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三》叉叉0707

12、第 12 章

　　#12

　　据张静怡最新线报，金融学院小美女周进取祖籍河南，身高一米七，窈窕婀娜，一头短发，气质神似梁洛施，连英文名都叫伊莎贝拉，目前正在修的第二外语是西班牙语。
　　张静怡和王玉婷二人坐在电脑前，一起细细视奸周进取的校内网和□□空间，张静怡找了一个小号，伪装成无知学弟，从各种渠道找到周进取的□□号加了好友。
　　周进取在社交网络上并不活跃，除了几首西语歌和几张最新更新的风景照片之外，一无所获。照片看起来还都来自于美图素材库。
　　“你危险了，这个女的看起来和许知行一样冷淡，是一类人儿。”张静怡边吃薯片边分析道。
　　“伊莎贝拉……好你个河南人，抢我前夫，辱我偶像……”王玉婷愤恨的咬下一口薯片，失恋让她暂时忘记了身材管理，只想让卡路里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一包薯片很快见了底，张静怡又打开另一包。
　　“许知行回家都快一周了，看来家里人确实病得不轻，你要不要发个短信关心一下？”
　　“不！”王玉婷握拳，“断联是挽回的第一步，要等到他熬不住主动联系我！”
　　“那我小号继续和周进取聊着，有消息随时汇报。”
　　“对对对，聊熟了就聊聊感情生活，套点儿话。”
　　张静怡连连点头，抬头一看宿舍的挂钟差不多到晚上八点了，她得赶着最后的时间去一趟迟奔宿舍，过了晚上八点半，宿管大叔就不往里面放人了，一过九点，登记的访客就都得回去。
　　她淅淅索索的收拾了半包塑料袋的薯片和果冻，出门的时候又往里面加了几根火腿肠，迟奔今晚打工回来估计得十点了，肚子肯定会饿。
　　她一路小跑着来到男生宿舍，熟练的和宿管大叔打了招呼，并留下几个果冻，宿管大叔长久以来都是吃了张静怡的嘴软，心里也顶喜欢这个风风火火的姑娘，偶尔过了访客时间她要待得久一点，宿管大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张静怡噔噔噔噔爬了五楼，来到熟悉的508宿舍，哐当一下推开了门，吓得正在吃泡面的王彩龙一哆嗦，汤汁溅了自己一脸。
　　“张静怡同学，下次能不能先敲下门？”王彩龙一边找纸巾一边抱怨。
　　“干啥，怕撞破你自撸吗？”张静怡从来都是这么直接，怼得王彩龙一脸憋屈，不过张静怡这人只是刀子嘴而已，给一鞭子后面一定会跟个糖，她扔了一根火腿肠过去，“给你加个菜。”王彩龙欣然收下，并赞叹迟奔真是好福气。
　　张静怡把塑料袋往迟奔的床上一放，并小心机的把果冻拿出来在枕头上摆了一个爱心的形状，做完之后，凑近闻了闻不禁皱鼻子，迟奔的床单被罩不知道多久没换过了，于是张静怡又忙忙碌碌的从迟奔的柜子里找了换洗床单，一顿拆装之后，再度把果冻爱心摆好。
　　“迟奔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静怡，再来一根火腿肠呗？”王彩龙喝下最后一口方便面的汤，一抹嘴，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没啦！床上塑料袋里的吃的都是给我男人的，你们休想顺走！老娘下次是要跟迟奔核对数量的哈……”张静怡一边擦汗一边说。
　　坐在上铺一直用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打字的李小波终于看不过去了，他合上电脑，“静怡，男人不能这么惯，你越惯，他越躲。”
　　张静怡递给李小波一个果冻，自己也剥开一个，“小波，迟奔平时有说她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吗？”宿舍里没有了迟奔和许知行，冷清了许多，激发了人聊心事的欲望。
　　李小波慢条斯理的撕开果冻的封盖，皱眉想了想，“苍井空……冲田杏梨……”
　　张静怡的性格虽然豁得开，但是也不好在男生面前说出“自己的身材其实还挺苍井空的”这样的话，她挺了挺胸，伸了个懒腰，“我也该走了，一会儿宿管大叔来赶人了。”张静怡收拾了下换下来的床单被罩，准备带回女生宿舍水房的洗衣机洗好晾干再送回来。
　　张静怡抱着被单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从牛仔裤屁兜里摸出两封信，“你的迷妹托我转交的，我不认识是谁，可能是保险系的，上大课的时候偷偷塞给我的。”
　　李小波犹豫的接下了这两封还尚带体温的信，细长的眉毛又搅了起来。
　　“哎，看你的样子我也觉得没戏，你满脑子都是文学创作。”张静怡叹气，“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追你和许知行这种天菜隔座山也就罢了，迟奔这样的，怎么也能迟迟不表态呢？你说他满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张静怡突然回想起自己这些天来付出的果冻和火腿肠，终于忍不住开始抱怨起来。
　　“钱。”李小波悠悠的说。

　　“嗯，妈，我这边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对，有奖学金，生活费你不用管了，听我的，先搬出去，什么？为什么他借的钱还要你来还？舅那边呢……好吧，那再坚持一段儿，我的生活费够，你烦不烦呐，说不用管就不用管，我好着呢……嗯好，你多注意身体，好，挂了。”迟奔放下电话，把IC卡从卡槽里拔了出来。他对着手心呵了口气，又搓了搓手，现在入夜已经很冷了，迟奔琢磨着要给自己买一件便宜的羽绒服。
　　他缩了缩脖子，向宿舍走去，忽然一坨小小的柔软冲进了他怀里，扑得他往后一个趔趄。
　　“静怡……别闹！”迟奔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是谁。
　　张静怡抬起头，路灯下她的脸被冻得有点红，呼出的白雾混合着昏黄的灯光，让她原本不算精致的脸也晕出一种别样的标致来。她的鼻子不算挺，但是鼻头翘得有一丝俏皮，大大的杏眼望着迟奔，眼波流转，“迟奔，我当你女朋友好吗？”
　　“我……”迟奔无辜的下垂眼也看着张静怡，张静怡受不了迟奔这样的眼神，像孩童一样天真无措，此刻居然让她觉得自己母爱爆棚。
　　李小波那番话在张静怡心中起了涟漪，她出来后心绪不宁，不知道在楼下徘徊了多久，一直等到了迟奔回来。
　　“不行的话，你就当我男朋友好了……”张静怡看着迟奔，语气里已经有了委屈，手里还抱着给他换下来的脏被单被罩。
　　迟奔的脑回路还在被刚才电话里的家事所扰，正心烦意乱，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或者说是逼宫，更加让他不知所措。
　　“静怡……你真的很好，但是我……”
　　我太穷了，谈不了女朋友。
　　迟奔心里的谈恋爱，就是许知行对王玉婷或者周进取的那种，总是在请吃饭，请看电影，请出去玩，请开房……当然开房这个谈不上请。
　　迟奔正琢磨着这句话怎么说出口，毕竟在女人面前自认没本事这件事还是有点难以启齿。
　　然后就被一床脏被单被罩狠狠扔在脸上蒙住了头。
　　“迟奔你去死！居然给老娘发好人卡！不他妈陪你玩儿了！”
　　迟奔把床单扯下来，看到张静怡已经跑远了，小小的个子穿着大大的羽绒服有点像小朋友，受了委屈就哭着跑开找妈妈的那种。
　　迟奔忽然有点难过，张静怡刚才扑到他怀里的时候，感觉还挺温暖的，胸也挺柔软的……
　　“操！我在想什么呢！”迟奔恨恨打了下自己的头。
　　一片冰凉忽然融化在迟奔鼻头，他打了个寒颤。
　　下雪了。

　　许知行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他蜷缩在父亲床边的椅子上，刚刚打了个盹儿。
　　南方的冬天总是比北方更难过，没有暖气的室内，只能靠空调和小太阳取暖，家里的猫咪在冬天总是经常被烧掉一块毛，但是仍然会每日蜷在小太阳边，眯着眼睛假寐。当有人想去摸一下的时候，它又往往会站起来全身抖一抖，然后不动声色的伸个懒腰再默默从你手心滑走，性格就跟许家人一模一样，孤傲又冷清。
　　刚才他陪父亲聊天，聊着聊着自己就睡着了。父亲床头还放着喝了一半的牛奶。他已经从医院被接回来了好几天，睡眠总是不太好，许知行在他睡前会来卧室和他说会儿话，确认他睡着了再出去。
　　为了怕影响父亲睡眠，这几日母亲睡的是客房。
　　听着父亲的呼吸均匀，许知行稍微放心了一些。父子俩没有针对吞安眠药这件事做过多沟通，许知行很刻意的避开了这些话题，他们聊聊钓鱼，聊聊大学里的生活，聊聊电影和书籍，但是不聊任何让老许想起来自己曾经是许局的任何事情。
　　老许表现得像任何一个普通家庭中的父亲那样，关照一样问问儿子的情况，然后不多言语，表情温厚而平静。
　　但是这不是许知行印象中父亲的样子，印象中的父亲是永远是各种场合里意气风发的焦点，他雪白的牙齿烫得一丝不苟的衬衫，都让他从那些大肚子官员中过于醒目，他永远都侃侃而谈，进退有度，自信写在他脸上每一根皱纹里，里面浸满了稳健和睿智。
　　不像现在，老许真的成了老许，他变成了天底下泯然众人的一员中老年人，尚在壮年的许局得到内退的结果，在自己官场生涯的失误中没有酿成更大的恶果，已是万幸。他总是自嘲自己，算善终。
　　但许局转变成老许总是寂寞的，他在夏季忙于钓鱼，冬季来了忽然无事可做，隐藏在心底的抑郁终于不可避免的慢慢长大，最后猝不及防的差点吞噬了自己。
　　许知行轻轻退出房间，合上房门，看见母亲还在客厅坐着，偌大的电视放着阖家欢乐的综艺节目，声音开了静音。
　　母亲指了指茶几上的一碗醪糟小汤圆，她给许知行做了宵夜。
　　许知行默默走过去，喝了一口，是小时候的味道，和小时候一样，里面还卧着两只荷包蛋，煮得火候正好，轻轻一咬半凝固的蛋黄会顺嘴流出，却并不烫口。
　　母亲手指翻飞的织着毛衣，跟在家里十来年的白色老猫趴在母亲脚边，大白从来只和母亲亲近，除母亲外的谁摸都不高兴。
　　一只荷包蛋下肚，许知行感觉刚才已经冻得有点僵硬的身体终于热了起来。
　　“幺儿，屋头的事差不多忙好了，你莫管了，快点回学校去嘛。”母亲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一口四川话说得软糯好听，“爸爸已经开始吃药了，后面不关事，你自己在学校该咋个咋个，你留学的钱我们是准备好了的……”母亲头也不抬，一边织毛衣一边说。四川女人在织毛衣的时候可以带孩子，打麻将，聊天，毛线针此时和她们的手指融为了一体，所有的动作都不用经过大脑处理而自动完成得行云流水。
　　“妈，我不出国了。”
　　母亲手上翻飞的毛线针忽然静止。
　　“我要在国内读研，然后考公务员。”
　　母亲看着许知行，表情略微惊讶。当时父子俩做高考志愿填报及未来规划的时候，她记得许知行是很抗拒走仕途这条路的。
　　沉默中，一根毛线针掉落在了白色的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