充：“我们市场部门最近在做针对大客的答谢活动以及老客户介绍新客户的产品方案，我做的人群画像张总老说不对，所以……”
　　“你觉得有钱人是什么样的？”朱强反问。
　　“高管，企业家，高收入，高教育水平……”迟奔第一次做这方面的规划，之前做的项目多为针对普通散客的理财产品。
　　朱强噗呲一声笑出来，“你说的是张川渝那样儿的，喝过洋墨水高大上的，别的银行我不敢说，但是金鸡银行私人银行业务部门的负责人为什么是我老朱你想过没有？”
　　迟奔一时语塞。
　　“因为我们的大客户十有八九都是我这种大老粗！”
　　“您哪儿是什么大老粗啊，您堂堂人大毕业的硕士……”
　　“北大毕业也没用，张川渝那一套看似高大上，实际上不接地气。”张川渝有点儿孤傲清高，对各个部门的头儿总是保持着一种不近不远的假客气，朱强老早就看他不太顺眼，一时兴起又把迈入办公室的半只脚缩了回来，和迟奔都各再点了一支烟。
　　“高教育高收入的客户固然有，但是别忘了金鸡银行在哪儿起家的，它的根本是什么，前些年的大笔存款来源是什么，现在金鸡银行老想着往上得了台面的地方进军，不接地气儿了他妈的，金鸡银行依靠的是当地城市的GDP头号功臣，核心业务来源就两个字可以概括！”朱强望向迟奔。
　　迟奔犹豫的回答道：“煤……煤炭？”
　　“没错！就是——煤炭！”朱强哈哈大笑，“你小子还算有点聪明，一点就透。”
　　“可是现在的煤老板不比从前了……”
　　“但是他们的钱还和从前一样，流向其它行业也改变不了他们煤老板的本质，我伺候过的最大的客户，你要说他像什么样儿，还真不是大老粗三个字就能形容，有时候他抽雪茄的样子会迷惑我，但是每次和他吃饭，不管去再好的饭店，他都要点一碗白面，加点儿盐加点儿葱花，再来一小碗醋，滋溜滋溜的吃下去，当然还少不了生嚼几瓣大蒜，这个时候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抽雪茄的姿势，特别像在抽旱烟。”
　　迟奔被朱总绘声绘色的形容逗乐了。
　　“本质就还是一个农民，你们搞啥酒会让人西装革履他们表面欣然参加，内心肯定谈不上自在，不如请他们吃几瓣大蒜来得痛快，当然有钱是真有钱，据说年轻的时候和人斗富，不用点钞机，一捆一捆现金拿出来用称稻子的秤论斤称……”
　　“可能他们心里还是向往高大上的，不然也不能让人大的硕士来帮自己理财。”
　　“你不懂，有钱到这份儿上之后，虚荣过了就还是在乎自己的自在，我和他们维护关系靠的不是高大上，靠的是让他们觉得我无论如何，和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是一路人，是值得信任的……”
　　迟奔点头，拿出手机想要记下来。
　　“我今天说得太多了，你不要瞎记，没用，张川渝让你做啥高大上的活动就做，品牌感嘛，还是要往大了做，我们业务部门的配合就是了。”
　　“不是的朱总，我觉得特别有用，谢谢您的指教，我未来说不定用得上。”
　　“迟奔，我挺喜欢你这个憨劲儿的，可惜了，要是你学历和专业都再好点……你知道我们这个部门的门槛，还是需要一些唬人的硬件在才行，好了我要去忙去了，你也回去吧。”
　　“好嘞，谢谢朱总。”迟奔心里一沉，失落和失望写在脸上。
　　迟奔看着朱强变小的背影，还来不及唉声叹气，电话就忽然响了起来。
　　“喂，静怡，家里怎么样了？检查结果……什么？这太突然了！你别急……这，咱们都还没正式见过双方父母呢，这……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下周马上过来，你别哭，咱们先去看医生……。”
　　“迟奔，干什么呢！开会了！”同事隔着门在催促。
　　“好，马上……”
　　迟奔挂掉电话，脑子是懵的，仅仅两三分钟的电话，信息量太大了。
　　张静怡母亲确诊为恶性肿瘤，恐怕时日无多，为了圆妈妈的愿望，也为了让妈妈高兴一下冲冲喜，让他下周就回张静怡河北老家，把事儿先办了。
　　证儿可以先不领，但是这场带有表演性质的酒席，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迟奔还是有点懵，他才24岁，内心里觉得自己还是个男孩，怎么就要结婚了呢？
　　他越想越慌，一条微信在他们三人群中发了出去：“周末速速约饭，出大事了。”
　　“周末我可以，知行怕是不行了。”李小波秒回。

　　周六的上午，北京的天气不太好，邱爽坐在候机室略有点焦虑。
　　这飞机迟迟不通知登机，如果航班取消了，要不就不回去了吧，工作上又确实很多事情。邱爽心里想着，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周末回家一趟，大概是心里有些什么东西不确定了，让自己感到不安，需要回归到自己本来设定的生活状态，有妈妈有高斌的生活状态。
　　邱爽一焦虑，就忍不住拿出了电脑开始工作，工作焦虑才是冲散一切其余焦虑的灵丹妙药。
　　邱爽用手指在苹果电脑的触屏上滑动，慢慢浏览着手上处理案子的相关文件。
　　“这个诉他合同无效，要求退还全部费用就好了，在境内这个业务不是没有明确规定合法吗？”
　　“许知行！”邱爽几乎是惊叫着把他身后的许知行揪住，“你怎么在这里？”
　　“主审法官肯定会认为，客户因境外医疗服务与国内机构签订合同书，而这个三方辅助生殖的医疗行为违背了中国基本的公序良俗和社会公共利益，并且为我国目前法律所禁止，所以应认定客户与机构签订的合同书无效，医疗中介基于第三方辅助生殖而产生的服务，不属于法律所允许的合法行为，法院确认医疗中介基于服务合同而收取的服务费用应予返还……”许知行面不改色，被揪着衣领仍然面无表情的把话说完了。
　　“别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师姐，只允许你回老家，不允许我回老家吗？”
　　“那你见了我不来请安！鬼鬼祟祟在我后面偷看我电脑做什么？”邱爽把许知行衣领揪得更紧了。
　　“师姐你太聚精会神了，我喊你你没答应我，可不可以放开我的衣服，我的潮牌很贵……”
　　“放屁！你肯定没喊我。”邱爽放开了许知行，把电脑合上。
　　许知行拍拍衣服，迅速的溜到邱爽身边的位置坐下，“师姐，上次不是说你都接企业案子吗，这些散客的诉求也接？标的也不大。”
　　“王总是我服务企业的老总，他的私人诉求我肯定也要重视……我说你一国家公务人员，没事儿研究我们律师界的东西做什么？”
　　“这不上学的时候和师姐请教过司法考试的事儿吗，我到现在也偶尔看看书，技能没丢，我刚才说的思路没问题吧？”
　　“没问题……司法考试不好考，你好好立志当你的公务员吧。”
　　“师姐考了多少分？”
　　“……363，你笑什么，过了就行了，有3分多了还是浪费。”
　　“那，高斌考了多少分？”许知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这个名字。
　　邱爽一瞪眼，许知行却并不放弃，继续问：“不说那就是没过喽？”
　　“不是每个人都是一次过，就和一级注册建筑师一样，这个证很多人都在旷日持久的奋斗，他现在成都和你是同行，司考过了锦上添花，以后再慢慢考吧。”邱爽忍不住帮高斌开脱，实际上为这事儿他们之间吵过不止一回。
　　“嗯，确实锦上添花，我准备这两年就把它考下来。”许知行说。
　　邱爽斜他一眼，“那你得赶紧，据说过两年专业外人员不让考司考了。”
　　“这样的话，那先定个小目标，能考到480以上就去考了。”
　　“好，那祝师弟一飞冲天，顺便把一注也考了吧。“
　　“你别不信。”
　　邱爽不理许知行，重新打开电脑开始写工作邮件。
　　“师姐，我们要不要打个赌，如果我司考考到480分以上……”
　　“不打。”
　　“你还没听我说完呢，先别急着拒绝。”
　　“不用说完，你心里能憋着什么好。”
　　“到480以上，你就和我单独约一次会吧。”
　　邱爽停下了打字的手，眼睛并不直视许知行，“合着我上次在车上和你说的话都白说了。”
　　“没，只是今天正好凑巧碰上，不甘心的小火苗又燃了起来。”
　　“凑巧？听说你上大学那会儿也每天早上五点多凑巧碰到吴教授，你人生当中的巧合总是很多。”
　　广播忽然开始通知可以登机，邱爽摇摇头开始收拾东西。
　　许知行默默跟在邱爽身后，试图再解释点什么，却被迎面的空姐拦住了去路：“对不起先生，这边是头等舱和金卡客户优先通道。”
　　邱爽这些年工作很拼，在几个大型航空里都飞成了金卡会员，许知行讪讪的退回到另一侧的队尾，看着邱爽消失在登机通道的深处。

　　迟奔在家收拾东西收得有点慌张，倒不是时间紧张，而是心慌的感觉一直未曾褪去。
　　明天就要出发去张静怡家了，迟奔的行李箱里散落着几件衣服，放进去又拿出来，全然没了头绪，之前出差都是张静怡帮忙收拾行李箱的。
　　“你看你，愁眉苦脸的，马上就要结婚了，高兴点儿。”李小波抱着一包张静怡的薯片躺在沙发上看书，还悠闲的喝着可乐。
　　周末的倾诉饭局并没有让迟奔感到好很多，李小波自然也提不出更多的建设性意见，唯有让李小波杵在身边让迟奔感到心安一点。
　　“不要说风凉话了，我还没准备好。”
　　“你俩同居也挺久了，和结婚也没两样。”
　　“还是不一样的，我还没跟我妈说……”迟奔的母亲身体不是太好，迟奔想着如果告诉母亲了肯定会跟过来的。
　　“我觉得还是应该和阿姨说一声的，哪怕她这次不去呢。”
　　“确实太仓促了……”迟奔自暴自弃般的往行李箱里又扔了几件衣服，一屁股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去掏李小波怀里的薯片。
　　“静怡是你想要娶的女孩儿吗？”李小波忽然问。
　　“不娶她我还能娶谁？”
　　“那你慌什么，反正早晚也都是她。”
　　“不知道，反正就是慌。”
　　“那如果你现在有其它选项呢？”
　　“什么选项？”
　　“一个更上进的女孩儿，肯陪你留在北京继续一起奋斗的女孩儿，不每天催着你回家继承瓷砖厂的女孩儿？”
　　迟奔愣了愣，“那也得是静怡啊……静怡也没说一定就要回老家……”
　　李小波放下书，“你不是慌结婚，而是慌离开北京的生活。”
　　迟奔把头埋进沙发的靠垫，声音瓮瓮的说：“我不想再让妈妈受苦了，我想出人头地，我想过好的生活，我想……我想在北京拼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