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爱》澄心斋主人

10、第十章 试验

　　回到宁州，生活还是一如往常。
　　他虽然一心一意陪在知月身边做晟凯，但心底里还是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谁的，可他又怕知月多想，也只是在暗地里偷偷做着调查。
　　这段时间，私下里晟凯反复琢磨着被抱养的事，如今看来，他们确实是被不同的人家领养了，那为什么王家讳莫如深呢？又怎么会有省城的科学家定时去看他们？可惜他对以前的事情记不起来，脑子用多了还是会疼，所以一直也没个头绪。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李陌涵。
　　陌涵工作忙，有时候个把月都不到知月店里来，原先晟凯还会去做治疗，这也有大半年没去了。他给陌涵打了电话，寒暄过后，他问能不能通过催眠帮他回忆一些事情，陌涵问他什么事，他推说见面了再解释。陌涵反问他知月知不知道？在他沉默的当，陌涵已经猜出了结果。
　　“我理解你怕被真相困扰，更害怕失去知月，但你和她相处了这么久，你还不明白她有多善良和单纯吗？你如今瞒着她，这样不好，你们走到今天不容易，你应该相信知月！”
　　晟凯连忙道歉，表示回头就和知月商量。

　　晚上，知月窝在沙发里追剧，晟凯几次对知月欲言又止，知月看在眼里，埋怨他说：“你啥都好，就是改不了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嘛！”
　　晟凯连忙赔笑说：“是，是，我一定改。知月，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就是那次去刘叔家的时候我还问了被抱养的事。”
　　“哦？什么情况？”知月把眼睛从手机上抬起。
　　“你看吧，他是被抱养的，那我应该也是被抱养的，是吧，更奇怪的是，刘叔说小时候每年都有人去看他，哦，是看王晟凯了，一直到初中，王晟凯有次说漏了嘴，说是省城的科学家来看他，还被他爸骂了一顿。你说有什么事儿值得这么瞒着？”晟凯顿了顿，“如果我也是被抱养的，那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知月笑道：“你不是失忆了吗？”
　　“不是啊，你记得上次李医生说过的，我是部分失忆，童年的记忆应该是在的啊。”
　　知月还是感觉出了有些不对，干脆暂停了手机播放，从沙发里坐直，质问道：“唉？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告诉我了？当时怎么不说？你到底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晟凯赶紧握住知月的手，忙不迭地说：“没有，没有……其实，其实我是怕你知道我还想着找自己身份的事，怕你多想，知月我发誓……”
　　知月有些释然，但又有些不耐烦：“哎呦~你多想那么多干嘛~？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啊？我神经大条，也不至于糊里糊涂爱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如果你真是晟凯，就前几天刘叔那番话，我早把你扫地出门了！”
　　晟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老婆，谢谢你！”然后，他就把想找李陌涵帮忙的事情和知月说了。知月这才明白过来，一定是陌涵开导晟凯对她坦白的，她打心底里也更加感谢陌涵了。她又有些恼火晟凯的思虑过度，借这个机会又数落了他一顿。晟凯只好不住地道歉，可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晟凯和知月与陌涵约好了时间，夫妻俩一起到了陌涵的工作室。
　　陌涵听了晟凯的讲述，眉头紧紧皱着，若有所思地说：“照你这个说法，他们倒像是在做什么研究。你的意思是让我通过催眠，看能不能调动你童年记忆里有没有类似的经历？”
　　晟凯点点头，“我对被领养这事一点也没印象啊。我也不记得什么特别的人看过我。”
　　“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有的人终生都不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呢。”陌涵话头一转，“不过催眠也不是万能的，我不确定可以通过它调取你深层的记忆。”
　　“陌涵姐，那就试试呗，我最崇拜你们这些心理学家啦！”知月在一旁抱着新奇的态度说。
　　陌涵看了看晟凯，点点头。“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每次配合得都很好。”
　　陌涵示意知月到外面等，她让晟凯躺到椅子上，开始了催眠。房间里很安静，陌涵开始用数数进行引导，在之前的治疗中，她已经用过这种方法训练过晟凯。
　　一、五、十、十五、二十！
　　（停顿）非常深地进入催眠。
　　（停顿，晟凯闭上眼睛，静静地一动不动，表情也放松下来，他显然已经非常快速地进入了一种深度催眠状态。）
　　那么，晟凯，当你醒来之后，我会，随意地问你，“你醒了吗？”
　　你会马上说：“是的。”而当你说“是的”时候，所有你曾体验过的感觉，美好的，可怕的，幸福的，痛苦的，将会向你涌来。
　　有时，在童年时候，感觉有些事情，关于你的身世的事情，你可以向，陌生人谈论，但是，你将正好有这种感觉。你将不知道引起这种感觉的事情是什么，你只是会感觉到那种感觉，你不会知道，是什么让你，感觉如此强烈。牢牢抓住那些强烈的感觉，你不会知道它们，除非我问你是否清醒。
　　你说：“是的。”
　　而在那一刻，这些感受会猛地击中你。你现在明白吗？
　　明白。
　　好吧，二十，十五，十，五，四，三，二，一。
　　现在，你醒了吗？
　　是的。
　　（晟凯看起来怔了一下，有几秒钟时间变得非常专注，双眉紧锁，明显感觉到一些压力。）
　　怎么了？晟凯。
　　我不知道，我不想看，有些事情我不想看到。我不知道是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谈谈你的感觉，告诉我你感觉到了什么？
　　不，我不想看，那里有些事情，我不想看到，我也不想看，我害怕它是什么，我不想看。
　　你不需要看，你只是对我说说它。
　　它就是害怕，一种带着愤怒的害怕，我，我想忘记。
　　这种感觉是因为你发现了什么吗？比如，被领养？
　　不，不是，我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但那和领养无关，也没有暴力，我的脑海里没有这些词。
　　现在你想想，这种感觉出现在什么时候？你能感觉到你那时候有多大吗？
　　（停顿）在我初中的校园，同学们都在笑我，我不想看，我不去看，它就会自动消失吗？
　　但我认为那种感觉不会消失。
　　是的，因为……因为我就是害怕！
　　（陌涵决定再次数到二十，让他解脱，再次恢复一次舒适的催眠状态）
　　一、五、十、十五、二十！
　　现在你感觉很舒服。（停顿）你将再来一次。
　　现在？
　　不是吗？
　　我正在开始。
　　非常好。
　　那么下一次我唤醒你，晟凯，我有一项不同类型的任务给你。当我下一次不经意地问你是否清醒的时候，你会说“是”，然后，会有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回响在你耳边，但你完全丝毫不会有什么情绪，这可以吗？它不会吓到你，可以吗？
　　我会听到，但我不会害怕？
　　你只会想起来，“是的，我只是在那个时候，被吓坏了。”这是你想起它的方式。
　　晟凯，我会谨慎地，弄清楚，你是否应该辨认出它来，好吗？
　　好的。
　　二十，十五，十，五，四，三，二，一。
　　我感觉到一种担心，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感到担心。
　　告诉我，好吗？
　　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嗯，就是一片空白，我感觉到强烈的风，把一切都刮走了，连我也要飞起来了，我好担心，但我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我要抓住什么，但是我什么也抓不住。
　　（晟凯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双手紧紧抓住扶手，陌涵只好决定提前终止催眠。）
　　一、五、十、十五、二十！
　　现在，你已经出色地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晟凯，你很努力。那么现在，我将唤醒你，让你感觉到非常舒服，休息得很好，很放松，感觉好像你已经休息了8个小时。
　　当你看钟表，注意时间时，你会感到惊讶。
　　我会再次问你，你是否是清醒的。
　　紧接着，你会说：“是的。”

　　知月在外面等了半天，晟凯才探出头来，示意她进去。
　　“这次的结果不太理想，你确实对被领养这事毫无记忆，但你提取出来了一段童年的痛苦记忆。不过，还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陌涵顿了顿，“我又试着让你回忆爆炸那晚的情况，我认为这是你打开所有记忆的关键，不过，你的反应依然很激烈，那晚，你绝不是受了撞击这么简单，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刺激，导致了你的记忆封闭。简单点说，你的潜意识要求你完全抹去那部分记忆。”
　　“那还有机会恢复吗？”晟凯还没有发声，知月就迫不及待地问。
　　“不好说，多数情况下会慢慢恢复，有时候在遇到同样刺激的情况下会恢复，也有时候一辈子都解不开了。你看他都大半年了，还是傻乎乎的，估计是后者的情况了。”
　　晟凯和知月有些失望，陌涵安慰他们说：“你们现在这样不也挺好？送你们四个字：珍——惜——当——下。有时候不知道反倒更好。你瞧他现在对你多专一？”说着看了看晟凯。
　　晟凯知道，知月一定是把青州的事情给陌涵诉过苦了，他摸摸头自言自语，“那又不是我。”
　　她们都听到了，也心领神会地笑作了一团。
　　“不过，你说的情况倒让我想起了一个著名的心理学试验。”陌涵扶了扶眼镜，“你们听说过‘双胞胎试验’么？”
　　“双胞胎试验？”晟凯和知月异口同声地问。
　　“双胞胎试验是美国大学在上世纪30年代做的大规模心理学试验。当时，美国遭遇经济危机，穷人家生多了孩子养不起，只好送人。特别是有的穷人家庭，本来就有好几个孩子了，一下子又生了双胞胎出来，家庭没有喜悦，都犯愁如何养活他们。有不少人只好把其中一个，或把两个都送给福利机构收养。
　　同卵双胞胎是由同一个受精卵在子宫内还没着床前，就分裂成两个细胞了，并分别着床发育成人的。他们的基因是100%相同的。这就是他和王晟凯为什么基因测序会高度相同的原因。
　　福利机构也不可能养这么多孩子吧，所以经常把收养的孩子送给来收养孩子的人。美国大学和福利机构进行了合作，故意把同卵双胞胎送给差别很大的家庭收养。比如国家、语言、宗教、养父母性格、教育程度、财富数量、职业等等差别，目的是看同卵双胞胎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长大过程中和成人后性格是否仍然相同。从而弄清楚决定人性格的是后天环境还是先天基因。”
　　“那试验结果呢？”
　　“试验结果证明，同卵双胞胎在不同环境中成长，仍然有很相似的性格和经历。证明决定人性格的50%的因素是先天遗传基因。但你们知道，这个试验是有着极大伦理风险的，尤其在中国，这样的试验根本不可能被允许。”
　　“你的意思是有人偷偷地做了这个试验？”晟凯有些震惊地问，而知月则是一副好奇的样子。
　　“嗯，可能吧。现在也都是瞎猜，回头我也打听打听吧，宁州的心理学圈子就这么大，说不定有人知道呢。”
　　“那就拜托你了，李医生，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晟凯似乎重新燃起了希望。
　　“陌涵姐，你刚才说双胞胎即使不在一起生活，也有很相似的性格和经历吗？那他不会和王晟凯一样的德性吧？”说着，知月忍不住拧了一把晟凯的胳膊。
　　陌涵笑了笑：“这个试验的样本量不大，而且学界一直有争议的。再者说了，花心，这种行为模式与性格没有必然的关系。”
　　“哦。”知月听着陌涵一连串的术语，也觉得问得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