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叶秋刀》克盐

5、回门刀光

　　宋因在败叶居待了三日，她不想去其他地方，也无处可去。自那夜谢凛同她说过话，就再也没出现。她自己随便弄些吃食饱腹，便整日看着红枫翻飞。

　　约是午时败叶居来了人，是癸鸠。

　　宋因煮了茶坐在宅中，癸鸠进来的时候她正好喝第二杯。

　　癸鸠脸上明摆着不高兴，他进屋就坐在宋因对面，自己拿了杯子满茶一饮而尽。

　　“谢凛惹上麻烦了。”癸鸠又倒了一杯自顾自地说道：“是姚州的山头子，叫裘成龙。”

　　宋因瞥了一眼癸鸠道：“做我们这一行的不天天都在惹麻烦。”

　　“我们拿钱杀人，是在帮别人解决麻烦。”癸鸠又道：“那山头子也精，不自己去找谢凛，而是花了大价钱找旁人出手。”

　　宋因没接话，以谢凛的武功寻常人根本难以近身，就算是厉害的角色，也比不上谢凛的狠绝。

　　“也不知那伙人是怎么知道谢凛在衢州的。不过裘成龙说了只针对谢凛一个人，要是谢凛不敢应战，那他就要带着人来咱败叶居。”

　　癸鸠见宋因似乎没多大兴趣，于是问道：“你知道谢凛是惹了什么麻烦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宋因拢了拢衣袖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癸鸠却不愿就此打住，他啧声怪道：“无怪乎谢凛心狠手辣，那可是屠了整座匪山的人。”

　　“义父兄弟，一个不留，血染兆风寨。”

　　宋因不清楚谢凛的过往，只隐约听癸鸠谈到他是土匪堆里长大的，杀过很多人，没想到杀的竟是他自己寨里的人。

　　见宋因停住，癸鸠又来了兴趣，他接着说道：“这裘成龙和郑全兴虽是不同姓，二人却亲如兄弟，说句不好听的那是狼狈为奸。听说这么些年裘成龙一直在找谢凛，现在终于给他找到了，不知道谢凛会是怎么个死法。”

　　癸鸠的语气有些兴奋，他扶着下巴一脸认真，“我还真想看看谢凛胆战心惊的模样。”

　　宋因对癸鸠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本来他们三人也只是听命共事，更何况癸鸠似乎天生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

　　虽然宋因讨厌谢凛，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谢凛的胆识和武功的确过人。

　　“你未免太小瞧谢凛了。”宋因冷着声说。

　　“裘成龙此次势必要杀了谢凛，他纸条上虽说的是单打独斗，但匪头子的话信不得。”

　　癸鸠单手撑着头一副纨绔模样，“说来说去咱们一起干了这么些年活计，也算是多年旧友了，谢凛虽然招人讨厌，往后见不着还有点不习惯。赶巧看你这么闲，要不我们也跟着去瞧瞧。”

　　“不去。”宋因说完便折入回廊走向二楼。

　　癸鸠叹了口气坐起身，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自言自语道：“谢凛啊谢凛，教你平日惹人嫌，死到临头了还不是只有我替你谋划。”

　　突然癸鸠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懊恼道：“遭了，忘了说漏地点!”

　　癸鸠忙起身到里屋翻找毛笔和纸张，草草写下“今日酉时，回门酒楼。”压在茶壶底。

　　＊＊＊

　　回门酒楼在城边，地处有点偏，在这里有达官贵人才吃的起的佳肴，也有供平民百姓饱腹的小菜，这里的来客多是江湖中人。酒楼老板今晨收了银钱，对外贴出告示，酒楼已被包下。

　　自郑全兴死后，姚州北边的山头都踩在裘成龙脚下，他有的是钱。裘成龙现在吃喝不愁，混得风生水起，他现在也惜命了，轻易不提刀同人打斗。

　　这么多年过去丝毫打听不出谢凛的下落都是假话，他根本不打算找谢凛报仇，这小子他认得有多狠，隐忍十多年，杀了兆风寨有头有脸的二十多人人，末了一把火差点整个寨子都给烧干净。

　　若不是有人找上门来说找着郑轩了，他裘成龙吃饱了撑的才要来这衢州蹚浑水。

　　替兄弟报仇，事成了倒也有个好名声，但这好名声岂是容易得的？而好名声什么的也最是无用，多少人为了搏个名抛了性命。

　　裘成龙不傻，郑全兴死了也快十年了，多少怨气都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折腾中冲散了，更何况他对这事打心底也没什么怨气。

　　少了个对手不好吗，郑全兴一死，还正如裘成龙的愿，本来二人就有了间隙，只是没早断干净，现在不得已硬着头皮来报仇。

　　回门酒楼一楼摆满了一桌菜，一人着玄色劲装居左上，裘成龙一袭锦衣坐对面。裘成龙带的八个护卫昂首带刀站在其身后，这匪头子惜命得紧，鲜少亲自动手。

　　“聂大侠，请。”裘成龙给对面的人满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着玄色劲装的人仰头喝完面前的酒，放下酒杯讽道：“不亏是裘老大，这一桌子菜可够寻常人家吃两个月了。”

　　“招待聂大侠自然是含糊不得。”裘成龙提了提长袖袍，又拿起酒壶要为聂青满上。

　　聂青抬手拦住，“裘老大不必再倒了，还有这一桌子菜撤了吧。”

　　“这……”裘成龙犹豫一下，见聂青依旧抱手端坐，并不是客气便含笑道：“马上撤马上撤。”说罢他一招手，同身旁的护卫贴着耳说了两句，那人便离开了，不多时就有小二来撤去菜肴。

　　“聂大侠，那郑，不是，谢凛，你看有把握的是吧……”裘成龙瞄着桌上聂青的剑问道。

　　“裘老大放心，我既然收了你的钱，一定是有那把握的。”

　　“你说的我放心，放心。”裘成龙说着大笑起来，他瞥了聂青一眼，见对方依然是冷眼，便逐渐息了笑尴尬地搓着手。

　　＊＊＊

　　郑全兴和裘成龙一同发迹，或许一开始他们还有兄弟情义，但随着利益纠葛出现，往昔的兄弟情早已淡泊，他们迟早要决裂，只是还没等到那天，谢凛先解决了这个难题。

　　谢凛已经不大记得裘成龙的模样了，他印象中对这人没有丁点好感，在他被叫做郑轩的时间里和这人也没有太多交际。

　　九年前他烧了兆风寨直往南逃，途中不断被追杀，是山居主人救了他。山居主人不显武功，但他手下的人都是一等一的杀手，现在谢凛也是这其中一员，但时至今日他仍不知道山居主人是什么模样。

　　“收人钱财，助人消灾。”这是山居主人的原则。

　　“不违使命，舍生为主。”这是谢凛等人的职责。

　　虽说自谢凛被救的那日起，他整个人都属于山居主人了，但如今旧仇找上门来，他还得自己担着。

　　回门酒楼谢凛也曾去过，只是每每去了都是为杀别人，这次去为的是杀自己。

　　败叶居中。

　　宋因系好护手，看着黑布面罩犹豫片刻还是将之戴上。霜停山脚有个小马厩，里面两匹马都在，宋因牵着自己的那一匹走出霜停山策马而去。

　　她和谢凛，救与被救，或许已经形成一种默契。

　　＊＊＊

　　回门酒楼前的过客不多，来这的都是熟客。今日天又阴了下来，谢凛一路走来几乎没见着人。

　　掌柜的在柜台抄着账本，他刚抬头，谢凛正走了进来。
　　“客官，小店今儿被包了，还请改日再来。”

　　“找人。”

　　“可是裘老大？”

　　“裘成龙。”

　　掌柜的停下手中毛笔，招来小二领了谢凛进去。

　　裘成龙瞧见有人走来，虚着眼睛仔细看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这小崽子看起来还是这么招人烦。

　　聂青听着脚步声走近，仍然气定神闲地坐着。

　　眼见谢凛走上来，裘成龙一挥手让小二走开，阴阳怪气道：“郑轩，不对，该是谢凛，你是真的心狠手辣啊。”

　　谢凛瞥了裘成龙一眼便将目光移到聂青身上，“郑全兴是罪有应得。”

　　“可我那兄弟好歹养了你这么多年。”裘成龙一脸轻蔑，他早说过斩草要除根，偏偏那郑全兴不听留了个祸种，但也好在当时他有事没跟着郑全兴一起去谢家，不然还真是要倒大霉。

　　“我不想听你扯旧事。”谢凛将刀柄推出鞘，冷着声说：“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小杂种不知好歹。”裘成龙说着使了个眼色，他身后的几个大忙分散开来堵在谢凛身后。

　　掌柜的见状也不急，悠悠地拿着毛笔和手抄本唤来小二便朝楼上走去。

　　“裘老大，说好了这人是我的。”聂青抬头笑说道，他刚才就在随便理着护手，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是是是，聂大侠，我这不是怕他跑了吗。”裘成龙一摆手，那几个大汉便退后到靠门处守着去了。

　　“裘老狗手底下几时还有个能看的人了。”话音未落，一道清绝的声音划开，刀光闪烁直劈向聂青身后。

　　“何必这么急，喝口酒再打也不迟。”聂青拎起酒壶手势一转便朝谢凛掷去。

　　那玉白酒壶直向谢凛面门而来，彡阖刀毫不客气迎上去地将之劈得稀碎，酒水四射溅开，一阵醉人酒香顿时遍及谢凛和聂青周身。

　　裘成龙看着一地碎片暗自跺脚咬牙气道：“老子这十七两银子就打水漂了！”

　　“刀要饮血。”谢凛甩掉刀上酒水，又朝聂青砍去。

　　“说得好。”聂青笑着抽出了桌上的青漾剑，利落回腕挡住了谢凛的彡阖刀。

作者有话说

　　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