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烧雪煮茶

5、Chapter 5

　　一路上我们走得特别艰难，我们两个都是大老粗，不识字儿。他还好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我瞧着他一笔一划写得很是生硬。

　　我们最后在一个小村子里定居下来，说来也巧这个村子曾经是我降生的地方，没有想到十多年过去了，我居然回到了这里，这多少让我有些归鸟回林之意。

　　一个冬天过去了，另一个冬天又快要过完了。时间就是这样不知不觉的流动着，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天气开始回暖，这日我背着从山上采来的蜂蜜兴高采烈的前往城里的市集。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运气，若是能卖个好价钱，准能买好几十斤大米来煮点粥解解馋了。

　　可事实就是我被人骗了，还被打得鼻青脸肿，我怀着万分不甘在城门口回望了无数次。我的衣服已经被那些人撕扯得丝丝缕缕，比乞丐还要难看几分。我一边嘀咕着问候那些人的祖宗十八代，一边懊恼着不该为了那么几个铜板听信了那人的花言巧语。只顾着寻思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浑身沾满黑乎乎的冰渣子，我一生气就干脆睡在地上不起来，如耍赖的水牛。一辆汽车疾驰而过，经过附近积了雪水的大水洼，激起进数米的水花，很不幸，我浑身都湿透了。开车的人似乎没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

　　正在我已经生无可恋的时候，我发现那辆车又倒了回来，在我的身旁停了下来。我有些奇怪又有些惊喜，我希望那人看在我如此可怜的份上可以赏我几个铜板，可是我的内心深处又鄙视着这样的自己。

　　“你没事吧？”从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洋服的小少爷，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人，他高挺的鼻子，大大的眼睛，清晰的唇线，举手投足间透着高贵优雅，很难想象长大后是怎样一个英俊潇洒的翩翩公子。他的旁边立着一个少年，看起来年长他几岁，我认得他就是那个开车的人。

　　“他不会吓傻了吧？”少年手摸下巴，若有所思。

　　那小少爷莞尔一笑，对我伸出了他白皙修长的手，我感觉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我感觉那白色的一片雪里飘来了阵阵香气，像极了春天的梨花香。要不是本来天气寒冷，我的脸颊被冻得通红，我想他只要不是一个瞎子都可以感受到我的热烈的羞涩。

　　“不想起来？”他的声音甜甜的，我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好像吃了一颗糖一般。那声音似乎有种无形的魔力，像是被蛊惑般我缓缓伸出手，看到他的手和我的手快要相触的时候，我一下子缩了回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手是那么肮脏不堪。似乎被我的举动吓到，他诧异的翻来覆去看自己的手，漂亮的眼睛露出一丝痛色，我羞愧得不敢看他，这跟他没有关系。

　　“我的手太脏了。”许久我才吐出一句，他俯下身子，盯了我好久，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正当想说什么化解尴尬的时候，随之而来的竟是一抹惊喜的笑容。这回变成我满眼错愕，我看着他，更多的是沉醉沉迷。

　　“该走了。”旁边的少年催促道。他闻言笑笑，从兜里拿出3个银元放到我的手中，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银元，更何况是在自己的手中，我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那句“谢谢大老爷”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接着他又递给我一根手绢说：“自己擦擦吧。”然后转身跟着少年上了车，车子扬着雪尘而去，我呆呆的目送着它消失在长街的尽头。那瞬间我感觉我存在过的所有春天，所有见过的绝美景色也随之而去了。

　　“看，那小子手里有银元。”一句尖锐的话语撕裂了我心灵的寂静，我缓缓抬眸，对上那些狰狞贪婪的面孔，第一次感觉这些人是那么的恶俗，龌龊不堪。我突然想起一句话，不知道是听谁说的，一个人只有见识过什么是美丽不可方物，才知道何为丑陋粗鄙恶心。不难预料我遭受了一场更加疯狂的殴打，我紧紧的捏着手里的东西，一丝一毫也不想放开，就如同不能忘记那抹笑容，那抹纯真。

　　“奶奶的，这小子是铁了心要钱不要命，是个狠角色呀！”听得一句恶狠狠的带着些许讽刺的声音，我艰难的动了动嘴角，这的确是钱，很大一笔钱，可是我却分明感受到了比金钱更加珍贵的东西。

　　“干脆把他的手给卸下来吧。”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我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我笑笑，就算这手被夺了去，那心口的悸动别人又怎么能够掠夺？

　　“不好来人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划过耳朵，莫名的我有了一种安慰之感，原本这种感觉在此之前应该是极度陌生。

　　“怕什么。”一个满脸胡茬的大叔，狠狠的踢了我一脚，冷哼一声。似乎天气太冷我呆了太久，身心也麻木了，丝毫没感觉到过度的疼痛。

　　“你们干什么呢？”一个文绉绉的带着几分气愤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艰难的撑着自己已经被打肿的眼皮，那是一个身穿长衫的书生样年轻男子，拖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我顿时有些失望。心想，这个人最好不要管闲事，否则下场一定比我还惨。

　　结果让我出乎意料，这个身体孱弱的人竟然是一个练家子，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收拾得五体投地，连连告饶。他也没有露出什么骄傲之色，只是静静的立在哪儿，淡淡说道：“赶紧走吧，找个正经行当，老大爷们抢劫也不觉得羞耻。”几个人面面相觑，相互扶持着低头哈腰道谢，然后离开了，我以为他们会不顾彼此一溜烟各自跑了，也许就算是混混也是有义可言的，毕竟他们之间或许存在某些相似的关联。

　　“你没事吧？”他俯下身子问我，我忽然觉得这人是不是睁眼瞎，我明明已经被打得动弹不得，我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扑哧”笑出声，然后送我去了城里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