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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 23 ...

  •   那日过后,我手上的铁链被取了下来,然而我却希望还是拴住得好。

      那人破天荒的与我搭话,我本不想理会,但他问:“你爱他?”

      我糊涂了,爱是什么?我爱他么?我茫然不知所措。最后莫名其妙的说:“我不晓得什么是爱,但我会跟着他照顾他一辈子。”

      “哪怕他和别人一起?”那人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我惊诧的看着他。越看越觉得见过他似的,脑中混乱,又确定不认识这般阴鸷的玩意。鬼使神差,我说:“我希望他好。”

      那人脚生根了似的,立了很久很久才离去。我发现我耳鸣了,我听到他低低叹息了一声。

      也不知那人是动了什么歪脑筋,明明是他害的他,却又强迫着他开始戒毒。隔着一堵墙我都能听到那绝望的闷哼声,我想他一定恨不得咬碎自己的嘴巴,他是不会轻易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的。

      尤其是那般凄惨的声音,我以为我已经不会痛了,胸口却是抽痛。

      那夜风雪停了,我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是少爷。他打开了我脚上的铁链子,我不知道哪里来的钥匙,说我们离开这里。我愣了一会儿,使劲点头。由于我脚上长期被铁链子拉扯惯了,现在有些不习惯,走起路也不复以往,少爷身子不好,我们依旧尽力奔跑。

      然而,很不幸。我们被那骑着高头大马的戴面具的男人给抓住了。那面具如同一片巨大的黑夜罩了我的灵魂,我的少爷。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摔东西的声音,打骂的声音,嘶吼的声音,啜泣的声音......或许用心我能听到些什么,我却没有听到,骨子里有种东西不愿意听到。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再次见到他,他已经是瘦得不成人样,那原本就瘦骨嶙峋的模样,风撩一下就倒了似的,漂亮的锁骨轮廓越发清晰,像是雕刻上去的一般。

      我听得那人发善心带了少爷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的人太多,两帮人交火,那戴面具的受了枪伤。我内心狂喜,诅咒他死去。然而他没死,挖了子弹修养了几日,照旧。

      少爷却变得眼神虚晃,偶尔喃喃:“何必。”

      那一日也是下着大雪,多么讽刺,一队身穿便衣的部队将我们救出了苦海。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其中竟然有熟悉的人。是宣城。他不久后就放弃了教书这个事情,投入了革命之中,成为了一方联络员,听说是那个操着南方音调的给了他消息,他知晓了我们的存在这才想了法子里应外合端了这个土匪窝。

      我第一件事不是求着他们为我打开脚上那叮叮当当惹人心烦的脚链,而是找少爷。有人趁乱带走了他,一个戴面具的。

      我们一路追着他们的行踪,终于在一个溪水边找着。那一刻压抑着的被撕碎的伤痛,如山洪般倾泄,愤怒的火焰灼烧着心脏,一切都转为实际的力量。我以为我不会露出那野兽般的表情,然而并不是,我比那饥饿的野兽还要疯狂,我拿着那从地上不知悔改死去的土匪身上得来的洋人玩意,一枪接着一枪打着那个戴面具的人。少爷错愕的看着我,又看了看那倒在溪水里的人,我看不出他有多么憎恶也看不出他有多少快意。

      我亦是。然,见到他,活着,立在那里,我已是满足。

      暴力无法消除仇恨,报复也医治不了那些伤害。也许除了打破时光的枷锁,穿越到一切未发生以前,或是你我对上目光之前。不愿。我是自私的。

      我第一次知道,少爷的订婚对象宣予是宣城的亲妹妹。

      少爷的话越发的少,跟他说话也只是淡淡的点头,不多言。他是读过书的,识得字,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少爷练的医学方面的医院。也就是说,他是医生,他知道那针剂对于他而言是什么作用,却还是不愿意求饶。绝望使人堕落。还好!

      民国二十八年秋,战况愈演愈烈,从一处蔓延到四海染血。所幸两军终于合力开始对付外敌,然而生活却愈发不容易。

      我在宣城的再三劝说下投入了他们,我本是不愿的,我放不下,割舍不下。

      宣城临走时头一夜,少爷破天荒的跟我说了很多话。

      直到现在我仍然坚信这个世间存在比我们更加苦难的漂泊者,这么一想所谓的绝望与灰心大抵是没有多少价值的,唯有活着才能去见证它最后的意义。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似懂非懂。

      最后他问我,所求为何?我顿了顿,说,我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他难得的笑了笑。我由衷的欣喜,我愿意为他英勇的死去,也愿意为他卑贱的活着。哪怕那笑容之下是藏着鸩毒用来赐死我,我想我会喝下去,那是属于我的荣耀。那是暖,是春风吹过荒原的谢礼。

      战火蔓延,一片肃杀。我跟在那些人身后,像个机器听从着指挥。也许是我勤快,也许是我太想念某个人,我总是奋不顾身的往前冲,我相信只要不断往前,我就带着他走到宣城描述的光亮中去。上头对我似乎很是满意,我对此并没有大欢喜,倒不如看他轻弹一曲。

      少爷的古琴极好!

      期间我去看过大太太和银珠,也不知是那个好心的一直在打理着,还放着一束野花。

      路过棺材铺子,那儿已经是一片废墟。心一紧,蹲下身子摸着地上的尘土。却听得有人靠近,抬眼间见着一个瘦弱的老人,我的眼睛有些发热。他说:“炸了好,没有人需要了。”那可能是他的念想,我将那三枚银元给了他,然后说:“我们少爷给的。”他看了看那三枚钱,又看了看我,反复翻面掂量着,我道:“这还称重?”他一笑,满脸皱纹:“很沉。”我摇摇头,又跟他说了几句才离开。夕阳拉着他由于残缺年迈愈发瘦弱的身子,很长很长。

      民国二十九年夏。我们一路跋涉前往南方,我又回到了久违的城市,战况并没有想象的好转,却终于有了些成色。多少人暗自欢呼,未来可期。我亦是欢喜,想见他。

      有一次我和宣城一起去办事还遇到了五小姐曼云,她已经成为了一个成熟的医生。让我想不到的是眼镜,他一个流着日本人血液的人竟然参加了抗战。很不幸,他失去了一条腿儿,然而他坚信身残志不残,拖着腿儿传递消息。曼云小姐似乎也放下了些许成见,两人间似乎还有些什么说不清的东西,我自不会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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