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三》叉叉0707

11、第 11 章

　　#11

　　许知行和王玉婷分了手，王玉婷提的。
　　女人心总是纠结的，恋爱期望值得不到满足的哀怨累积多了之后，往往就会放狠话，叫嚣着要分手，所有口不对心的举动都是在博弈，一般前几个回合男人都会妥协，一来二去久了就会假戏真做。
　　但是许知行并不是一般思维，王玉婷闹第一次的时候许知行就斩钉截铁的说了好，在王玉婷还在蒙圈儿的时候，就和金融学院的小美女周进取好上了，离他和王玉婷正式分手还不到一周。
　　这套路和王玉婷之前所有的情感经历都不一样，她输了个措手不及，败了个彻头彻尾。系花的尊严促使她不允许自己沉浸在悲痛中，她拜托了张静怡多去迟奔那边打探消息，随时准备扳回一局。
　　许知行完全不知道这些女生们的小九九，他最近醉心于和李小波下围棋。按理说李小波数学不好，高考落榜两次也都是因为被数学拖累，围棋这种需要靠计算的游戏李小波应该拼不过许知行。但是围棋有“定式”，李小波从小随父亲练习围棋定式，也有长久的业余打谱经验，和围棋新手许知行下，棋力绰绰有余。迟奔偶尔也会加入，和李小波或许知行下一盘五子棋，两个人故意让他才能赢一二回，所以迟奔并不感兴趣。
　　但是这个事情让王彩龙如释重负，下围棋是一项安静的运动，这三位爷不再像之前那样打游戏看书聊天折腾到深夜，他顿觉自己睡眠质量上升了不少。
　　岁月静好，只等期末考试，第一学年成绩排名出来后，奖学金和大三公费留学的希望便近在咫尺，王彩龙已经迫不及待。
　　直到张静怡搞来了一副，麻将牌。

　　这幅麻将据说是迟奔打工的超市处理的内部尾货，被张静怡拿下，送到迟奔宿舍时，李小波和许知行都眼前一亮。当天就把宿舍的书桌拼了一拼，叫上了张静怡并强行教会了迟奔，四个人搓起了麻将。
　　“想不到你一个河北女子，居然还会打麻将。”许知行赞叹。
　　张静怡熟练的摸了一张牌，“可惜打不了几圈，我就要撤了，不然过了九点宿管大爷上来赶我，咱们聚众赌博的事儿就败露了……自摸！”
　　迟奔一脸严肃的皱着眉头，看看自己的牌又探头探脑张静怡那边，他还没搞清楚什么规则。
　　“看什么看，老娘和牌了！给钱给钱！”张静怡推倒自己的牌面，伸手接过另外三方给到的一块钱零票。
　　“我不打了！”迟奔眼看已经损失了一块钱，决定及时止损，刚站起来就被张静怡一把扯坐下。
　　“输了算我的！再陪我们玩儿几局。”张静怡局气的说。
　　“迟奔瞧你抠门儿的，还没有静怡霸气。”许知行调侃。
　　迟奔没有了输钱压力，脸上一脸轻松，嬉皮笑脸的回应，“在下就是抠门儿，你们今天打麻将喝的可乐罐儿也得给我留下换钱。”迟奔所言非虚，宿舍里的瓶瓶罐罐确实都是迟奔在搜集，阳台上一个大纸箱子，集满一箱卖到十来块钱，迟奔会作为宿舍费用购置一些公用物品。
　　“一会儿静怡走了，彩龙玩儿两圈吗？”李小波招呼坐在床边看书的王彩龙。
　　“不。”王彩龙不出意外的拒绝得斩钉截铁，“我劝你们也不要玩太久，玩物丧志，不思进取。”
　　“不不不，我们屋谁都可以不思进取，唯独知行不能，他非但没有不思‘进取’，并且日日‘进取’……”迟奔一边垒牌一边插嘴道，李小波听完哈哈大笑。
　　“靠，不要在女生面前说黄话。”许知行也一边笑一边呵斥迟奔，忽然放在桌边的手机就震了。
　　“说曹操曹操到，进取来了？”张静怡问，并不动声色的竖着耳朵听。
　　许知行接起电话，嗯了两声，随即表情一黑，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我忽然想到一个脑筋急转弯，大家猜一下，周医生、王老师、李秘书，三个女人，请问知行不会睡哪一个？”秉承着谁不在就可以议论谁的八卦大原则，迟奔忽然灵机一动，边摸牌边说。
　　“李秘书？”张静怡接话，“因为知行没交过姓李的女朋友。”
　　“不对！”迟奔笑嘻嘻的继续砌长城。
　　“周医生。”李小波思考了一会儿，毫不犹豫的作答。
　　“正确！”迟奔拍巴掌叫好。
　　张静怡一脸迷惑，“为什么？”
　　“因为‘行不上大夫’哈哈哈哈！”迟奔大笑。
　　正笑着，许知行就回来了。
　　许知行出去的时间不长，总共算来也就五分多钟，但是回来后的许知行，和接电话前的许知行，已经不是一个人。他阴沉着脸，开始收东西。他抓起一个单肩运动背包，往里面收了几件衣服，拿了钱包就往外走。
　　“知行，你去哪儿？”李小波放下了手中的骰子，张静怡和迟奔甚至王彩龙，也都疑惑的望着许知行。
　　“小波，你让朱晨帮我给系里请个假，手续我回头补。”许知行走到门口，又补了一句，“我现在去机场，家里有急事。”他的声音沙哑虚弱，身上属于许知行那种特有的自信和骄傲荡然无存。
　　“我送你！”迟奔和李小波一下子站了起来，同时说。

　　出租车上了二环，一路飞驰。窗外的路灯飞快的向后跑去，北京的夜总是有点萧瑟的，尤其在已经不堵车的时间段。按照这个速度，许知行能赶上国航今晚最后一班飞往成都的航班。
　　迟奔还没有坐过北京的出租车，他坐在副驾驶，看着眼前的红色数字缓慢上跳，心中不禁有些紧张。但是比起这个，他更担心的是坐在后排的许知行，他用电话订好机票后，就一言不发，闭着眼睛靠在后座。
　　别说旁边的李小波，就是贫出天际的北京的哥也没能激起许知行再说一句话。假寐的许知行依靠这种方式，来维持自己的最后一点能量，现在的他，仿佛所有的力气已被抽干。
　　出租车上了机场高速，路上的车反而多了起来，望过去一路飘红，不知道是不是前方出了交通事故，司机师傅骂了句操，摇开车窗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师傅，你的烟……”许知行终于睁开了眼睛。
　　“哟，抱歉了您，我刚才困得慌，这就灭了。”司机师傅典型老北京，一口京片子。
　　“不是，你的烟给我一根吧。”
　　最便宜的□□，六块钱一包，许知行接过司机的火儿，深深的吸了一口在肺里，一瞬间焦油呛得人想要流眼泪。迟奔回过头去，李小波也转头看着许知行，烟草是男人的安慰剂，一口浓烟过后，没有什么是不能说出口的。
　　“我爸自杀了。”
　　李小波和迟奔没想到许知行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而且这个主题是如此令人震惊。
　　“没死成，在医院洗胃。”许知行吸得很大口，没抽几口烟就燃到了烟屁股，他把将要熄灭的烟蒂扔出窗外，乱扔烟蒂这种事许知行以前从来不会做，这一次他刻意弹走这团小小的火星，看着它化成一条弧线淹没在缓慢行进的车流里。
　　“抑郁症，家里一直没跟我说……”许知行又闭上了眼睛，“是小桃电话我的。”最后这句声音几乎已经细不可闻。
　　迟奔和李小波都沉默了，他们知道小桃，许知行父亲以前下属的女儿，在他父亲出事后就甩掉许知行的前女友。
　　这对许知行而言，是何等的奇耻大辱，许家虎落平阳，欧家鸡犬升天，他不知道父亲落马之后，看起来乐呵呵的外表下遭受了怎样的心理压力，谁也不知道天天悠闲钓鱼的父亲居然患上了抑郁症，如今最落魄的时候，却是欧康健的女儿来悄悄告诉自己这件事。曾经的许局，现在的老许，在医院洗胃。这件事究竟传到了多少人耳朵里，却偏偏对自己家的亲生独子隐瞒。不管小桃自己心中作何感想，许知行的心态都崩了。
　　贫嘴的司机师傅也不再说话，车里的几个人各有所思，李小波拿出一盒木糖醇，每个人都分了两颗，他们咀嚼着自己的沉默，吞咽下各自的心事。

　　夜晚的机场比想象中要繁忙，但办完手续之后比预想中还提前了半个多小时。迟奔抬头望着首都机场高高的穹顶，红白相间的钢架支撑起这个钢铁巨物，它像是活物，每天都在吞吐着千万人的迎来送往，消化着万千人的离愁别绪。
　　迟奔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宽阔的空间，既有形容匆忙的商务人士拉着瑞默瓦的箱子匆匆经过，也有普普通通的一家人推着行李车缓缓而来，和迟奔记忆中的北京西站相比，这里是一个不同的北京。
　　“第一次来机场？”李小波问迟奔。
　　“嗯。”迟奔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自嘲补充：“连打车都是第一次，谢谢知行请我打车。”刚才的出租车打了一百多块钱，许知行付钱的时候迟奔暗暗心疼，他忍不住在心里换算，打车到机场=当家教4小时=超市当促销员1天=1个星期生活费。
　　许知行收好自己的身份证和登机牌，终于接话，“谢啥，以后还请你打飞机。”说完这句俏皮话，许知行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我以后会经常来机场的。”迟奔忽然说，“我向首都机场发誓，我以后要赚大钱，让我妈过好日子！”迟奔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看向许知行，“我都这幅德行了，还是没有被打倒，所以知行你也不能输。”
　　许知行捶了迟奔一拳，“傻叉。”换来的是迟奔的持续傻笑。
　　“我的事，你俩要保密，尤其是对张静怡……”许知行不信任的看着迟奔。
　　“放心吧，我嘴巴严得很，张静怡拿钞票抽我我都不说！”迟奔赌咒道。
　　“我会和朱晨说是你父亲突然病了，你回家看看。”李小波考虑得周全。
　　许知行点点头，抬腕看了看手表，“我去登机了啊，你俩早点回去。”许知行没有托运行李，就随身背了一个包，他挥挥手，向安检口走去。若是在以前，许知行单肩背包的样子恨不得在内心加戏自己是在走秀，拽得耀武扬威，但是现在的许知行，这背影居然看着有点落寞和踉跄。
　　“这家伙一句再见一句谢谢都不说！”迟奔捂着刚才被许知行捶的位置，感到还有点生疼。
　　“知行要面儿，说不定现在背着我们默默哭呢。”李小波一向了解这位少爷的臭脾气，“走吧，我们去坐机场大巴回市区。”
　　迟奔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李小波后面，“你知道得通透，不愧是李银河和王小波的孩子。”
　　“我爸还真是王小波粉丝。”李小波说，“那你爸给你取这名儿是为什么？”
　　“是我妈起的，我妈说，既然都迟了，那就赶紧向前奔吧。”迟奔挠挠头，“结果还是什么都迟了一步的感觉，没有早点好好上学，没有早点帮我妈妈分忧……”
　　“我落榜了两年，现在和你在一个班里，你没有迟。”李小波还是淡淡的笑。
　　“其实之前我挺羡慕知行的，觉得他什么都有。”迟奔认真的说，“但是现在我更羡慕你，小波，感觉你什么都不急，什么都不争，所以你完全没有烦恼。”
　　李小波停下来，“谁说我没有烦恼了？”
　　“什么烦恼？林晓鸽？”
　　“我的小说又被退稿了。”李小波叹了口气，“虽然已被退稿多次，但是这次我已经和林晓鸽夸下海口，说等实体印刷了要送她当生日礼物。”
　　“这不还是林晓鸽吗……”
　　“不，退稿本身让我更为痛苦。”
　　“我向首都机场发誓，你一定能够当作家，出小说，迎娶林晓鸽，走上人生巅峰！”
　　“我也向首都机场发誓，你一定能够赚大钱，打飞机，迎娶张静怡，走上人生巅峰……”
　　“嗨！张静怡就算啦，飞机是可以打的，大钱也是要赚的……操！机场大巴一张票也要25块钱？”迟奔望着前方售票处的大牌骂到。

　　二人回到宿舍的时候已是半夜，求了宿管大叔好一会儿才给开门放了进来。结果一进宿舍，灯火通明。
　　王彩龙，朱晨，还有朱晨宿舍的其它几个男生，在他们屋里把麻将打得是热火朝天。
　　“彩、彩龙你也沦陷了？”迟奔瞠目。
　　王彩龙痛苦的打出一张牌，“再打最后一圈儿就收。”
　　李小波默默感叹：“胡适先生当年都抵抗不了的诱惑，我们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