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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chapter 25 ...

  •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童瑜这几日都无精打采的。

      我的种子不知道是怎么了,成了一颗向日葵。我有些落寞,少爷说,些许是哪个嗑瓜子不小心落到里边去了。起先我也信了,后来又觉得不大可能,我天天守着呢。

      最后一次见到段公子是一个下雪的日子,他嘴角一勾,指着白色的雪花:“缘分。”少爷看着他,然后轻轻接了一片,摊开手:“你瞧!”空无一物,掌心温度融化了白雪。段公子的脸色不大好,却还是笑了笑,然后认真的说道:“对不起,一直以来诸多对不住。”

      “忘了。”少爷缓缓吐出两个字。

      段公子身子一震,苦笑着,“无怨的恕,说谎罢了。”颓然转身离去,走了四五米又转身道:“你也不小了,生个孩儿罢,热闹。”

      少爷的脸色似乎很是苍白,不知道是不是下雪的缘故。

      段公子去了,死在白雪之中,我没有去见着,是宣城来说的,少爷去收的尸。我本是要去,童瑜一直拉着我,说她不舒服,少爷看着她朝她点点头,我知道他担心老婆,自然留下。

      我对他的印象不算坏,可对他的母亲不感冒,他的母亲曾经和苏家老爷牵扯过,这事儿是一次段公子和少爷争吵的时候被闹出来的,当时少爷眼睛红红的,我很少看到那样的他。他们关系一向很好,我倒也理解几分,毕竟人生一挚友来之不易。

      段公子是国军当过官的我是第一次知道,听说官儿不小,曾立下不少战功。这会儿国军战败,他身份有些特殊,就算是打过外敌那也是当过内敌,加之他母亲嫁的是一方恶霸土匪,数罪叠加定是没有个好的。

      然而,他是自戕,我听宣城说他当时就坐在家里悠闲的喝茶,见着那些人闯进去神色不动,走到窗前看着雪花。最后掏出枪一弹穿过脑袋,极为精准。我倒也奇怪既然极为精准,童瑜为何说段公子还服了穿肠毒药?不过对于求死的人来说肯定是想死的透透的,倒也是好,解脱!说到底有些许遗憾,段公子人脉定是能去台湾,却半路折回。

      明明一点儿也不了解对方,错看对方,认为是独一无二的,一生也不会了解其真性情了罢。童瑜对着那颗已经枯萎了的向日葵喃喃着。

      我稀里糊涂的,多年后却感叹她的聪慧通透。

      这世间每个人说话原来都是拐弯抹角,无时无刻不费尽心机。有时候我分不清他们所言究竟是有多少刻意,有多少故意,又有多少随意。

      段公子出事前来过,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少爷似乎见着了又似乎没见着。

      段公子死后,少爷一直疾病缠身,穷困潦倒让我们搬离了原来的地方移动到乡下,那里是童瑜的故乡,山水也是不错。

      我们已经走过那饥荒最厉害的时候,吃野菜喝清水粥,每天都是三分饱。那时候童瑜道:“我可不想做个饿死鬼呀。”少爷难得打趣道:“饿死鬼好,说不定阎王爷瞧着你今生这般,来世给你锦衣玉食岂不是赚了。”童瑜摇摇头,“太多了太忙。”

      有一次两个小孩因为一棵野生红薯打了起来,我以为少爷会讨厌小孩。谁知他却笑着将他们分开,并把我们仅剩的食物给了他们。然后转身对我们说:“抱歉。”童瑜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大人怎么会跟小孩抢夺食物呢。”

      我知道会的,一路奔逃司空见惯。在生存问题上,人人都惧怕死亡。为生,不择手段。

      我以为不会有什么那时候更难,然而我错了,或许这就是命罢。

      1966年11月,是个让我一生难忘的年月。

      那一年少爷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少爷给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苏行简。

      那孩子刚满月,我们满心欢喜,然而一群人的到来让一切都破碎了。

      也不知道是谁举报的,童瑜以前的事情变成歪歪曲曲的大字报贴得到处都是。少爷病重又被送去了医院,那日我回来的时候见着她趴在地上,紧接着就闯进来几个袖子带着红色的将她拖了出去,她只是一个劲儿让我去看孩子,我也许自私我更在意孩子些。童瑜被那些人扯到街上,头发扯了好多,甚至带着头皮,鲜血淋漓。那些平日里还说过话的妇人一个劲儿踢着她的肚子,她刚做了月子又属于高龄产妇没几下就没有了力气。

      那群人带走了她,孩子还嗷嗷待哺,我没办法去求着宣城却发现他被停了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背着那幼小的孩子四处求助未果,我无颜面回去看少爷。

      事情越演越烈,童瑜被她们插上了牌子四处游街,我大字不识得也不知道写了什么。我心急如焚的看着,小孩似乎感应到般,哭声一声盖过一声。些许是哭得累了,嗓子也哑了。一边的女人拐了我一下,我侧过头,竟然是蒋纯,她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跟着少爷出去的时候见过她几次,她是少爷的女伴中的一个。说起来她和段公子似乎也是暧昧不清,少爷为此还和段公子红过脸。我从她口中得知她跟了一个县上当官的,不然也是这般惨。她盯着我手中哭得累了的孩子,用手撩开看到他模样时候,她笑了。“像。”我不知道她指的是谁。也许是被游街打骂的童瑜,又或者是那个和她有过一段的少爷。

      蒋纯带我找了一个有奶水的女这才解决了小少爷的吃食问题。那女的倒也朴实,只要愿意给一些吃食便是愿意帮忙照顾。我还是不放心独自放下他,蒋纯说她会留下来照顾。

      我百般不愿,奈何少爷还在医院。

      我到医院的时候,少爷站在窗子边,看着楼下,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和他说了几句我便离开了,童瑜是事情一字不敢说,末了他问我是不是有事,我头一遭看着他的眼睛说了谎。“并未。”

      童瑜死了,那日下着大雨,她倒在了大雨之中,我奋力的跑过去,一把抱住她。她没有一句留言,就那么一下子跌坐在雨水中,再也爬不起来。

      我哭了,为了少爷以外的人。她是个好女人,从来都是。

      我把她葬在了一个高处,她说她喜欢看着太阳,不喜欢在阴暗的地方。

      我打算去医院的时候却发现少爷站在门口,他的眼神越发空洞。我害怕,害怕他变成那个样子,像是被抽了灵魂一般。

      然而不等他变,那些人并不安生,绑了少爷说他以前是通敌日本人,多少年了,我都没有那么大声呼喊过,“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害得他家破人亡还不够,现在连他也不放过吗?”一瞬间就像回到了那个阴暗的山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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