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三》叉叉0707

33、第 33 章

　　#33

　　迟奔新入职金鸡银行劲头十足，和张川渝也还在蜜月期，两个人和团队一起加班是家常便饭的事儿，加完班的半夜还不忘时不时小小的团队建设一下，脱掉西装通过吃烧烤和喝啤酒来建立江湖友谊，为的是穿上西装搞定KPI将来一起在庆功酒会上吃龙虾喝拉菲。
　　虽然才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但是工资卡上的余额已经让迟奔的心态有了质的变化，银行体系和普通私企还是不一样，即便是金鸡银行这种小银行，工资数额字面上看起来和私企没有差多少，但是各种福利、报销、补助和私企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果说前两年迟奔的努力只是延续了他大学打工的惯性，那么这两个月迟奔的努力则是因为他总算感到了生活的奔头。
　　迟奔坐在深夜加班归来的出租车里，窗外霓虹灯纷纷跑向他的身后，新入职的肾上腺素还没有分泌完毕，他不觉得疲累，脑子里还在盘算着第二天的工作。
　　迟奔这些天来产生了一种自己不需要休息的错觉，他低头在手机微信上和李小波许知行聊两句闲篇儿就能得到能量的补充。看起来今天他自己是最晚的，凌晨三点多了，在群里发什么也没有回复。
　　“今天我赢了，明天八点起床去上班。”迟奔在群里留言。

　　许知行看了一眼手机里的微信群提醒，并没有回复，以迟奔的个性，如果知道许知行此时正和谁在一起，可能会发来十几个排比问句来询问细节。
　　“别看手机了，快说你家往哪儿拐，不会住在瓷房子里吧。”邱爽气定神闲的开着二三十码的速度在天津五大道上慢悠悠的溜，反正晚上了也没车没人，她索性把车直接停在了和平饭店对面的大十字路口。
　　“如果我说我住在张学良故居你是不是也要送我去？”许知行叹气。
　　“张学良故居不适合你，怕你把赵四小姐勾走，还是瓷房子这种扭曲的风格比较符合你的气质。”
　　“好汉饶命，我不该胡说八道我住天津，我随便说说您就随便听听好了……”
　　“我这儿没有随便说说的话，说了就是当真。”
　　“所以你说不要再联系你，我一直执行得很好。”
　　“我什么时候说过？”
　　“哪个龟儿子没说过！”
　　许知行一脸怒气的瞪着邱爽，几乎是委屈的喊出来，五秒钟后，邱爽一脸懵的样子让许知行的表情也逐渐凝固。
　　“许知行，你酒还没醒？”
　　许知行掏出手机，几乎是有点手抖的翻到了邱爽的短信页面。感谢乔布斯的IOS系统，不管手机怎么换，那些火热的冰冷的文字，仍然能够穿透时间的阻碍，倔强的停留在主人的手里，和心里。
　　“恭喜毕业，祝贺你，所以有些话也终于可以说了，请以后不要再联系我，谢谢。”
　　手机屏幕上这行字许知行不知道读了多少遍，但是现在去看仍然会让他感到心悸和不安。
　　邱爽的表情变得难以形容，许知行几乎是第一次看到她脸上出现了欲言又止的神色，这让许知行意外的感到有点得意，邱爽总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而现在许知行捕捉到了她的一点失控。
　　“对不起。”邱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她情不自禁的深呼吸了一下，“我当时……”
　　“别编了。”许知行苦笑一声，“我早该想到是高斌……”他拉开车门起身，车里的空气让许知行觉得憋闷，他内心的不甘和委屈太多，小小的奥迪装不下。
　　邱爽也下了车，她看到许知行浑身脱力一般的靠坐在车轮边，头垂在两手之间，他徒劳的摸了一把身上所有的兜，发现自己并没有烟了，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邱爽也靠着车身坐在了地上，精致的香奈儿小套裙和粗糙的水泥路面摩擦的声音令许知行心生怜惜，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扶，竟然一时失去了平衡，于是半是顺势半是故意的，把整个人靠了过去。
　　邱爽躲避不及，欠身一让，却让许知行的头偏偏就不偏不倚的靠在了她的大腿上，她越是推，许知行反而压得越是紧。
　　“许知行，趁我爆你头之前，我劝你自己……”
　　“你为什么后来都不给我发消息了？”许知行的声音虚弱无力，“我不给你发你就不给我发吗？”“就算是高斌用你的手机发了短信，他不觉得这很容易暴露吗？”“随便一对质不就暴露了吗？”“还是高斌知道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呢……”“你会主动发信息给高斌吗……”“你主动给谁发过信息吗……”“你这辈子有主动过吗……”
　　邱爽感到腿上有温热的潮湿化开，许知行哭了。
　　这个总是把自己伪装得像狼一样孤傲的男人，此时温顺柔软的像一只小羊羔。
　　邱爽伸手摸了摸许知行的头发，沉默中万千情愫涌上心头，她不知是该说对不起好，还是什么都不说好。原本当时的自己，在久未等到许知行的短信时也有疑惑和失落过，但更多的是庆幸，她庆幸这个赶不走的小尾巴终于不见了，她庆幸自己终于不用再挣扎在对高斌内疚的良心拷问中，她庆幸自己不会再去动摇这些年来对高斌积攒出来的情谊，她庆幸自己和许知行没有更多的可能了，更多的可能……这让她感到害怕。
　　“许知行，你莫哭了嘛……”
　　邱爽软绵绵的川音尾音被许知行吞进了嘴里，邱爽吃惊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厌恶这个满是酒气的吻，她本该厌恶的。
　　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邱爽心想。

　　迟奔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眼前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心生不快，本来因为加班这么晚有点内疚的心情突然就没了着落，他把门不轻不重的带上，立刻让还沉浸在电脑荧光中的张静怡跳了起来。
　　“哎呀老公回来啦！你等我一会儿过来亲亲！马上打完这局……”张静怡兴奋的把头探向迟奔的方向，手却忙乱的在鼠标和键盘上操作。
　　迟奔闷闷的“嗯”了一声，松开领口径直朝浴室走去。迟奔洗澡不算快，在男人当中算是洗澡墨迹的那种类型，吹完头发出来差不多用了二十分钟。但张静怡的动作和迟奔刚回家时一模一样，手忙脚乱，满脸荧光。
　　“不看书也就算了，怎么最近还打上游戏了，以前不是不打吗……”迟奔一边抱怨着一边往床上躺。
　　“老公，我压力大嘛！”张静怡撒娇道，手却并没有停下来。
　　“压力大就多看看书，地方公务员不也得考吗……”迟奔嘟哝着把自己陷在被子里，困意瞬间涌了上来，在睡着之前，一个念头闪现，迟奔忽然坐起来说：“其实你好好备考一下研究生也行，在北京继续读研，我工作养你，读完研找一个更有竞争力的工作，在北京……”
　　“可是奔奔，我不是很想留在北京了。”张静怡停了下来，她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迟奔，“我想好了，到时候你把你妈妈也接过来河北，我安心相夫教子，你也能帮我爸经营瓷砖厂，可以尽孝道，收入也不差……”
　　“困了，睡吧。”迟奔一扫刚才的兴奋，倒头用被子蒙住头。
　　张静怡转头把电脑关了，一滴眼泪滴在键盘上。

　　天光逐渐亮了起来，过不久应该就能看到朝霞。
　　许知行无声的坐在副驾，看着邱爽一本正经的稳稳飞驰在高速上，干练得像一个多年的老司机。
　　“你盯着我干什么？”邱爽打破沉默。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盯着你。”
　　“别废话。”
　　“我们就是话说太少所以才有误会。”
　　“没什么误会，送你回去后咱们还是正常相处。”
　　“什么是还正常相处？”
　　“你师姐还是你师姐，就这样。”
　　“我许知行还是第一次，大晚上带出去一个女孩子，连吻都接了，最后居然空手而归……哎哎哎你慢点儿，弯道不减速啊。”许知行被惯性甩得快贴到了车门上，他赶紧拉上了车窗上方的把手。
　　“第一，是我带你出去，第二，是你强吻我的，第三，”邱爽停顿了一下，“和刚呕吐完的人接吻可太可怕了。”
　　“可怕你还伸舌头了！”许知行带着坏笑叫起来。
　　邱爽沉默了一下，然而仍旧面不改色，“师姐占了师弟一点便宜是师姐不对，赶明儿我自会向师尊赔罪，师弟还是莫要放在心上，好好练功，争取早日出师。”
　　许知行看自己嘴上也占不了什么便宜，整个人瘫坐回副驾驶，眯着眼睛养神，寻思着自己是和邱爽是又进了一步还是回到了原点，拿不准。
　　“你把我大晚上拉到天津来，就是为了涮我吗。”
　　“别以为单方面断联，就你一个人有怨气。”邱爽平静的说。
　　许知行瞬间心中一热，千言万语马上喷薄而出，却又听邱爽补了一句——“我和高斌打算明年完婚，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一盆冷水浇在头上，透心凉。
　　“你有没有过一点点的，喜欢过我？”天道好轮回，许知行终于问出了无数女生也问过自己的那句话，话一出口许知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娘不唧唧的，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许知行故作镇定，等待自己迎来邱爽的尖牙利嘴和一番嘲弄。
　　“知行，你为什么可以坚持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是为了走仕途吗？”
　　“你这话题岔开得也太生硬了师姐。”
　　“现在的生活如你所愿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从小就有个当官的爸爸，自己仿佛也过着虚幻的高高在上的生活，舍不得掉落下去吧，好歹做点什么，才觉得自己是对的。”许知行脑子里又浮现出了父亲在医院不得志的身影，又想起了小桃，曾经得不到的小桃，和现在得不到的邱爽，让许知行燃起了双倍的挫败感。
　　“我和高斌从小就认识，他熟悉得就像是我每天呼吸的空气一样，普普通通，没什么存在感，但是我和他在一起又是那么理所应当……”邱爽拐下了高速路口，减速行驶在北京的环路上，“和你一样，是我从小就认定的自然的事情，我妈妈也从小就认定了高斌是她未来的女婿，他和我和我的家人相处起来也很舒服，我本不该有别的念想，但是……我做出了一些让你有误会，让高斌也不安的事情，是我的不对。”
　　邱爽把车开到辅路停了下来，“又能再见到你很开心，知道你不是主动不理我了也很开心，但是高斌……我也不想怪他，你能明白吗？”
　　许知行心里一沉，他点点头。
　　“现在应该可以打到车了，我想我最好也不要知道你家的地址，你真的很好很优秀，我不是给你发好人卡，我是说，因为你真的很好，所以我不能再让自己陷入……诱惑了。”邱爽斟酌着自己的用语，犹豫却又利落。
　　“我可以再吻你一次吗？”许知行抱着最后的期望，几乎是祈求的语气。
　　“知行，下车吧，我不是你要等的那趟车。”
　　邱爽看着许知行忧郁的眼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